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7


  

  颜景一回府的路上一直在思考柯寒这个人。不可否认的,这个男人的确对他有着独特的吸引力,而他也确信自己对他持有特别的感情,然而对于男人态度突然的转变他总觉得有些突兀,就好像......一个不懂感情的冷血动物突然某天顿悟了,这种转变让他警惕。

  正思忖着,脑海里忽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显示任务进度已经上涨到60%,他不由一愣,继而联想到前几日的大考,明白金榜题名的愿望怕是离着不远了,不由心下一喜。

  在他看来,原主的愿望是金榜题名,脱离颜府,而脱离颜府最重要的一步便是高中入仕。虽说有了名望,很多事也就不能随心所欲,然而只要有了这层依仗,很多的事情他便可以放手去做,只不过得仔细斟酌如何实施后面的计划罢了。

  拾缀好心情,他大步迈进府门,因着出来的匆忙,他打算先回院去洗漱一番。不料刚拐过长廊便撞上了迎面走来的颜景皓,瞧见他狼狈的模样夸张的倒退了一步,惊讶的唤了一声大哥,接着四下里看了看,压低嗓音道:“可是考场发挥的不大好,怕祖母父亲失望在外躲了一夜?大哥你也真是的,有何不开心的只管来我院里就成,何须撒谎说是去了丞相府做客,你也不嫌遭罪。”

  “让开。”颜景一最是厌烦形容狼狈的面对敌人,这时候根本没心情同他周旋,伸手将他推至一旁,便快步往院子走去。可惜被厌烦的人却丝毫没打算放过他,见着他这副急着摆脱自己的模样反倒来了兴致,快走几步再次拦住他的去路,他笑着挑眉道:“大哥这是怎么着,莫非是丞相见你学识平庸取笑你了?那可真是......”

  “你是不是觉着你搞的那些小动作我没拆穿便是对你束手无策了?”颜景一语气寒凉的打断他的话,冷笑道,“我本觉着太过在意一颗老鼠屎自会让自己犯恶心,不过若是实在看着碍眼,我倒也不介意将它除掉!”

  “你这话什么意思?” 

  “当真不懂?”颜景一眯眼看向他,寒声道,“你那嫡子之位怎么来的无需我多提醒,你若再如此不识趣的跑来招惹我,我不介意跟人谈谈颜府的八卦。”说罢,他不顾颜景皓铁青的脸色,推开他大步离去。

  等着刚推开院门,正好撞见小虎端了衣物往外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挂着灿烂的笑,然而下一秒,那笑在看见他时就僵在了脸上,随即变成了心疼,小心翼翼的喊了声少爷。

  “备水,我要沐浴。”颜景一懒得看他那副期期艾艾的模样,绕过他径自走向屋里,等着沐浴时,又交代他留意院外这才走了进去。方才虽说警告了颜景皓,那厮却是个不进棺材不掉泪的尿性,且颜府耳目众多,怕是一会儿少不得还得去前厅周旋一圈。

  果不其然,等着他洗漱完更衣出来,便见小虎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那欲说还休的架势看得他都觉得替他憋得慌。随手扔过去一张干帕,他坐下让人给他擦头发,问道:“那边有没有说让过去?”

  “说了,”小虎木楞楞的点头,道:“老爷说让你拾缀好便去前厅一趟。”

  颜景一嗯了一声以示回应,接着便闭上眼假寐。昨夜睡得不□□稳,早上起来又受了惊吓,他实在觉得有些乏累,还不知道一会儿要怎么折腾,趁着这时候休息一下也是强的。

  小虎打从看见他进门时那副憔悴又狼狈的模样,心就一直提着,憋了一肚子的话这会子好容易逮着了机会,可眼见着他闭着眼满脸疲倦的模样,又实在不忍心再叨扰,干脆默默替他擦拭着头发,打算等回来再问。

  ...

  再如何拖延那前厅也是要去的,颜景一窝在榻上叹息一声仍旧起身出了屋。一路紧走慢赶,很快便到了前厅。进屋时他随意扫了一眼,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或站着或坐着,听见门口的响动都齐刷刷的望了过来,有些人脸转的太急,眼里的幸灾乐祸尚来不及收敛全都印在了他眼里。

  颜景一心头哂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快步走进屋里朝堂上二人行了礼,他垂眸道:“祖母,父亲,让你们久等了。昨日本该先回府报个信,不成想丞相相邀去了府上一聚,是以没能归家,让你们担忧了。”

  “一家人说那些客气话作甚。”老太太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景一啊,过来让祖母好生看看,这几日可有瘦了。”

  “要瘦也是因着太想念祖母了。”颜景一笑着走过去,任她握着自己的手来回翻看。末了,就听她满是心疼的道:“是瘦了不少,回头得让厨房里做些好吃的补回来。”

  颜景一笑了笑,正欲说不用,却不料下头一直未吭声的颜景皓忽然笑道:“是该好生补补了。听闻这回科考题目刁钻,大哥这几日怕是遭了不少罪,方才我瞧见时险些没认出来呢。”

  颜景一瞥了他一眼没吭声,这时一旁的颜忠戊忽然插话道:“既然说到这了,景一,你觉着考得如何?可能高中?”

  “尚可。”看着他努力压抑着的希冀眼神,颜景一抿着唇,勉强笑了笑,似乎不愿多谈的样子,垂眼时眼下的青黑衬得人有些疲惫。

  颜忠戊却并不打算放过他,急声追问道:“尚可是如何?你求着柯丞相举荐得了这么个名额还闹得天下皆知,如今是打算拿这样的答案去搪塞天下人吗?!颜家祖先的脸都要被你丢干净了。”

  “行了,皇榜尚且未出,你如此逼问他做什么!”老太太出声打断他的话,继而嘲讽道:“颜家数代无仕出不丢脸,到了景一这里,科考不中便要替你们所有人担上罪名,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颜忠戊瞥了老太太,虽然被落了颜面脸色不大好,但到底没再吱声。一旁的颜景皓见状哪里能甘心,朝颜景霓使了个眼色,继而笑道:“祖母您消消气,父亲也是为颜府和大哥考虑不是。何况皇榜尚且未下,虽说平日没怎么见着大哥用功,但说不准他运气好呢。”

  “那可不。就连会试名额都能添补上去,这不过是漏个闲散官职,哪能难得住丞相大人呢。”颜景霓揉捏着锦帕,心里虽暗恨颜景皓总将她当木仓使,嘴上却不得不屈服着挑唆道:“不过这会试也不是那么好考的,能进贡院参加会试的,都是各地的佼佼者,大哥虽在天子脚下,若是没有点真才实学,怕是也及不上人家的。你说对吧,大哥?”

  颜景一笑了笑没吭声,对于这兄妹二人红白脸配合的纯熟功夫佩服无比却也实在没心情搭理,正打算寻个由头开脱,就听外头管家来报,说是宫里头来了人,让出去接旨。

  一众人皆是微惊,慌忙跑出去,就见皇帝身边的陈公公亲自拿了圣旨来,等着众人跪下行礼,这才打开来宣读。林林总总从颜家先祖的救驾之功到颜景一的品行作风都做了高度赞赏,末了才将颜景一考中会元的消息宣之于众,并传旨颜景一即刻进宫面圣进行殿试。因着大宣殿试时间是由皇帝亲拟,也常有急招贡士入殿面圣的情况,是以如此旨意倒也并不突兀。

  圣旨宣读完毕后,颜景一领旨谢恩,起身时却听一旁的颜景霓兀自喃喃道:“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考中会元......”下意识的,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不愿相信向来被自己鄙夷的男人一步高升。

  颜景一转身睨了她一眼,笑容腼腆道:“我也挺意外的。毕竟能进贡院参加会试的,都是各地的佼佼者,我虽在天子脚下,却没有多少真才实学,能考中这第一名怕多半也是运气使然。”

  原封不动的将她说过的话尽数还了回去,颜景霓的脸色顿时青白一片。然不明就里的陈公公听闻此言却只当是他谦虚,本着广结良缘的想法笑着直夸他品性兼优,又直言这回考题的刁钻不是单靠运气就能得魁,直说得颜景霓脸色青红交错好几遍,这才催促着人一同回宫面圣。

  等着陈公公领着颜景一离去,颜忠戊许久都不能回神,眼神复杂的望了眼长子离去的方向,他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借口身体不适回屋,却不料次子竟也跟了过来,一进来便狰狞道:“没想到他运气这般好,竟还中了会元。”说罢,愤怒的在圆桌前坐下又恶狠狠的捶了下桌面,全然没了方才在外维持的风度与优雅,显然是气得狠了。

  颜忠戊转身看着他龇牙咧嘴的丑恶面孔,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疲惫。想着自己平日里对他的纵容以及他显露出来的越渐平庸也不知当初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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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颜景一跟着陈公公入了宫,一路上谨慎守礼,更得他的赞赏,忍不住提点的细节也都被他仔细记下,不骄不躁的性子更是受他推崇,回头向皇帝吹了不少耳边风,使得皇帝对他更为倚重,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随着七弯八拐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很快来到了太和殿。走进大殿看着立在两端身着朝服的文武大臣时,颜景一忽然想起柯寒也在这大殿之上,下意识的便四下寻找,终于在右侧第一的位置瞧见身着大红官服的男人,不由眼前一亮。

  相较于平日惯常穿着的黑色便服,大红官服更衬得他美如冠玉,配上那一副惯常冷漠的表情,竟无端给他一种禁欲的诱·惑之感。恰巧男人此时淡淡的瞟眼过来,那低垂的眉眼明明不含丝毫情绪,却不知怎的,他竟觉得那一眼格外勾人心魄,心跳随之漏了一拍,紧接着又紧锣密鼓的躁动起来。

  然而他尚来不及作出回应,就听上头忽然传来皇帝戏谑的声音:“爱卿与丞相可真是伉俪情深,就这么会也不忘眼神胶着。”

  颜景一闻声抬头,在看清皇帝那张脸时,忍不住的错愕当场,他如何也没想到,当今皇上就是那天与他把酒言欢之人。难怪那人会说日后会时常见着,没曾想二人私底下竟是如此关系。心头思绪千转,然不过一瞬,他便很快反应过来,面色如常的磕头行礼,再起身时脸上再无异色,就仿若当真是头一回见着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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