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宴会
不得不说天帝这一席话说的甚是时候。趁着那朵花儿君死了心，师父也不拖沓，赶紧的将三人迎了进去。
兰明宫正殿，天帝天后次第最先上座，再来便是那脸色难看的莲花君。
而后两界贵客簇拥纷至，待到各方仙神齐聚、挤满门厅，不一会便开宴了。
师父与勾陈是今日主角，自得排在各方尊者之后说些场面话。师父素来那是六界少有的孤僻高绝，我有生以来兰明宫都从不曾有过这许多客人，但他此间也是应付自如，无须叫我担心。
反倒是我，因被勾陈一路拉着，便就顺势坐在了其侧旁，又因身为师父唯一的座下弟子，自不能离得太远，以免失了体面。
故此我便处在二位主角中间，委实压力甚大。
我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又与这一众仙神交流过──须知我师父那是不喜人亲近的个性。身为他的徒弟不管个性如何，自也是无缘与人亲近。
虽说往昔师父身边也有过七八个侍从仆婢，却有一日不知何故，师父便忽然都将他们都给遣散了。
彼时我亦与他们处得不好。因我资质极差，总是惹得师父生气，又引来许多笑话；后来好容易才修得仙身，却也不知该怎么融入他们，只得成日里睡得糊涂，偶尔离宫出走图个清静。再后来有一日如常被师父骂醒的时候，他们就皆已去了。
原因是没有原因。师父做事哪里需要对谁交待理由，自也没有给我个说法。是以在那之后，我便一直怀有哪日指不定便被师父同样给厌弃舍下的恐惧。
话说回来，如今反倒是我要叫人担心了。我的社交经验将将是个零。
席间那掌东方仙界的青帝君最先开了话题，“沧澜神君此番顺利历劫归来，想必也受了不少苦吧？”
西方白帝君笑着摇头，“就是，当时同神君一道下界历劫的紫玥神女因受人间浊气污染，至今仍未能完全好起来，莫怪今日也不见她出席──可惜了……听闻紫玥神女那是一等一的绝色。一道历劫也是个缘份，不知陛下可有打算为二人牵线？”
“紫玥神女此番下界为得是探查人界情势，再则沧澜方才听说原来她央求司命擅改命簿、同我渡劫一事，既是刻意而为又何来缘份一说。”不待天帝回答，师父毫不留情地拒绝，“而今六界风云暗涌，局势多变，沧澜无意谈论旁的无关之事。”
青帝君也不于此事多纠缠，叹道：“你道人界如何？”
“──乱象纷呈。不久后，天下必又动荡。”
青帝君表情沉痛，“果真。龙族积弱多年，而今人界气数不稳，妖魔寻隙时出，在朝蛊惑人心、在野引致灾厄，将之搅得愈加大乱。他们制它不住，莫怪会如此狗急跳墙了。”
“那又如何！难道这便是作乱的理由了──？”南方赤帝君声若洪钟，几乎响彻整座宫殿，众仙神无不给吓得安静下来，听他拍桌怒喝：“此次逼宫不得便罢，竟还拘我帝子灵息、妄图以性命要挟？我们二界哪里少帮过他们的忙？若非他们过于贪心，迟迟不肯将八荒镜交还，执意与我二族相抗，落到如此境地又怪得了谁！此次非得给他们一个教训！”
西方白帝君手执折扇，潇洒自适地扇了几下，却是似笑非笑道，“如此闹翻便真是好事？眼下妖界渐大，魔界蠢蠢欲动，鬼界虽一向置身事外却也不能保证其忠心，我等却在此等时候伤己元气、自成乱源，岂不更是给了他人进犯的大好机会？”
北方黑帝君始终垂眼作沉思高深状，默然不语。
“白帝君说得有理，但别忘了此乱却是龙族刻意挑起──青莲一事我天仙二界都还未表态，他便以二皇子重伤为由对妖族开战，便是算准了我等必不会袖手旁观。”中央黄帝君认真剖析，“若非妖界二次相帮，我等已痛失帝子。龙族如此得寸进尺，此战不能轻易罢休。”
“真是作贼的喊捉贼，”天后冷笑一声，面罩寒霜，震怒道：“若非他们先设计陷害，这回又岂会报应到自己身上？那敖铎小儿受得如何重伤，能与青莲相比么！”
“天后娘娘息怒──”底下仙神窸窸窣窣跪了一地。
“既然我天界已决意出兵，此事便无须再多说，皇后也莫要气了。”天帝似乎终于找到说话的时机。他温声安抚，又转而朝众人道：“诸位都起吧。纵使战事在即，今日既已开宴，就不该多提那些烦心事，还是饮酒作乐，暂忘那些俗事罢。”
……
“小丫头？”勾陈忽然笑盈盈地一指头朝我肩膀戳来。
我本巍然不动，这一下却因猝不及防，一时间只得身旁的方向倒去。也这才猛然惊醒过来。
抬眼便见师父皱眉不悦之中又带恨玉不成钢的眼神。然我私以为他早已习惯了。我强作镇定，连忙从师父挂住我的手臂狼狈地爬起身来，面色不改地拂了拂平他被我弄皱的袖摆，却不想此刻周旁早已笑声迭起──
“这位便是琼玖少君吧，真真百闻不如一见。尝听得少君有个‘小睡仙’的名号，如今一见，果不虚传，乃是性情中仙也……”
此话说得甚好，深得我心。我正襟危坐起来，恭恭谨仅地朝对方拜了一拜：“多谢青帝君谬赞。”我心里高兴，便忍不住多说几句，“小仙确实挺爱睡觉的，这名号自是不会虚传；不过性情中仙这个，小仙可就不敢当了～”
青帝君似乎为我的文采所震慑，呆了一呆。
坐在他一旁的赤帝君却是哈哈大笑，连叫了三声好：“这丫头，我喜欢！该吃就吃、想睡就睡──可不正是真性情么！来，丫头，我敬妳一杯！”
能够得到一方帝君的认同，我不免有些飘飘然，可桌上无酒，只能打师父的主意，然手都还没伸出一半，便见他一脸怒形于色显然又被我给惹毛了的模样，一声不吭却狠狠地瞪着我瞧。
我无辜悄声道：“师、师父……你又怎么啦？”
师父俊颜怒气隐隐，一脸“还敢问我怎么了”、“妳敢拿酒我便把妳手剁了看妳如何能喝”的残暴表情，用力地扯下了我的手，另一手举杯粗声道：“琼玖本元初开，灵息未调，正是养护关键之时，不宜饮酒。这杯由沧澜代她喝了吧，帝君勿怪。”
赤帝君愣了愣，讶道：“哦……这样啊。不怪不怪，倒是本神唐突了。”
饮毕，师父自又是更加凶恶十分地看我，传达着“宴罢有妳好看”的讯息，我只得乖巧地安分下来。
“秀眸惺忪，娇憨可掬，韶颜粉面赛芙蓉……琼玖君一美人也。”白帝君挑着眉眼看了我好一眼，折扇“啪”的声收在掌间，打趣道：“沧澜神君真甚有福气，我也敬你师徒二人一杯。”
“哪里。”师父不多话，又接一杯。
虽师父未置一词，但听得“美人”这一评论，我心里美滋滋的，不由笑开了花。然师父却是传音过来斥骂：
“残玉，给我闭上嘴，不许再多说一句话。要再给为师招惹麻烦，下场妳该知道！”
为避免上古灵玉一现世就上演被摔碎惨死的命运，我慎重地保持肃静。
那厢又是客套几句，黄帝君亦与我招呼道，“自古相传白虎灵玉甚通人性，如此巧合能拜在沧澜座下，实乃我天仙二界之幸──此战既有神君亲自出征、上君督战，定是望风披靡、锐不可当，定要叫龙族好看、一尝我百倍仙族之辱！琼玖少君此行莫不也会一同往赴，提升我军士气、带给我辈好运？”
……敢情帝君您把我当成吉祥物是了吧？我正想着如何以高深的颜部运动来婉转地否定他这不知从何而生的愚蠢想法时，师父此时便索性径直把话截了过去：
“这是自然。”
呔！就说嘛。
……嗯？等等？我没听错罢？
我惊诧地一呆，群众乍听此言却哪里注意得到我，连忙呼朋引伴过来，迫不及待地分享此讯，一面又对天仙二界歌功颂德起来，此战天时地利仙和邪不胜正云云。
我实在忍不住揪着师父的衣袂，又开了口道：“师父──你真要带我去？”
他瞠了我一眼，我连忙又闭上了嘴，只眨巴眨巴地望着他瞧。
师父拿我没辙，本来抬起欲拍开我的手，转而用力地揉了揉我的脑袋，有些无奈地道，“若不带上妳，回来不知道妳又闯什么祸了。”
“……师父得要说话算话！”虽然师父的手劲一点也没放轻，揉得我有点儿疼，但这遏止不了我的欣喜若狂，我忍不住高声道，“诸位仙神帝君天帝陛下也都听到了，师父万万不能再丢下我！”
师父见我忘了形，遂又变了眼色，板起脸道：“残玉──！此等场合，休得胡闹！”
众仙神们早又笑作了一团，更有甚者暧昧地挤眉弄眼起来，说什么最近不只人界，我仙神二界也该流行流行捡个徒弟当媳妇儿了。我没留神去听，只管自顾自地乐呵着，勾陈凑近我耳边道：“傻丫头，放心吧，便是妳师父不愿带上妳，本上神肯定也要把妳带在身边的。”
有了美人上神的保证，我更是心安得瑟。本来这一场宴会，我还因要再次为师父送行而觉着很是惆怅，如今却是完完全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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