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五年前柯乔走后，远斯年表面看着没什么不同，把远氏集团治理得井井有条，但私下里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偶尔还表现出一些带有自杀倾向的行为。
他私下里的模样只有宋独，许同还有司机见过，几人一开始只觉得是当时远良去世了，柯乔走了，工作压力大才让远斯年心情不好。
直到有一次，远斯年一口气吃了小半瓶安眠药抢救一天一夜时，几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宋独强制带着远斯年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给的结果是重度躁郁症，并且看远斯年的状况，潜伏期已经很久了。
言外之意，在柯乔没走之前他隐隐就得了这种病。
家族病史和家庭环境是源头。
远斯年的母亲在怀孕时就查出了一些精神类疾病，生完孩子后得了抑郁症，在远斯年很小的时候就自杀了。
远良性子强硬，虽对儿子悉心照顾，但没有母亲的柔和对冲着，久而久之，远斯年也被养成了强势冲动的性格。
远良突然去世是导火索。
柯乔的决绝离开是火苗。
他不吃药，不看医生，工作之余从不与别人接触，每次心情不好时，就去打拳击发泄，打到自己只能躺在地上看天花板时才停。
他不能单独出门，因为很容易被激怒，发病时间也有很大不确定性，每次都需要一到两人跟着。
表面是威风凛凛的远氏集团董事长，实际上就是一个变幻莫测的疯子。
“他确实很多心思我们都看不懂，可有一点我们都可以看出来，”许同说，“柯乔小姐，老板很爱您。”
柯乔没太大反应，听着远斯年五年间的生活，表情淡得仿佛在听陌生人的故事。
她静了好一会儿才扭头，用狭长的眼睛斜旁边的人一眼，对他的叙述产生质疑，“他现在还懂什么是爱吗？”
许同被问住了，“这个……我也不确定，我只能给您说一下他做过的。”
“五年前您被一个壮汉欺负那次，老板找到人之后把人打得半死，我和宋总拦都拦不住，最后还是宋总喊了您的名字，老板才停手，现在那人还在监狱里待着。”
“您离开b市之后，他没改变过这个房子的任何一个地方，没换过手机号码，没交过女朋友，还一直让人汇报着您在h市的生活。”
“当年的事老板不愿查，可能怕真的是自己错了吧。”
“前段时间老板收到一些匿名威胁照片和电话，目的是要钱，就是那个周儒，还以您为要挟，老板担心您的安全，就用了点手段让您回来了。”
“他本来想了一些方法，计划让您一直呆在这边，可听说您要在这边开工作室，就放弃了那些计划，特地办了一场酒会帮您发展。”
“您在b市的这段时间，他都有派人暗中跟着，就是刚才您看到的那四个人，也正是因为您出事了，老板才动了气。”
“他不愿意告诉您他的病，想来是觉得丢人或者不想让您同情。”
“这次的事说句公道话，老板没有错，昨天是他和宋总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您。”
“而且当年房子拆迁时，住户都已经签同意书了，最后老板还不顾董事会的反对给了每家每户三百万的补贴，比最初的赔偿金多了将近一百万，那个周儒是自己贪心无能，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默了默，许同又说：“柯乔小姐，现在老板身边除了一个司机，一个助理，还有一个宋总，没人了。”
柯乔不说话，只听到周围呼呼的风声，好像要下雨了。
说实在的，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想有关联的人一直藕断丝连，想保护的人没保护好。
说起来能怪谁，怪远斯年吗？可这是自己选的路，是自己当年没把事情查清楚就决定离开的，现在也是自己要回来的。
自己当初承受的痛苦离不开远斯年，可远斯年的病因里也有自己，现在还牵扯到因为他们两个而受伤的柯言。
一桩桩，一件件……宛若有千万根针密密麻麻扎在柯乔心里。
因果关系不是凭空而来，那些曾经逃避的，终究要直起身子面对。
身边响起急促的铃声，许同手机来了个电话，挂断后，他说：“我先去趟医院把那些人的事情处理一下，很快回来。”
柯乔点点头。
刚转身，许同身子定住，不自觉后退一步，咽口唾沫。
“老板。”
柯乔也回头。
远斯年正站在阳台门边，身上衣服换成了干干净净的家居服，背着光，看不清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但从他一直不说话的反应来看，许同的话他应该听见了。
许同有些不知所措，这些事老板没说能不能告诉柯乔。
但他生病的事，是明摆着不愿意让柯乔知道的，现在算是自己自作主张，那下场……
许同头上隐约冒出细汗。
柯乔没慌，但心里也没底，远斯年现在就像一个不受控的炸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但这件事得让他接受，不然下一个出事的可能就是许同。
柯乔走到阳台门边背对着侧着身子的远斯年，站定的位置恰好能替许同挡着，“你先回去吧。”
许同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能一个人在这，柯乔皱眉冲门口的方向轻扬下巴，许同无奈颔首离开。
柯乔看眼外面的天，往客厅走，刚踏出一步，远斯年沉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现在是不是很同情我。”
柯乔没回答这个问题继续往里走，“外面要下雨了，你不进来吗？”
话音刚落，肩膀被人捏住，身子一转又倒在沙发上，随之而来的是远斯年疯狂胡乱的吻。
整个过程柯乔都没来得及呼痛，她只觉得肩膀都要被捏碎了。
牙齿被撬开，舌头发泄一般探进去交缠，柯乔逐渐感受到一股血腥味。
推了几下没推开，肩膀痛到带不动手臂，头脑风暴间，柯乔不反抗了，非但停止挣扎，手掌还抓着远斯年胸前的衣服往自己身上拉，微微抬头主动迎合。
她明显感觉到这人身子怔了一下，随后自己果真被松开。
远斯年自尊心很强。
男人眼睛红得要出血，额头青筋跳动，握着她的肩膀低吼：“怎么不反抗了！你他妈为什么不反抗！”
“柯乔你在同情我！你就是在同情我！”
“我没同情你。”柯乔说。
两人静了一会儿，远斯年表情突然柔和，手臂撑在柯乔头的一侧，一只手掌抚摸柯乔的脸，带着一股失而复得的珍惜。
“那你喜欢我对不对，乔乔你喜欢我，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所以你今天会过来，你是喜欢我的……”
“远斯年！”柯乔正色，“你不能一直这样。”
短暂的沉默。
“自我麻痹没有用，你得去面对问题，你得好起来。”
窗外雨珠倾盆洒落，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阳台门没关，远斯年背上略过一阵冷风。
男人收了眼里的柔和，眸中黯淡无光，像是恢复了意识。
或者说，他本就是清醒着的。
慢慢从柯乔身上起来，颓败地坐到沙发上，心中的那层保护膜终是被这个女人撕开。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面对现实，”远斯年嘴角泛起一抹苦涩，“要不是我一直撑着，公司早就没了。”
远良走的那段时间，远氏集团股价暴跌，没了父亲的坐镇，许多人现出原形，他在别人眼中就是个初生牛犊，董事会逼着他让贤，公司员工纷纷离职。
没人管他，自己只能从一个毛头小子瞬间变为会精打细算的商人。
柯乔刚从沙发上坐起来，远斯年又对着她说：“你知道我是怎么撑过来的吗？”
她不知道。
远斯年把柯乔拉到书房，灯光洒满房间，房间的地上，整整齐齐堆了十几个收纳箱，每个箱子里都放满了照片。
全是柯乔。
吃饭，聚会，走路，画图，见客户……
是她五年来的生活。
“到现在为止，你走了五年零六个月，”远斯年环视那些箱子，“这里一共一万两千多张照片。”
剩下的，他没再多说了。
平均下来大约一天六张。
这么多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远斯年，”柯乔渐渐缓过神，轻声喊他，“你总要尝试一下。”
尝试着脱离她正常生活。
远斯年明白她的意思，他说：“尝试不了。”
“没有谁离开谁不能活。”
“我是例外。”他立刻回，“我离开你不能活。”
外面风雨依旧没停，两人在静谧的屋子里对视，柯乔听见这个男人一字一句：“乔乔，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柯乔失了神，因为在她印象里，从未见过远斯年这么温柔认真过。
还能重新开始吗？
柯乔没想过，也没必要去想。
恍惚几秒，她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两人刚在一起那天的场景。
那年远斯年19岁，柯乔18岁，两人通过社交软件熟悉几分后，远斯年让她去观看有自己参与的篮球赛。
彼时少年无所畏惧，终是赢得满堂喝彩。
球赛结束，汗流浃背的远斯年不拘小节，掀起球衣下摆抿去头上的汗，俊朗的面容和几块凹凸不平的肌肉引得不少女生送水和毛巾。
少年充耳不闻，径直走向看台上安静坐着的柯乔，只喝柯乔递过去的水。
周遭朋友起哄，“呦！斯年这美女谁啊？”
“以前打球可没见你喝过女生的水啊！”
“你这小子交女朋友了？”
“……”
“对啊！”远斯年一把揽住柯乔的肩膀冲旁人笑，“女朋友！”
“！”柯乔自己都不知道。
周围瞬间炸了锅。
少年低头看她，额前的汗珠在发光，像是重复一遍，也像是在叫怀里的人。
“女朋友。”
于是这段关系就开始了。
那时的感情没有一句告白，柯乔红着脸就能接受，现在，在郑重的远斯年面前，她犹豫了。
犹豫着怎么拒绝。
因为没了远斯年，自己依旧能向着阳光生活。
那些让她痛过的人和事，柯乔能原谅，但生活是要向前走的，她绝不回头。
良久，柯乔摇摇头，唇瓣吐出清晰的两个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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