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陶瑶看到通告表，整个人都傻了，“快要到冬天了，拍春天的戏，有没有搞错，不能等年后拍吗？”
曹林听见她的话，表示同意她的说法，但剧组开机后每天都在不间歇地烧钱，如果陶瑶愿意来付这个巨额账单，他推到春天也不是不可以。
陶瑶果断选择了闭嘴。
拍摄地点离酒店远，剧组安排了车辆接送，陶瑶一大早就起来化妆换衣服，上车之后就开始全程睡觉，到了地方被嘉嘉叫起来，再睁开眼，看着车窗外，有一种时光瞬间变换之感。
“布置这景得费好大一番功夫吧，从哪移植过来的吗？”她揉揉眼睛，望着面前一片花红柳绿，“真厉害。”
搞的像个幻境似的。
她下了车，非常没有见识地扯扯柳条，又碰碰树枝上的花瓣，惊讶道：“居然都是真的诶。”
陶瑶努力踮起脚摘了朵粉色的小桃花，插在自己头发间，又闹着嘉嘉拿出镜子来给她照一照。
饕餮精美滋滋地对着镜子撅嘴眨眼，一角白色的衣袖掠过重重花影，倒映在镜子当中，进入她的视线。
陶瑶疑惑地转过身，周值怀里抱了一把琴，身长玉立，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陶瑶提着裙子小跑到他身边，轻轻碰了碰琴弦，问他，“你亲自弹琴吗？”
她以为他会找手替，在影视剧中这是很常见的现象。
“嗯，就像你跳舞也没有找替身。”他说。
一提到这件事，饕餮精下巴微抬，骄傲道：“当然，我可是苦练一个多月。”
“哦，”周值唇角带笑，“巧了，我是从小就学琴。”
陶瑶：“……”
这人怎么什么都会！
日光和煦，柔柔地照在人身上。男人白衣锦袍，抱着一把琴，风姿卓绝，少女宫装长裙，长发间缀了朵花，娇俏俏地站在他身边，身后是大片花海。
“周值，陶瑶。”
有人喊了一声，两人不约而同向出声处看过去。
“哎，对了，别动啊，看这儿。”
常建脖子里挂了个相机，对准他们两个，咔嚓一声，拍完低头边检查边啧啧道：“真漂亮，能拿去做宣传海报了。”
-
一切准备就绪，曹林拿着大喇叭喊各就各位，四周归于无声，只听得见周值拨弄琴弦的声音。
这一场戏看似色彩明亮，实则却是今后变故的伏笔，剧情从这里开始，一切走向灰暗与血腥。
前朝风云诡谲，季皎却被季怀恕保护的太好，仍旧一副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情状，并不懂得危机即将来临。
所有人都在伺机而动，一张阴谋的密网，正在逐渐收紧。
季皎站立在青石阶下，娇俏俏的脆声叫他，“哥哥！”
太子殿下一个人端坐在雕花长廊尽头，面前的案几上放了把古琴，他心事重重，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见他不搭理自己，季皎踏上石阶，小跑到季怀恕面前，又撒娇似的叫了一声，“哥哥。”
她不满地嘟了嘟嘴，捧着腮，扯了扯他的袖子，“我新学了舞，跳给你看好不好？”
季怀恕这才回过神来，随手拨弄出两个调子，声音伴着琴弦的微震，眉眼含笑道：“好。”
郎君腰间压了一块莹白润泽的玉佩，同色的锦袍勾了精致的银边，四方景色都为他作衬，清风朗月的一副好样貌。
季怀恕手指白皙，抚琴的动作雅致如流水。
春日花树摇曳，光晕洒在季皎翻飞的衣袂上，季怀恕此刻却无心享受。
这样平静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父皇在试探他，试探这个一向审时度势的儿子会不会忤逆他的命令，又能违抗到哪一种地步。
清肃先皇后母族是对他的一种警告。
西匈步步紧逼，前朝乱作一团，皇子们也一个二个不安分起来，接下来是该好好收拾他们了。
枝头花瓣簌簌落在少女的肩头，像裹了层粉白色的烟霞，她盛开在春意中，漂亮又干净，乌浓鬓发间珠钗摇摇晃晃，映入周值漆黑的瞳孔。
四周的摄像机仿佛此刻逐渐远去、消失，只留下她一个人在他面前。
在融融春色中，周值心头忽然涌上一种难以克制的悸动。
“卡——”
陶瑶跳舞的动作一停，疑惑地看向导演。曹林却抓了抓头发，神情复杂地看着周值，但碍于他的咖位又不好说什么，“你……”
这一场戏，季怀恕看到了季皎，但又不能只有季皎，他肩上担子太重，因此要透过季皎看到杀机四伏的环境，从而引出美好易碎的深意。
而周值在干什么？
周值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真当你们兄妹二人在这悠闲度假呢。
还有，你这个没法形容的眼神拍出去，那能过审吗？
周值知道是自己出了差错，他闭了闭眼，掩下所有情绪，再睁开眼时恢复清明，“抱歉，是我的问题，再来一条吧。”
众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张允全程围观，越看越心惊，一种大胆的猜测涌上来，“值哥，你是不是……”
“不是。”周值回答的果断。
张允：不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在张允看来，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陶瑶高攀，无数人前仆后继想借周值上位，能让他如此顾忌，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您是不是觉得两个人年龄差太大了？”张允觉得根本就不是问题，周值又不走男友人设，终身大事还挺让人操心的，“这有什么的呀，圈里这种情况不是多了去吗。”
周值眉眼间难得有几分烦躁，“没有的事，我只把她当作小辈看。”
但是，从那天之后，周值开始失眠。
几十年来他行事光明磊落，不说正人君子，倒也从来问心无愧。
如今居然对一个未成年感兴趣，他怎么能这么龌龊？
周值告诉自己，只是一时冲动，过段时间就好。
手机震动，常建在剧组微信群里发了几条消息。
常建：[图片]
常建：周值陶瑶
常建：我拍的怎么样？是不是特有质感。
众人纷纷捧场，底下一水儿的大拇指和鲜花。
周值凝视着那张照片，良久，他直接清空了群记录，把手机扣了过去，索性眼不见心为净。
过了一会儿，他又打开手机，屏幕直接停留在聊天界面，看到陶瑶顺手也跟了个队形。
陶瑶：[点赞][点赞]
她的态度落落自然，显得他更为心思过重，周值闭了闭眼，又把手机扣了过去。
-
横镇开始逐渐降温，直到下起雪来。
“下雪了下雪了！”
“太好了，终于不用人工造雪了。”有人惊呼一声。
曹林脸上喜气洋洋，“天公作美，横镇可不是年年都有下雪的时候。太好了，陶瑶，你明白我要说什么吧？”
陶瑶明白，她终于要杀青了。
季怀恕聪明一世，只在一件事上出了差池，也正是这件事，让他悔恨终生，也种下了日后弑父杀弟的因。
他把公主府保护的固若金汤，却高估了皇帝的底线，未曾料想他能够卑劣至此，将缠绵病榻一月有余的女儿强行塞上了和亲的花轿，最终在郊外被吴王埋伏已久的刺客俘至马上，作为用来胁迫太子殿下的人质。
吴王打的算盘很精妙，一个季皎便能让季怀恕受尽掣肘，轻易挑起皇帝、西匈和太子三方矛盾。
但谁都没有料到，一向娇弱的公主直接撞上了刺客锋利的短刀，干脆利落地抹了自己的脖子，选择自尽。
季怀恕从马上翻身而下，接住急速坠落的季皎，不久前她还闹着要他弹琴给她听，如今却在他怀中气息奄奄。
大雪纷纷而落，京郊地冻天寒，只有她脖颈中汩汩的鲜血是温热的，季怀恕似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是不是很笨？”她伸出指尖，艰难地触碰着身上的衣服，“父皇让我穿上这个，我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他颤抖地握上她的手，缓声克制道：“娇娇不笨，你只是在生病。”
万物上下俱白，只有季皎火红的嫁衣显得格外刺眼，脖颈间的鲜血流淌到她的衣服上，像是洇了一片水渍。
她曾经以为成长很简单，有精致的糕点和漂亮的新衣服，夏天有充足的冰块，冬天有上好的炭火，她以为这一切都来的很容易。
后来她才明白，失去母亲的嫡子嫡女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存活并非易事，那些无忧无虑，皆是他在宫中一步一步、日夜难眠为她铺好的路。
“人真奇怪，我有时候很想活着，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还是死掉的好，”他们说的对，她自嘲道，“我是哥哥的累赘。”
季怀恕第一次对她怒吼出声：“你胡说八道什么！”
季皎在他怀中瑟缩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被吼，“哥哥凶我。”
季怀恕咬牙：“对，我不但要凶你，等你好起来，还要揍你一顿，让你长长记性。”
她平时磕到碰到一点都要哭，现在却奇异的平静，像是坦然接受了死亡的事实。
脸上血色尽褪，连嘴唇都在发白，她轻声道：“可是我好不了了。”
她的语气略有哽咽，重复道：“哥哥，可是我好不了了。”
父皇说他思女心切，她果真就巴巴地跑过去，谁料想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利用。
季怀恕极力保持声音的镇定，把她搂得更紧，“哥哥说了不会让你有事，谁也带不走你。”
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
这句话之后，季皎撕下逞强的伪装，开始哭个不停，接着就到了死亡的戏份，手也需要虚弱垂下。
但是没想到，陶瑶却没按照剧本来。
曹林脸色绷紧，以为陶瑶失误，正准备喊停。
本应该“死掉”的季皎用尽力气回抱住季怀恕劲瘦的腰，拼命往他臂弯里钻，蹭上他温热的胸膛。
曹林若有所思地盯着显示器。
在一片死寂中，季皎像是回光返照，她狠狠拽着他的衣袖，满脸是泪，“哥哥，我要，我要你……”
她哽咽的话语最终还是折断了。
季怀恕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怀中的姑娘已经失去了气息。
太子殿下一身寒意，想要把她抱起来，却踉跄了一下，狼狈地跪在冰天雪地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开始连哭都没有声音，只是顺着苍白的下颌，滚落在她小小的脸上。
两个人的泪水混在一块，最终融进脖颈间的血液中。
季怀恕一直都是很镇定的一个人，这时候情绪却剧烈起来，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地抓住她的手。
他身子狠狠一晃，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抱住早已闭上眼睛的妹妹，平生第一次，这么用力的，这么绝望的，毫无顾忌地哭了出来。
世间还下着雪，却已经出了冬日的阳光，阳光透进来，地上是相拥的两个人的影子。
伴随着曹林的一声“卡”，这场戏大功告成。
然而，良久都没有人说话。
周值没有动静，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陶瑶动了动，没能挣脱出来。
她用脑袋撞了撞他的胸口，提醒道:“你勒疼我了。”
周值搂着她紧了又紧。
陶瑶：“……”
嘉嘉在一旁内心呐喊，都结束了怎么还不放开，这大冷天非得冻死不可，她还等着给陶瑶贴暖宝宝。
张允第一个反应过来，拿着厚厚的羽绒服就冲了上去，正准备让周值穿上，却看见周值单手抱着陶瑶，另一只手把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抱回了休息室。
张允：？
嘉嘉：？
剧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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