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
桐城舞蹈学院在市中心最热闹的地段。
校门口就是美食街，路两旁有好多家物美价廉的小吃店。
裴斯南一身精良商务装和这条老街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洛珈走在他旁边，眼前熟悉的建筑让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种对岁月流逝的惆怅，和无力。
“那家沙茶面馆居然还在！”
她指着路左边的一家不起眼的小店笑着说，裴斯南未抬头，只淡淡地说：“我知道。”
洛珈有些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难道，他之前经常过来？
而他只是随意往旁边瞥了眼，攥着她手腕避开行人走过马路。
“夏天从这里路过一次。”他简单地回答。
沙茶面馆的老板是地地道道的桐城人，热情地将他们迎到店里。
店面有些小，裴斯南一双长腿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洛珈捧着热茶暖手，想到不久前他和她还那样冷漠，现在却同在故乡一起吃饭，忍不住的就想感慨命运的神奇。
“前段时间，我和你们那位赵团长见过一次。”
裴斯南忽然开口打破沉默。
而这样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将洛珈小心缝合好的伤，撕开一个小小的口子。
“是吗……”
她又习惯性地低下头，纸杯在稍加用力的手里变了形。
“你不用害怕。”裴斯南将冒着热气的面推到她手边，又把她手里的杯子取下，换上干净的筷子。
“我说过，什么时候你想说了，再告诉我。”
曾经的她还是舞台上优雅自信的白天鹅。
可现在，白天鹅收住了翅膀，变得怯懦又谨慎。
这中途发生过什么，他不得而知。
她脚上的伤，她对桐城的恐惧，对洛鸣的逃避……
这一切，他竟过了五年才发现。
裴斯南垂下眼睛，喉咙有些发涩。
隔着热气，他看到她还在发呆。
“洛珈。”
“嗯？”
“不是想吃沙茶面了？吃吧。”
“嗯。”
他一贯低沉的声音像有魔力一样，洛珈听话的挑了几根面送进嘴里。
熟悉的味道顺着舌尖在嘴里蔓延开，咸咸的。
有人说，味蕾连接记忆。
难怪。
难怪她才吃一口，鼻尖就有些发酸。
以前上学的时候，她被管得很严，洛母从来不允许她吃外面的小吃。
嘴馋的时候，她就让洛鸣给她打掩护，偷偷摸摸溜出来吃。
有一回是和裴斯南一起，但那次很倒霉，恰好被来接她的洛母撞上了。
她至今还记得，因为这个，洛母整整三天没理她。
可生日那晚，蛋糕前多了一碗面。
她最爱吃的沙茶面。
洛珈轻轻吸了下鼻子，抬头笑问。
“这里面是不是，加了芥末？”
熏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
中午吃完饭，两人回到酒店休息。
顶层海景套房奢华而典雅，洛珈托着半边脸，静静坐在半封闭阳台上的沙发里。
远处蔚蓝大海一望无际，海风迎面吹来，湿冷又腥咸。
大理石茶几上的手机忽然亮了下，她弯腰取过来，是裴斯南发来的消息。
「记得吃药。」
指尖不受控制的划到那行字上，隔着屏幕她也能感受到，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含带的温度。
这正是那个待人淡漠的男人表达关心的方式。
许久，她敲下一行字又删去，来回反复几次，最后只发送一个“好”。
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里，裴斯南擦着湿发从浴室走出来。
随意捞起吧台上的手机，看到洛珈的回复后，他动作顿住，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以前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的小唠叨，究竟被时间带去哪了呢。
下午，洛珈迷迷糊糊醒来。
从床上爬起来后她拉开落地窗帘，黑沉的天气让她有些恍惚。
天边乌云遍布，原本平静的海面似有暗潮涌动，海水不断翻滚拍打着，在阴沉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惊心动魄。
房铃忽然响起，她跑去开门，裴斯南手里举着电话站在门外，看到她后似乎松了口气，抬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他朝走廊左边走了几步，留一道颀长高大的侧影。
棱角分明的侧脸清冷淡漠，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洛珈扶着门，一不小心，就看的出了神。
挂断电话后，他大步走来。
“今晚有台风，晚宴暂时取消。”
洛珈悄悄松了口气，细小的反应落在裴斯南眼里，让他难得的微微笑了下。
“怎么？不想参加商务宴？”
心事被看破，洛珈有点不好意思。
“嗯，之前在星泰的时候，就不是很喜欢参与这种场合。”
裴斯南将手机收回口袋，摸着下巴沉吟。
“但以后这样的事只多不少。”
他微欠身，对上她的眼睛轻轻弯了弯唇。
“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去吧？”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洛珈心跳快了一下。
她垂下头，盯着他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小声地问：“那你以前，是和谁一起出席的？”
梁颖轩吗？
她暗自猜测着，却没问出口。
“这个问题对你来说，重要吗？”
他游刃有余地回答，将问题重新抛给她。
洛珈皱了皱眉，有些为难。
怎么回答，似乎都是她输。
裴斯南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唇线微微上扬。
“你手机怎么打不通？”他又问。
侥幸逃过一劫，洛珈再次松了口气。
“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的电话？不应该呀，我去看看。”
她转身回到房间里，从床头柜摸起手机。
按了半天还是黑屏，她嘀咕一句“什么时候关机了”，回头时冷不丁的撞到一堵肉墙。
惯性让她往后退了退，下一秒，她又猛地被拽进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
裴斯南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洛珈半边脸贴在他胸前，耳边是有力的心跳声。
“谢……谢谢。”她迟钝了几秒后轻声说，同时试图退离他的怀抱。
可束在她身上的胳膊微微收紧，他下巴抵在她发间。
许久，他舒了口长气。
“洛珈，就这样让我抱会儿。”
嗓音有些疲倦，有些沙哑，又暗含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像是遗失许久的东西总算找回而带来的安心，又像期待许久的心愿总算得到回响。
洛珈闭上眼睛，安静地靠在他胸前。
就那样站了许久，久到她似乎做了场梦。
梦里，那个热烈的夏季，一身清朗的少年慵懒地靠着阳台，透过缭绕的烟圈瞥她一眼。
从此便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她整个青春。
如南风过境。
轻如细雨，却孤倨引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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