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泥菩萨过河

　　“兰儿，你别哭，虽说是做妾，但风云涌毕竟是王爷，而且他尚未正式纳妃，你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

　　“是哦，如果女儿卖力一些，有朝一日真的成了王妃，那是我白家又可东山再起，何愁功名富贵？更何惧当朝的权臣？”我的泪还挂在脸上。看见他笑了，说：“果然是我白展翎的好女儿，你能有此雄心壮志，爹就放心了。”

　　我一阵恶寒。天，原来他真的打的如意算盘。他要么是当风云涌是傻子，要么是当我是傻子。前者不太可能，如果风云涌是傻子，爹怎么可能会输给他？那么就是后者，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注定成为牺牲品的傻子。我若得了势呢，他自然占尽风光。可我若是在妻妾争斗中不幸落马身亡，他定会在人前感叹教女无方之类，然后对着那风云涌赔无尽的小心，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连做鬼都不能安生。

　　我闭上眼，泪流得更凶了，却只流在心里。这消息，对我来说，真不是个好消息。

　　他看我不言，唯恐我改变了心意，又道：“爹知道，风云涌王爷虽说口碑不错，但与爹一直面和心不和，你这一去，就苦了你了。可是，你也不小了，终归要嫁人，嫁个王爷，总比嫁给一般的臣子强。况且爹这一向受人冷眼排挤，哪个还敢上门求亲？若是有王爷做个倚靠，爹也能在人前稍微直起点身子。”

　　谁让我是他的女儿呢，谁让他是我爹呢。我睁开眼，笑一笑，说：“既来之，则安之，爹爹，事已如此，你难过也无益，难道现在还能悔改不成？一步步走着看吧。”

　　爹见我语气轻松，知道我已坦然接受了安排，这才又长长地叹道：“兰儿，唉，都是爹误了你。你一向不喜女工，只爱看些闲书，又性子淡泊，想必要在妻妾争斗中吃些苦头。”说到这不由得心如刀绞，握紧拳头，恨恨的咬咬牙：“怎耐我眼下失势，他又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命运只得任他拿捏。”

　　我一脸迷茫，不知道迎接我的未来是什么。呵，一个小妾，堂堂丞相千金，在他王爷的眼里，想必高不过一个青楼女子，可见他对爹是何样的轻蔑。

　　耳边又传来爹的声音道：“风王爷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之弟，手握重权，他的权位并非浪得虚名，而是幼年带兵，于千军万马之中拼杀而来。他为人公平、中正，治军严谨，但也邪佞，行事常常有悖常情。他府中有八房侍妾，分别是梅兰竹菊琴棋书画，外界传言道个个绝色，身怀绝技。唉，只怕你一个也比不上。记住爹一个字：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你平平凡凡，想必他定能保你安稳一世。”

　　我轻喟：说什么非浪得虚名，说什么当世英雄，府中有八名侍妾，不过是一凡夫俗子。这样的男人，唉……可叹女人永远是男人之间争斗的战利品。好，我忍，忍无可忍，从头再忍，如何？我不求成为什么王妃，我只求一生安宁，如何？

　　爹见我无语，又叹息了一声道：“你娘早逝，怕她活着，不知道要怎样揪心呢。”

　　我讨厌听他的叹息，就像讨厌看见他的眼泪一样。这两样东西让我有种被算计的感觉，我摇摇头，想要挥去这种讨厌的感觉，我强笑道：“那就别让她在那世里还不得安生了。爹，我带若嫣过去，成吗？”

　　爹愣了一愣，欠疚地说：“王爷的府里，要什么有什么，你还在乎一个丫头？兰儿，不是爹小气，什么都不陪嫁给你，而是王爷看不上眼，再者王爷嘱咐过了，说……”

　　我苦笑，问：“说什么？难道是怕我带过去白府的污秽？”

　　他无语，我心却更寒了，难道又被我说中了？如此看来，这风王爷府倒真是刀枪剑戟，危机重重呢。

　　也罢，什么都不让我带，那我就一个人过去。

　　这哪里是纳妾？就算是买一个丫环，也不过如此了吧。可叹，我还是丞相千金。可见，这身外的，别人加诸于自身的荣誉，是多么脆弱。他说我是人，我就是人，他说我不是，我就不是。

　　我喝了杯凉茶，呆呆的看着窗外发呆。心里麻木的，没有一点感觉。不知道要想什么，因为看不透，索性不想。可什么都不想，似乎又缺少了些什么。

　　第二天天近中午，我收拾了自己几件家常衣服，几本书，只简单一个包袱，严阵以待。

　　自早饭过了，我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喝茶，看书，耳朵却不时听着房外的动静。心中时有忐忑：这白府，一住就是十四年，爹爹虽不甚宠爱，却也自由。曾经以为这小院子，隔绝尘世，我就是这笼子里一只养尊处优的鸟儿。如今真的要出去了，却有了别样的惶恐。是不是只是挪了一下地方，再住进去另一个富丽堂皇的笼子？但愿是，又怕不是。我能承受多少风霜刀剑？

　　若嫣从门外进来，面色潮红，凄然道：“小姐，王爷派人来接你了。”

　　我身子一震，压抑住急促的呼吸，站起身，手紧紧攥住包袱，仿佛抓住了可以依凭的东西一样，低低的说：“若嫣，你我姐妹一场，自今日别过。你，代我照顾好爹爹。”

　　到这时，方发觉，我连可以交待的后事都没有。谁稀罕我的照料？谁稀罕我的关心？谁又稀罕我的留恋？自嘲的笑笑，又加了一句：“照顾好你自己。”

　　若嫣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哪见过这等生离死别的场合，见我说的凄惨，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抱住我的手臂不肯撒手。我倒有点惭愧起来，自己情绪不稳，何苦吓她？

　　她留下来，明天或许就被派去服侍别人了，一样的生活，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顶多生活中的波澜就是遇上一个不似我这样事少的主子，挨几回骂，受几回打而已。

　　我呢，才真真是泥菩萨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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