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景儿
景儿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她盯着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即将完成的鸳鸯图案。就在刚才，那针线还在布上上下来回穿梭着。
然后，景儿伴随着一个山洪暴发般的手势，将绣绷和针线重重的丢在旁边的床上，绣绷无辜的在被子上弹了一下又轻轻落下。
景儿走到床边掀开枕头，拿出一个漂亮的香囊，这个香囊是鱼的形状。
在中国，古人佩戴香囊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而这鱼行香囊有着不凡的意义，鱼是中国古代延至现今的隐语，有期重性事融治的意思。而且鱼鱼喻男，莲喻女。
女子送男子香囊，就是表达爱慕之情，而且香囊也被视作定情之物。景儿的这个香囊做工精致，香囊的上方绿荷托着红莲，一条鱼在摇头摆尾、色彩斑斓、甚是愉悦，鱼旁边绣衬有水纹，水纹下方是五色串珠缨络。
而此时，景儿只能拿着这个香囊报以思念之情，脸上一副哀愁样。
景儿本来应该是大家闺秀，在父母的庇护宠爱下亭亭玉立长大，然后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自她怀有一颗少女之心开心，景儿从来没有对哪个公子帅哥动情过，一直安安分分的在孙媚娘当个称职的丫鬟。
赵天出现之后让她乱了分寸，当日景儿第一眼见到赵天就被他迷住，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景儿看着这个香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将他送给赵天。她将香囊小心翼翼的又放回枕头下面，只希望能早日见到赵天。
她想着做点什么事情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越想平静内心却更加烦乱。景儿开始在屋里忙活着，希望通过整理房间这件事情让自己不去想赵天。
最后，她不仅在二人仅存的回忆面前惨败，忧伤还让自己回想了悲痛的经历。
景儿瘫坐在床上，任由那段记忆不断侵蚀自己。
她本来应该是大家闺秀，在父母的庇护宠爱下亭亭玉立长大，然后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很多时候，事情并不按照你所期待的那样发展。上天总是喜欢捉弄人，我们往往无法去理解为何它要这般弄人，这般让人本是幸福的，却孤身一人于世苟活。
大量的记忆急速的回来，景儿似乎不想去承受，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强烈的闪了一眼：眼前的亲人一个个在她眼前倒下。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她直记得那句话“不要出声，不要动。”
“不要出声，不要动。”
这句话已经在她脑海里回荡多年，在梦中出现千万次。孙媚娘带给她的安定生活之后，她才开始慢慢从当年的噩梦中脱离。
景儿，原名武小雅，家住在泽州（今晋城），父亲武尚德，师从邵雍。邵雍乃北宋著名的理学家、诗人、数学家，而且在易学方面有很高的成就。
武尚德凭着祖上留下的家业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对奇人异事非常感兴趣，师从邵雍主要研究易学。
景儿小时候自然是万般宠爱，奶妈随时伺候着，母亲疼爱有加，开始一个很美满的童年生活。
自景儿开始懂事的时候，家里经常会有一些各式各样的人进出跟父亲聊很多奇闻异事、正史野史等。当时她深深的记得父亲跟日本的留学僧人交往深密，总是聊一些她不懂得事情，当然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对世事认知相当少。
八岁那年的一个夜晚，在床上熟睡的小景儿突然听到吵闹声，被惊醒的她醒来发现自己孤身一人。踉踉跄跄的朝着大厅走去，胸前戴着父亲给她的一个很精致的月牙形装饰品，这个装饰品仿佛能打开，中间鼓鼓的。
小景儿当时倒也不哭闹，睡眼朦胧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看见一个黑色背景拿着一把刀，正对着她的父亲在说些什么。而母亲在那黑衣人的右边坐在地板上哭泣，一手按住地板支撑着身体，一手拭泪。
“我真的是不知道啊，那几个僧人没有跟我具体说明就回去了。求求你，放了我们吧。”小景儿见自己的父亲在向那人哀求。
“你这是何苦呢，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就没事。看看你娘子，这要是有个意外，你得多难受啊。”黑衣人转头看着景儿的母亲。
武尚德从地板上爬过去抓住黑衣人的腿，显然刚才是被打过了，嘴角还留着一点血。
“不要，不要，求求你了······”武尚德抱着黑衣人的腿不断哀求。
小被吓得不敢说话，呆呆的看着里面的情景，眼睛一扫，还看见屋里有两个人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是你造成了。”黑衣人一跳踢开武尚德朝着景儿的母亲走去。
“不，不，不要······”景儿的母亲呼喊着。
“不要啊，求求你拉！不要啊·····”武尚德使劲的爬过去，还不断的哀求。
在那一刻，景儿清楚的看见那张脸，右边脸颊颧骨侧面有一颗大痣。一张面目狰狞的脸，一把刀从空中朝着她母亲无情的挥下。
小景儿见到这一刻就要喊出来的瞬间被奶娘捂住了嘴，奶娘赶紧将她抱起离开。
自那以后，小景儿再也没见到自己的父亲。第二天她的家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小景儿被奶娘救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一直不说话。
就这样，武家上下除了景儿之外十三口人全部遇难，一场大火毁灭了所有痕迹。此后便随着奶娘生活，直到后来遇见了孙媚娘。
孙媚娘见其与奶娘生活困娘，十分可怜，便收了当贴身丫鬟，而奶娘在不久后就去世了。后来孙媚娘嫁给了杨怀才，景儿便一起随嫁继续作为贴身丫鬟。
十年间，景儿也想报仇，可是茫茫人海，上哪去找仇人。随着时间推移，噩梦做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心仪的男人，可又离她而去。
伤心之余的景儿在不断的回忆中又触碰了那份孤独感，当年的记忆如潮水般全部涌现出来。
她已经是遍体鳞伤了，她多么希望赵天此刻能出现在她面前。哪怕是一个拥抱，都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些，让她不要再独自一人承受。
景儿继续坐在床边上哀愁伤心，突然有个声音传进来，她赶紧擦一下眼泪。
“姐姐，姐姐···”孙媚娘身边的另一个丫鬟推开门跑过来，一脸开心的样子。
这丫鬟跟景儿一起服侍孙媚娘，她年纪比较小一直称呼景儿姐姐。
“告诉你个好消息，猜猜谁回来了！”丫鬟坐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
景儿因为刚才哭过显得有些不自在，眼睛看着别处说：“谁啊？”
“赵天回来，我刚才路过天上人间，想着姐姐一直思念着他。便走了进去询问一下，看见他和另外两个人回来了，其中一个人还拿着剑呢，不过他身上好像也背着一把剑。”丫鬟继续讲个不行。
景儿听到这个消息哭了，一言不语，哭的好伤心。
上天还是眷顾景儿的，在她以为自己快撑不下去的时候，赵天回来了。
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她哭了，不知心里日夜等待的盼头带来的喜悦，还是那一份始终放不下的担心终于有了着落的释放感。
她哭成了泪人，双手的手臂不断擦着眼泪，丫鬟不明白为了赵天回来明明应该高兴才对，景儿怎么会哭成这样。
可是此刻景儿又不安定了，心里想着为什么赵天回来不来找她呢，为什么他不事先传递一个消息呢！
现在自己该不该奔向天上人间去找他呢，景儿心里想着。赵天会不会把她忘了，这样直接跑过去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在乎他了，以至于自己在他心中减少了分量。女孩子如此主动，日子久了他会不会越来越不重视她了。
景儿心里踌躇着，虽然赵天是回来，可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赵天不来找她，她自己上门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就在踌躇不定的时候老妈子来了。
“芸丫头，丫头，有人找你。”老妈子边喊边进来，这老妈子就是那经常在孙媚娘身边的那位，景儿和丫鬟妹妹经常捉弄她。
景儿听见有人找自己，心中的那份期盼不断在升华放大，她想着一定是那个人。赶紧站起来快步走出去，在要出门的时候见到老妈子立刻问：“谁，谁找我啊？”景儿有些紧张。
“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紧接着是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盘出现在老妈子身后，老妈子偷偷一笑转身从赵天身边绕过离开。
自从赵天离开之后杳无音讯，景儿的思念之情丫鬟和老妈子都看在眼里，虽然景儿极力隐瞒让自己显得很平常。
丫鬟能听到她在夜里偷偷哭泣，老妈子清楚她频繁出去是为了到天上人间能不能看到赵天的身影。
景儿几乎天天观察天上人间的情况，期待能见到赵天的身影。但她很少进去，几次的上门吴管家自然也清楚景儿的意思，虽然她常常说自己只是路过。她总有借口去隐瞒自己的感情，努力不让别人发现。
赵天跨过门槛走进屋里，双眼看着景儿，似乎有千言万语道不尽。
丫鬟站在旁边见二人四目，她真心替景儿开心，离开的时候将门带上。
景儿呆愣住，咬着嘴唇，眼眶湿润，盯着赵天。那神情是蕴含着等待、怨恨、思念之情，如洪水般在此刻爆发。
第一滴泪划过脸颊的时候，赵天眼睛眨了一下，跨步上去将景儿拥住不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景儿靠在赵天的肩膀上，双手紧紧的抱着。赵天的下班左右搓着景儿的肩，右手抓着她后背的衣服，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
因为身高的差距，赵天的头是低下来的。此时的景儿已经泣不成声，推开赵天说：“你可知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你可知我天天往天上人间跑只为能见到你的身影，杳无音讯，你为何如此。”
景儿哭成泪人，赵天再次将她拥入怀里，听了景儿的心声后心疼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如此，对不起，对不起。”
二人相拥哭泣，这段时间景儿只有一次从吴管家口中得到赵天的消息。当时雁南天刚刚入京的时候去过天上人间，吴管家从他口中得知赵天的消息，景儿知道后心里的石头才稍稍落下。
“我不愿再承受这份恐慌，我不想再孤单一人。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不要让我独自一人在黑夜里哭泣。让我永远在你身边，成为你的女人。”景儿仰望着眼前这个打碎了她平静生活的男人。
“我答应你，再不会丢下你一人，永远在你身边。”赵天做出承若。
突然，景儿踮起脚尖吻赵天，这让赵天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
赵天的嘴唇感到一丝润滑、暖暖的，不敢动。景儿边吻边来劲，慢慢往前推，直到赵天的后背顶住了门。
他并不知道景儿为何主动，他并不清楚景儿内心的孤独。一个惨遭家庭灭门幸存下来的孤儿内心的恐慌、孤寂，本已经是渐渐归于平静的生活。
而赵天的出现就像宁静的夜空划过一道闪电，让她焦虑无法安定。景儿害怕，害怕赵天的离去最后又是孤身一人，害怕那种失去亲人的撕心裂肺再次来袭。
赵天是害怕的，又是无法割舍的，他之前清楚这是不是他所处的世界，他不该在这里留下感情的。
但是此刻，他已经不在乎了，不在意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只想呵护眼前这个心爱的女人，不愿让她再受委屈。
他打破了顾忌，直面心里的感情。
思念之情如山洪般爆发，赵天对景儿的爱已经无法自拔，他只想永远留在景儿身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赵天终究还有事情要去完成，离开之前景儿将她的月牙形饰品装入香囊中送给赵天。
“拿着，这是我爹爹留给我的，这么多年一直陪着我现在给你，你要好好保存。”
“是什么啊？”赵天问。
“一个小饰品，我把它装入亲自绣的香囊里。”
赵天接过香囊，再次将景儿仅仅拥入怀里。他知道景儿的身世，景儿在面前哭成泪人，对着赵天说不想再是孤独一人。
赵天手心里拿着锦囊，心里发誓一定让永远陪着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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