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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去了


  几天来的大雪终于停下,没有一丝温暖的太阳就像一颗煮熟的咸鸭蛋,昏黄昏黄的,照着白雪皑皑的山村,村口的积雪颇深,阻了村里人的出行,却成了孩子们玩耍的天堂。

  小洋和小柱子就正和几个村里的孩子,在村口的老杏树下打着雪仗,村里刘赵氏的小女儿,刘丫丫和村里另外几个小丫头片子,也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们去了村口。

  可文小洋小同志分得很清,小丫头们不但力气小,心眼也小,若是打起雪仗来,真砸到了谁,铁定是要哭鼻子的,小洋自然是不乐意和小丫头们玩。所以,以刘丫丫为首的几个小丫头片子,就这样被文小洋小同志华丽丽的嫌弃了。

  刘丫丫小姑娘也硬气,见小洋和小柱子都不愿意带着她们玩,于是,自己带着另外几个小丫头,蹲在老杏树下堆起雪人来,小洋和小柱子自然是乐见其成,心安理得的带着男孩子们继续打雪仗。

  最近这几月,小洋和小柱子都跟着齐忠和小宇学功夫,力气自然要比旁人大上一些,两人便将村里的男孩子分成两队,各自带上一队,以一包糖炒栗子为赌注,咱开了他们的栗子大战。

  双方打得好不热闹,小柱子也是一面躲避着小洋飞来的雪球,一面还击,奔跑时,路过了刘丫丫的身边,谁想就在这时乐极生悲了。小柱子的身形刚一闪过,小洋投出的雪球就已经飞速而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刘丫丫小姑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磊好的雪人身上。

  而且小洋习过武,力气本就比旁人大些,一个雪球过去,才刚刚磊好的雪人就被爆了头。霎时,血花四溅,落了小丫头们一身一脸,刘丫丫小姑娘更是当场就怒了,正要起身找小洋这个罪魁祸首算账,不知是谁又飞出一个雪球,不偏不倚,直中了刘丫丫的小脸。

  小姑娘,被雪球砸的当下就懵了,硬是愣了好一会儿,等小姑娘终于回过了神,这下可不得了,小姑娘小嘴一瘪,一双杏核眼就含上了水泡,明明才三岁的小屁孩,那哭声硬是响得正个杏花村都能听到。

  最先的雪球是小洋砸的,自然这个事小洋就得出面来管,就算不是他丢的雪球,这事他也得管,放眼这里,所有的小屁孩,不管男女,都被刘丫丫的哭声震住了,就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还好,还没吓到,所以,这事他不管谁管。

  再说了,也不能由着刘丫丫继续哭下去,不然一会儿把她娘招来了,那可不得了,村里头谁不知道她娘的嘴厉害,回头刘丫丫她娘再添油加醋的跟他娘亲一说,等他回家,娘亲还没怎么样,首先就得被大舅舅小舅舅罚站马步。

  所以,止住刘丫丫的哭声刻不容缓。

  小洋跟村里的孩子经常玩在一起,大家的习性多少也都知道一些,刘丫丫别的都没啥,就是特爱吃的,但从她胖乎乎肉嫩嫩的小脸就能看出一二,自然知道怎么哄她,所以想都没想,就把开始准备拿来当作赌注的糖炒栗子贡献出来,放到刘丫丫小姑娘的手里,然后又让刘丫丫小姑娘拿了雪球砸回来当作补偿。

  总算,是哄好了哭天抢地的刘丫丫小姑娘。

  可是,小洋也在刘丫丫一边抽泣,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糖炒栗子的一幕下,没有了继续玩乐的兴致了。

  就在他怏怏的想要回家的时候,却瞥见前往苏城的官道上,一辆华丽抢眼的马车出现在不远的转角处,那繁复的花纹小洋认识,正是望江楼大少爷的马车。

  小洋看着急速而来的马车离村口越来越近,一双酷似文洋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他记得,前几天大少爷到文家小院的时候,就惹得大舅舅和小舅舅不开心了,尤其是惹得娘亲也跟着不高兴了,娘亲现在还怀着他的小妹妹呢,怎么能不高兴呢。

  这样一想,小洋当下就丢下了在场的丫头小子们,拉着小柱子火急火燎的抄着近路,去古醉庄给小舅舅报信去了。

  几声犬吠过后,马车进村,马蹄减缓……

  当车马车停在文家小院的时候,小宇已经从古醉庄闻风而来,他一早就猜到,秦玉函回去之后,云谦墨必定会来。

  马车停下,骏马嘶鸣一声,鼻子里喷出热气,小宇看着那两匹几乎一个模样的枣红骏马后,坐着的是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墨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虽然小宇知道车里的人是云谦墨,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对时,又是另一回事。因为,那华贵的马车里坐着的人,正是他最为信任,曾一起比肩作战,他拼尽性命也要保全的人,也是让他几番生死,却遗臭万年,最后无地容身的人。

  在他愣神间,墨一已经跳下来了,一张永远没有表情的面孔看着小宇,居然出奇了带着几分激动和喜悦,他对着小宇点了点头,正要回身打开马车的车门,车里的人却已经等不及推开了车门。

  下一秒,门帘撩起,云谦墨那张端倒众生的脸,就那样出现在小宇的面前,他探出半个身子,双腿半蹲在马车门口,一只手还保持着撩开门帘的姿势,却在看到马车旁的小宇的那一瞬间,再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他静静的看着小宇的脸颊,当面前那张晒成了古铜色的俊脸,与记忆中的脸颊渐渐重合,他几乎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又会如幻影一般消失不见。

  而小宇,亦是静静的看着他,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对视着,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只余他二人在此,时间也仿佛在此刻停止。

  “阿晟——”

  直到黎花枝和文洋闻讯,从小洋楼里出来时,云谦墨才艰难的吐出两个字,那声音,却因太过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而变得有些怪异。

  片刻,小宇怔忪,藏在衣袖里的手紧了紧,却是面色平静却恭敬的给马车上的云谦墨行了礼,“三爷,您叫在下小宇就行,过去的宇文晟,他早在玉门关就已经战死。”

  小宇的恭敬并没讨得云谦墨半分的好,反而退让他冷了一张脸,愤怒的看着自己,偏却只有愤怒,且怒而不发,就那么死死的看着对面不发一言,恭敬垂首的小宇,接踵而来的又的滔天的悲伤,然后,他的身形一晃,跌坐在马车上。

  随后从马车里出来的秦玉函和云子轩看到他这番模样,均是一惊,她们也没想到,两人的见面会是这样的局面。

  同样,跌在马车里的云谦墨亦是没有想到,他以为,他与阿晟的再次相见,就算没有戏文中夸张的喜极而泣,至少也还是有重逢的喜悦之情。

  可阿晟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让他叫他小宇,他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宇文晟,那张几度梦回中,出现的熟悉俊脸,竟淡漠的让他心疼。

  是的,他的心,疼了,就像是在心上,勒着无数条纵横交错的丝线,然后慢慢的,将丝线收拢,越收越紧的丝线,勒得心脏细细密密的,疼痛不止。

  而后,黎花枝出声打破了这怪异的氛围,招呼着众人进屋,云子轩有心要活络气氛也是一脸笑意的开口,“是啊,大冷的天,还是进屋再说,三哥不是说文洋家的酒好,茶更好,黎花枝还不赶紧的,去沏茶。”

  云子轩说着,上前两步,伸手搭在文洋的肩上,做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就拉了文洋率先进屋,沿途理过齐忠身旁的时候,不忘给他打了眼色,让他赶紧拉小宇进屋。

  最难得的,是一向在文洋面前高傲冷言秦玉函,这次也没作怪,还主动的劝说起云谦墨。

  待黎花枝带着一众进了小洋楼,煮好了一壶加了花旗参,甘草片,桂圆干,红枣,枸杞,罗汉果,贡菊,冰糖的八宝茶,众人皆饮过一盏,却不见秦玉函和云谦墨进来。直到第二盏茶都已喝尽,秦玉函才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小厅。

  云子轩抬头看向秦玉函,正要说话,却见秦玉函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云子轩见他如此,再也坐不住了,他实在不放心屋外的云谦墨想要出去看看,刚一起身,却被秦玉函叫住,“别去了,你去了也没用,有些事情还是要他自己想通才行,就让他静静吧,有墨一在那看着,出不了事的。”

  话虽如此,这一下午,黎花枝任是不放心的出去看过几次,每次出去,却都见云谦墨保持着之前跌坐在马车上的姿势没有变过,而后他亦是这样一直坐到了深夜。

  这夜,对于云谦墨一行注定了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当然,小宇和齐忠亦不可能安睡。黎花枝知道,虽然小宇对云谦墨的态度,与秦玉函他们不同,别说兄弟的情谊,那翻模样就连一个陌生人也不过如此,可越是冷漠以待,越说明小宇对他的在意。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没有曾经刻骨铭心的情谊,哪里会有现在的失望和冷漠。

  因为担心着小宇和屋外的云谦墨,黎花枝这夜睡得并不安稳,所以,半夜的时候,文洋刚一起身,黎花枝便惊醒过来,她听见文洋的脚步声是去了外面的屋顶花园,等了片刻,文洋却没有返回。

  没有文洋的怀抱,黎花枝也发不能成眠,于是,披了夹袄,拿了一件大氅也去了屋顶花园。黎花枝一出来,就看到屋顶花园里,文洋站在还没来得及清扫的雪地中,翩然如仙,她上前几步,为他披上手里的雪狐皮大氅,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家院门的那辆马车旁,小宇正拿了一只酒坛,递给车上的云谦墨。

  今夜,空气干燥而寒冷,月光更是冰冷如水,白雪皑皑的杏花村在月光下反射着银色的光辉,让黎花枝的视线极好,虽然听不到小宇和云谦墨说了什么,却能清晰的看到云谦墨抱着酒坛,与小宇仰头共饮,而后与小宇一起进了文家小院,墨一也如负重担的紧随其后。

  黎花枝看了眼竹桥上,并肩而行的两人,云谦墨的身形明显有些蹒跚,想是在马车上坐了那么许久,手脚都已经僵硬,若不是小宇拿去的那一坛子稻花香,估计他非得冻坏不可。

  文洋的眼中柔和如水,一直看着两人进了小洋楼,这才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拉着黎花枝无声的回到了屋里。

  屋子中间的小炉子里银丝碳早已经熄灭,就连被窝里都因为两人的离开冰冷了,屋子里唯一温暖的便只有文洋的身体,黎花枝眷念的窝在文洋的怀里,想起小宇递酒给云谦墨时,她分明看到云谦墨痛哭零涕。

  她以为,像云谦墨那样的妖孽,随便的一个心念,都能让人生或让人死,那么高高在上的人,本该是什么也不能牵动他的心弦,却不想那么妖孽的男人,却哭得跟个孩子一样,那一刻,黎花枝心里有种说不出什么原因的酸涩。

  黎花枝想得入神,却听到文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花枝,其实,三爷他和我们也没有什么差别。”

  “嗯。”

  黎花枝轻哼了一声,而后挪了挪身,与文洋贴得更稳紧密了些,原本她是不怎么喜欢云谦墨那样的人,尤其得知他有着太子那样一个尊贵却复杂的身份后,更是不愿意和他有过多接触。

  可经过这夜,她却觉得,其实大家都是一样,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心酸。云谦墨看起来似乎也就不再那么讨厌。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小宇想开了。

  她能看出,方才小宇该是和云谦墨冰释前嫌了,或者说她们本就没有所谓的前嫌,一切都是皇权压人,他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有些事只要记在心中,有些事却必须放下,记得该记得的,忘记不愉快的,人生就会简单的多。有些时候就算这样,不要太过计较,只要活的恣意,便已足够。

  对于云谦墨和小宇的改变,最高兴的莫过于秦玉函和云子轩,所以而后的几日,云谦墨,秦玉函,云子轩和小宇,他们四人几乎天天形影不离,就连晚上睡觉都是在同一间屋子,若不是黎花枝知道他们只是同生共死的兄弟,都要以为四个男人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几人在文家小院住了多日,又糟蹋了无数坛稻花香后,终于在黎花枝的各种怨念中,提出了辞行。这些日子,杏花村一直断断续续的飘着雪,秦玉函担心雪再大些,杏花村就该封山了,在晚些或许就来不及赶回京城。

  云谦墨和云子轩身为皇子,云谦墨更是云国的太子,年关将至莫名其妙的离开京城数日,已经惹了无数猜忌,如若大年三十的时候还不能出席,在云皇跟边尽孝,那么他这个太子怕是也当到头了。

  和众人道了别,秦玉函率先上了马车,云子轩捏了捏小洋和小柱子的脸,满是不舍。这些日子,因为小宇的关系,他没少和两个孩子打在一起,平日里觉得两个小子太闹腾,可真要走了却觉得有些不舍,就连一旁的小洋原本是不待见秦玉函他们的,可是知道他们要走了,心中却奇怪的升起了不舍之情。

  最后上车的云谦墨却是看向了小宇,他知道小宇不愿再回到京城,他亦不想勉强,就像小宇自己说的,云皇之所以让他为宇文晟澄清,不过是算准了宇文晟不可能活着,若是还活着,就凭着他在那些退出兵戎生涯的旧部心中,不可撼动的地位,只要一声召唤,就可再次集结一支虎狼之师。

  云皇,他不会放心,更不会允许!

  无疑,杏花村的生活,才是他目前最好的归属。

  马车临行前,云谦墨扫过黎花枝众人,嘴角又拾起了他一惯风华绝代的微笑,只是这次的笑,却是发至内心,风眼中满是诚意。

  “谢谢——”

  云谦墨说完,便放下了马车的帘子,在马车离开杏花村的时候,云谦墨透过侧面的窗帘,看到站在村口的黎花枝和文洋,还有挥着手小宇和那两个孩子,他的嘴角,是满足的微笑。

  或许,不需要等待多久,就有人能在提起他的时候,一样只是单纯的开心笑容。

  原来,幸福,只是如此简单!

  云谦墨一行走后,黎花枝突然觉得家里有些空落,可是没等到她去感怀,文家小院在他们走后的第八天,又迎来了六个陌生的男人,一番了解过后,黎花枝才知道,这些都是小宇曾经的旧部。

  至小宇被云皇冠上卖国通敌的大罪之后,他们心灰意冷,退出了兵戎生涯,孤家寡人的他们,没有亲人亦无处可去,最后,被秦玉函收在了第一庄,如今他们听到了小宇活着的消息,自然就找了过来。

  看着小厅里,曾经追随自己多次出生入死的兄弟,小宇看了一眼黎花枝和文洋,他想要留下他们,可是也怕会因此,为文家小院带来麻烦,最后,却是艰难的决定让他们离开。

  经历过同生共死的那种情谊,黎花枝不用体会也知道是如何的弥足珍贵,可是小宇,却愿意为了她和文家,让曾经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离开。

  小宇的这份情谊早就打动了一旁的黎花枝,黎花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文洋却已经开了口。

  “小宇,让他们留下吧,反正古醉庄里也有地方住。”

  文洋开了口,黎花枝自然更不会反对,当下也开口让小宇留下他们,为了不让小宇心里有什么负担,还故意玩笑的说着,“正好,酒庄里缺人,晚寂的染房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几位留下来,正好给我们帮帮忙,又都是自己人,我也才信得过不是。”

  就这样,六个人便都被留了下来,小宇自然知道文洋和黎花枝那是,不舍得自己为难,而六位远道而来的大汉也都是通透的人,自然明白这其中的一切。

  当下里,对黎花枝和文洋除了最先的感激,又多了几分好感,而后做起事来,亦是越加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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