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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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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胧月被封印在罗刹江底千年,将近万年,半年前刚刚苏醒。

  她这床气估计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怨气了,怨了半年之久。

  无数人思考过这次龙城水患的原因,风水不合、江眼生变、妖龙作妖……哪有那么多,哪有那么复杂,原因其实很简单:

  ——就是她醒来了,风云色变。

  ——就是她起床气,雷电交加。

  沉睡了万年之久,被封印前所穿的战衣战袍,早就成了破衣烂衫,连带着她曾经的荣耀,早就消失不见。要不是有那些送死的斩龙之人和被人类自己送下来的十二名女子,她早就没衣服穿,早就饿得又死了一遍了。

  胧月是条吃人的龙,吃人从不吐骨头。曾经,这是六界九天十地都知道的事情。即使是自己人,听到她的名字都要抖上三抖!

  系舟山的龙角被铲平,她那么难过,跟旻秧说是那里埋葬着她母亲的龙骨尸骸。——胧月真的超级难过的,因为系舟山的龙骨,实际上是她自己的尸骸。

  她唱了一首挽歌,是为自己唱的,也是在传音给魔界——别等她能再次回到魔界再次与天道抗衡了,没有龙骨的她,废龙一条,小命不保!

  她本想着再次苏醒,凑乎用那具龙骨,再次翱翔于九天,没想到龙角被铲平,法力尽失,那具龙骨也废了,完完全全地大地河山融为一体了。

  呵,曾经叱咤六界的魔界妖龙,如今已经不足为惧了吧。要不然,半年了,才有人过来治水患,还是个无名的小仙。

  嗯,也不能说是无名的小仙。胧月看出来了,旻秧的真实身份,耐人寻味。

  但是——想到了这个小仙,胧月妖孽地笑了,摸向了自己的胸口。

  胧月恢复快,胸口处已经没有箭伤了。那一处肌肤光滑柔嫩,吹弹可破。但那一箭穿心的疼痛与惊颤,似乎像是刺青一般纹在了她的心里,永生难忘。

  胧月,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心动,一箭钟情,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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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胧月换了一身行头,身着华服,推门而出。

  看得出来这身华服是慕容雅歌的大手笔,红色面料,金边刺绣,满满绣着繁复的花朵,一件衣服似乎挤满了一个季节所有的春x色,实在是太奢华了。慕容雅歌的侍从还担心胧月能不能撑起来这一身华服——事实上她们的确多虑了!

  胧月毫不客气地将这身华服的气场撑了出来,甚至将不但穿着华服,还画着浓妆的慕容雅歌都压了一头。

  胧月直直地走向旻秧,开口就问:“喜欢吗?”

  旻秧漠然地看着她,道:“真三了。(真土了。)”

  “……哈哈哈哈……”胧月愣了好久,突然间大笑了起来。

  之前她对旻秧说龙城方言,旻秧嫌她土,还不让她说,怎么现在自己倒是说开了。

  胧月开心问道:“你怎么说开龙城话了?”

  结果旻秧指着她旁边的慕容清懿:“晋王殿下教我的。”

  胧月立刻就不开心了,瞪向慕容清懿。你一个帝都户口的皇女闲的没事儿干吗说什么龙城方言?以后不回去了吗?不想当女帝了吗?

  慕容清懿看不出来旻秧和胧月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儿,只是一直深情地注视着旻秧,无论旻秧去哪里,她的目光都不移开。

  胧月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旻秧依旧是男装,怕是慕容清懿一直把旻秧当做少年郎了……呵呵,好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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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启程,收拾行李去帝都。大概三四天的行程。

  第一天晚上在驿站休息。

  胧月习惯独来独往,更何况还一个人在罗刹江底待了那么久,不需要任何人的服侍。

  众人对胧月也是很神经大条,没人把这样美貌惊人的女子当做祸乱人间的妖龙看待。再者胧月从未露出凶恶的意味,甚至还很好相处的样子,无论谁跟她说话,她都能给面子地微笑。

  月上枝头,旻秧在院子里拿着树枝“练剑”,这是她在玄灵岛百年的习惯,日日如此,到了人间也依旧不敢懈怠。怕吵到熟睡的人,于是在四周设置了结界。

  四下寂寥无声,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每间房都是暗的。只除了一间,是胧月的房间。

  胧月推开了窗户,看着楼下的旻秧,心生欢喜,直接靠着窗户,坐在了窗沿。

  旻秧在楼下练剑,她在楼上唱歌。

  这次是首轻快空灵的小调,和之前的挽歌一样,依旧没有词,只是胧月的哼哼。

  旻秧一边听着,一边舞着树枝,觉得这首歌年代久远,似乎是从没有语言的时代流传过来的,要不然明明是首轻快的曲子,她却怎么听出了苍茫的感觉。

  好久,胧月唱完了一曲,朝着楼下的旻秧张口问道:“你怎么不拿斩龙剑练剑?”

  斩龙剑煞气太重了,会伤及无辜的。旻秧将斩龙剑层层包好,放置在了一边。

  但旻秧却道:“这不是斩龙剑嘛,我怕我练着练着,手一滑,剑脱手,甩到了二楼,把你戳死了。”

  胧月一愣,继而脑补着这个滑稽的画面,“斩龙剑”变“戳龙剑”,捂着嘴笑得乐不可支。

  旻秧无语,这条龙心可真大!难道还在想象自己怎么被她戳死的画面,还想个没完没了吗?

  胧月起身,站在了窗沿,道:“我要跳下来了,你接住我。”

  旻秧反而走远了三米,还背朝胧月:“嗯,我接着你。”

  看旻秧这副样子,胧月捂着嘴笑着,然后从二楼跳了下来。

  胧月一个俯冲,双脚稳稳着地,完全没有摔倒,也没有被震到,然后疾步跑到了旻秧身后,从背后抱住了旻秧,在旻秧耳边道:“喏,你接住我了。你真好,你最好了!”

  “唉。”旻秧叹了一口气,却没有推开胧月,真拿她没办法。

  胧月拉起旻秧的手,指着天空中的明月:“旻秧,你看今天的月亮好看吗?”

  “嗯。”

  “没我好看。”

  “哼!”

  “也没你好看!”

  “嗯!”

  “咱俩都好看!”

  “哼!”

  #你俩都挺不要脸的#

  旻秧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胧月,胧月比她高半头,抬起头,看着胧月,胧月也看着她,两人的眼睛都在这样的夜色中亮得如同明月一般,明亮,却不刺眼。

  旻秧道:“我该怎么把你的内丹还给你?”

  胧月问道:“你就这么想还给我吗?”

  “嗯。”

  胧月也不反对的口吻:“那你就还给我吧,我怎么给你的,你怎么还给我就行了。”

  怎么给我的?

  旻秧想到了胧月之前那一吻,凑前,嘴唇慢慢凑到胧月的嘴唇前,再往前一步,就要亲到了。

  在两人双唇快要触碰之际,旻秧骤然停顿,冷着脸看着胧月:“你以为我是傻逼吗?”

  胧月又是笑。

  胧月跟旻秧是两种极端的笑法。旻秧笑起来,“哈哈哈哈”能“哈”十几个字,胧月笑起来,则是十分含蓄,意味深长。但此刻旻秧能感受到,胧月很开心。几乎每次胧月对着旻秧笑,都是很真心,很开心的。

  旻秧本身也是爱笑爱闹的性子,但她和胧月,一个神明,一个妖魔,道不同不相为谋,每次想对着胧月笑的时候,她都竭力克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就怕旻秧与胧月继续相处,很快就要绷不住了。

  胧月趁着旻秧还盯着她,飞快地凑前,吻了一下旻秧的嘴角。触感如此之轻,动作如此之快,像是从树上凋零而落的花瓣一般的柔软与速度,旻秧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

  趁着旻秧还没反应过来,还没有发作,胧月道:“我内丹给你了就是给你了,取不出来的。”

  旻秧只觉得荒唐:“怎么就取不出来了,取不出来的话你是怎么给我的?”

  “你还给我,我也没什么用呀。我是龙,我的本能就是会游水,会飞,不需要内丹。”

  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想要会水的话,这世间有这么多法术与法宝,皆可行,何必大材小用,用一条龙的内丹呢。

  旻秧道:“没有内丹,你怎么修炼?”

  胧月一副大义凛然的豁达表情:“我不修炼,我是妖龙,我修炼了会危害人间的。”

  “……”旻秧内心又是震动。

  啊!这条妖龙看起来妖孽至极,实际上心怀天下,心系苍生!投胎为妖龙实属天意无奈,造化弄人,为了不祸害人间,居然用这种方法从根源上杜绝一切恶行!

  啊!真是一条高尚的龙,一条纯粹的龙,一条有道德的龙,一条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龙,一条有益于人民的龙!

  ……

  啊呸!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旻秧停顿了好久,差点儿就又相信了:“你又逗我!”

  胧月捂嘴笑了起来:“这内丹是我给你的聘礼,不能退的。至于你的嫁妆,我也不会退的。”

  我的嫁妆!哼!

  旻秧气得不再说这件事了,反正估计还会跟胧月相处很久,这么久的时间,一定会有机会有办法将这颗内丹还回去的。

  旻秧换了个话题,道:“去了帝都,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

  对哦,怕的应该是人类。她一个妖龙怕什么。不知道怎么了此刻旻秧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天书》里的画面,圣战的时候曾有一条妖龙盘旋于天道凌霄宝殿,喷薄而出的凛冽寒凉之气令整个天道结冰,然后冰块破碎,神族仙族皆碎成了金色的齑粉。

  想象着胧月呼出寒气的样子,旻秧不禁一颤。

  但旻秧还是硬着头皮瞎扯淡,不知道怎么了就想起来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我以前看过一个故事,说是一名帝都青年在海上漂流的时候与一名鲛人相恋,青年这辈子就认定这个鲛人了,于是青年带着鲛人回到了帝都,还跟亲戚朋友说要跟鲛人成亲。”

  “……”胧月认真听着。

  “帝都都炸了,谁都没有见过鲛人,都疯了一般跑到青年家里凑热闹。青年的家人不同意青年和鲛人在一起,哪有一个人跟一条鱼在一起的呀。”

  “……”

  “皇帝也听闻了鲛人的事,将鲛人召到了宫中。鲛人与皇帝相谈甚欢,青年都吃醋了,宫里的嫔妃也吃醋了。”

  胧月微笑着,插嘴评论道:“这个故事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好玩儿了。”

  “不。”旻秧平静道,“这个故事很快就结束了——在一次宴会的时候,吃醋的皇后骗鲛人去水池里洗澡,这水池实际上却是一口锅,鲛人活生生地被炖煮成了鱼汤,炖煮三个时辰,炖得色白如乳,鲜美异常。最后满朝君臣,后宫嫔妃,皆将其当做了普普通通的鱼汤,喝到了肚子里。包括那名青年。”

  “……”

  旻秧看向胧月:“这个故事讲完了。”

  胧月说不出话来。

  旻秧继续问道:“——所以,你也算是一种海鲜,你就不怕到了帝都被人做成龙肉刺身吗?”

  旻秧看着胧月沉默不语,以为胧月被吓到了。实际上胧月内心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

  天道神族仙族教化人间的时候,讲的故事皆是大爱,皆是慈悲,皆是一讲完就令人心悦诚服,诚心叩拜,不用明说都懂得了大篇大道理——哪听过旻秧这类的诡异故事,听了叫人仿若吃了一口亲生儿子的肉一般,如鲠在喉,想吐又吐不出来!这故事也没什么道理,似乎是专门为了恶心人而作,反正听了叫人糟心!

  胧月竭力遏制住内心的激动,道:“你从哪儿看到这个故事的?”

  旻秧回忆:“我师父的书房有很多书。什么书都有。我不爱看书,都是被罚的时候抄书的时候看到的。”

  “抄书?”

  “嗯,师父从不体罚我,只是令我抄书。”想着自己那一手x狗爬式狂草,很多时候自己都认不得自己的字,旻秧感慨万千,“我都抄了千万本书了……说实话,还不如叫师父打我手板呢。”

  “……”胧月了然。旻秧的师父令她抄书,哪是为了罚她,不过是为了洗脑,沉稳她的魔性罢了。这书房连接大千世界,而什么样的人看什么样的书,旻秧看过的这个故事,是她一时之间的邪念罢了。

  看来旻秧很敬重她的师父,很听她师父的话。她天性懒散,却还总是逼着自己做出一副正人君子,时刻稳重正直的样子,尤其是在面对胧月这样的妖孽的时候。

  但是这样的她,会越来越矛盾,终有一天,会反而变成她曾经最不愿成为的样子。

  胧月之前第一眼见到旻秧的兽形金瞳时,她还在怀疑;待到旻秧拔出斩龙剑时,她已经肯定;而现在,她再一次地确定了旻秧的身份。

  天道太蠢了,真是自掘坟墓。——像旻秧这样的祸害,刚出生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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