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沦落人
眼前一片光明，温暖消失，和黑暗一起离开。我重新睁开眼，他已经走了。几个丫环过来，对我说：“舞夫人，请随奴婢来。”
我泄气。还是没能逃脱去反省的惩罚。
我恨恨的跺脚，真为自己刚才的心疼不值。我白白的替人心疼，谁又心疼我？我在他背后大声喊：“王爷，你不是一直自许赏罚分明吗？你不是一直自诩公平吗？”怎么能这样稀里糊涂的对我？
他伟岸的身子丝毫未停，只扔下冷冰冰如石头一般的话：“对你，例外。”
哈，我好荣幸啊，堂堂王爷能为我例外。只可惜不是什么好事。要是他能停下脚步并折回来，或许我这困兽的挣扎也算有意义，可他却偏偏不称我愿，视我如蝼蚁。
丫环们为难的说：“舞夫人，请随奴婢来。”
我一仰头，哼，走就走。
走了两步，听见他对幽兰说：“今日就散了吧，幽兰，你陪本王去歇息。”
我下意识的回头去看众女子的脸色。雪梅的脸雪白，而幽兰的脸如桃花一般水润。其它的女子，就属倩竹脸上的期待最显而易见了。也是，以此推之，明天可不就是她了么。
这就是王爷所谓的公平吧，不偏不向，每日轮值？
于我却是例外，是不是说八天后又是雪梅，而我，例外。
所谓的空房子倒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空，有一张简陋的床，没有被褥。其余用品也有，只是简单到了极点。到这时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身在福中不知福，那逸园纵然是金丝牢笼，但好歹是个舒适的笼子，可这里……
喝了几杯酒，脑袋发沉，身子发热，顾不得什么，不等丫环们和我唠叨什么，我已经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硬而凉的板床，贴着我如火的肌肤，在这盛夏里倒也惬意。我闭上眼，心想：反省他个头，我又没错。变相的处罚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虐待心理，我为什么要如了他的愿？本姑娘拿得起，放得下，既享得了福，也吃得了苦。
可是希望的火苗噌噌的燃烧着，等不到被强行扑来便不会放弃。我自我催眠：他这样区别对待，是不是也证明我在他心里与别人不同？否则他完全可以直接忽视，何必大费周张的把我送到这空房里来反什么省？
嗯，一定是。只要不同，就证明他心里还是有我的，哪怕不是太好的印象，起码胜似没有印象不是？
加油，努力。
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加什么油，努什么力，怎么加油，怎么努力。只是迷糊的大脑只剩下了这自欺欺人的催眠。
在催眠中，我睡着了。
第二天大清早，天才亮，房门就被拍得山响，只听一个清脆而嘹亮的女声叫：“起床了，起床了。”
我一下子就惊醒了。
环顾四周，抚着有些发沉的头，那一刹那，有点不知身在何处，今昔何夕的感觉。不等我回神，本来虚掩的门就被大力推开了，重重的撞击声让我机灵了一下。只见一个身着绿色裙子的丫环大步走进来，朝着我怒目凝眉，道：“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起床，该做活了。”
我掐了掐自己手臂，疼，我确定我没在做梦。可什么时候我必须清早起床去做活？我知道昨晚我在这里面壁思过，可今天怎么似乎就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看着我，说：“王爷口谕，从今天起你是浣衣坊的丫环，第1630号。以后你就是1630，1630就是你，听明白了吧？现在，你马上和我去浣衣坊报到，然后准备干活。”
呵。1630，真可笑。我的名字从最初爹娘给的白玉兰，到现在几经转换，竟然只成了一个数字。
我立刻坐起来，道：“是，听明白了。”
她不耐烦的嘟囔着：“看你挺灵气的一个人，怎么这么呆板呢。走吧。”
呵。我耸耸肩。猛一下从天上掉到地狱，我接受的能力还不够快吗？我的反应速度还不够迅速吗？居然还是呆板二字。
她把我带到王府的浣衣坊，把这里的十几个人召集起来，严肃的说：“大家听好，这是新来的1630，以后你们一起负责洗净这里所有要洗的东西。我说过，洗衣服一定要浆洗干净，熨烫平整，没有任何借口。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说时转向我，说：“1630，你就留在这里，一会有人交待你应当做的活儿。”
众人一哄而散，边走边窃窃私语。她也走了。
我习惯了别人的窃窃私语。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江湖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地方。我环顾四周，打量这里，发现这里锅碗瓢盆的，倒有点像厨房。
这时有两个年纪较小的女子走过来，对我说：“你是1630？我是1628，她是1629，也是才来的。”
我朝她们微笑点头。看情景，她们也是新人，新人和新人总是很快能说上话，就像老人总是结成同盟对付新人一样。
那个略高的女子很爱说话，她就是1628，她继续说：“你是今天才进府的吗？是死契还是活契？我和1629都是活契，做够五年就可以出府了。”
哦，我点点头，大致有点明白她的死契活契的意思。死契就是出府遥遥无期了。我呢？算是死契吧。朝她一笑，说：“你们挺幸运，我是死契。”
“是吗？”她面露遗憾，不过很快的说：“死契也不错，价钱高，而且能在王府这样的富贵人家，不用四处滇沛流离的。像我们，等五年之后出了府自由了，不定哪天家里穷，又被卖了，至于能不能寻到好人家，可就说不准了。”
我点头，算是同意。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若说我不幸，她们会说自己更甚。幸与不幸，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甚至，只是一个自我心理感受。
她们被卖，是为了添补家用。我被卖，而且还是廉价，同样是为了家，为了我爹。天涯沦落，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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