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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王府


常顺很快就把熬好的药,还有一碗酒,放在了堂屋的紫檀木圈椅上。季庭又喊他送来了冷水热水各一份,自己一样样端进了里屋。

        二少爷李熠现在昏昏沉沉的,季庭无论怎么摇晃都叫不醒他。

        季庭无奈暂时放弃了喂药。

        她先放一个帕子在冷水里,拧到半干,敷在二少爷额头上,再将热水兑入酒碗少许,用另一个帕子沾湿,打算帮他擦身降温。

        架子床前的脚踏不够高,季庭把靠窗那边罗汉床下的脚踏也搬来了一个,摞在一起,这才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

        季庭人小力薄,没法帮他翻身或是更衣,只能掀开被子,解开里衣,给他擦拭了前胸和脖颈,再合上里衣,撸起袖子和裤腿,擦拭四肢。

        一刻钟过后,季庭已是满头大汗。

        擦试过后盖上被子时,她才忽然察觉,深秋已至,这盖的还仍是夏天的夹被,不着凉才怪。

        季庭从脚踏上跳下来,用这两个脚踏和床尾的梅花圆凳拼做一组台阶,把屋里能够得着的箱柜都翻了一遍,却也没找到一床厚被子。

        结果还是常顺从外面给她送进来一床棉被,放在堂屋的圈椅上。

        季庭胳膊太短,怎么都抱不住,最后是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连同圈椅一起拖到了里屋床边。

        终于给李熠换上了厚被子,她已经精疲力竭,一点儿多余的力气都没有了。

        坐在脚踏上,季庭总算能靠在床边喘口气。

        许是刚才她拖椅子的动静太大,也许是擦拭过后烧退了些,躺在床上的李熠缓缓睁开了眼睛,微微侧头。

        季庭感觉有人在轻触自己的头顶,转头的一瞬,便撞见了一双乌黑晶亮的眸子。

        “你是谁?”李熠的声音十分虚弱。

        “我是新来的小厮。”

        “你怎么能进来?”

        “是世子夫人让我来的,元虚道长看过我的八字,说我可以进来。”

        李熠轻叹了一口气,一边嘴角微微勾起,不见笑意。

        “我叫季庭,我娘亲是绣房的孙妈妈。”季庭想起孙妈妈曾经做过他的奶娘。

        李熠果然放松了些,刚刚微微抬起的头又躺了回去。

        季庭把药端过来,“常顺熬好了药,先趁热喝了吧?”

        李熠顺着眼前的药碗,端详起这个小厮——

        圆圆胖胖的小脸,小麦色的皮肤,一双大大的眼睛晶莹剔透,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既没有畏惧,也不见嫌弃。

        季庭看他发愣,腾出一只手来探向他的额头,没刚才那么烫手了。

        李熠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不少的小厮是站在两个摞在一起的脚踏上的,旁边还有梅花凳和堂屋的紫檀木圈椅,再就是散落一旁的水盆、酒碗、帕子……

        自从他一个月前落水后缠绵病榻,屋子里还从没这么乱过。

        李熠裹着棉被,微微张开了嘴。

        季庭赶紧一勺接一勺往他嘴里送药,无奈这小胳膊又短又胖,速度始终是差强人意。

        药碗总算见底,李熠像是比她这个喂药的还累,很快便又沉沉睡去。

        屋里安静得只剩下李熠清浅的呼吸声。

        季庭望着他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不禁在前世的回忆里搜寻起来。

        上一世,她是嫁给三皇子李弘以后,才逐渐对宗室和各地藩王稍有了解的,那都是天隆十九年以后的事了。

        那时的齐王,已经是李赢——李熠他爹,现在的齐王世子。

        如今,才刚天隆八年,老齐王尚在。

        老齐王是天隆皇帝的亲叔叔,早在先帝登基前就离京就藩,数十年来,在蓟城偏安一隅,也算是个逍遥王爷了。

        然而上一世,季庭隐约记得,齐王李赢似乎是颇受皇帝忌惮的。

        她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那时的齐王世子,一直待在京城。

        自古以来,藩王世子留京,无论明面上是什么说法,实际上都只有一个作用——人质。

        大周国祚百余年,藩王众多,世子常留京城的不止一家。季庭对齐王世子最有耳闻,原因有二。

        其一,齐王李赢和天隆皇帝虽然只是堂兄弟,但皇帝是先帝的独子,同辈之中,若论起宗室中的亲疏远近,最近的就是齐王李赢这一支;

        其二,留京的齐王世子与三皇子李弘同辈,年纪相仿,且在坊间有不少关于他的传闻,最重要的一个是说——他是个傻子。

        但前世季庭一颗心都扑在三皇子李弘身上,对齐王世子印象极为模糊,尽管昔日宫宴之上,甚至是在多个三皇子奉命督办的营建之所,她都曾与世子有过同在一处的时候,但当时人员众多,此刻绞尽脑汁非但想不起他的样貌,就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如今是天隆八年,算一算,三皇子李弘今年七岁,但齐王府六岁的孩子却有三个!

        除了床上躺着的这个,还有他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前世京城里的齐王世子,究竟是哪一个呢?

        这一个月来,季庭没听说哪个是傻的啊!

        望着安静睡着的李熠,换了厚被子反而将他衬得更加消瘦。自己既然做了他的小厮,不奢望他将来定能承袭王爵,起码也要平安一生做个富贵闲人才好。

        想及此处,季庭迈着小短腿从正屋出来,心里盘算着怎么跟常顺打听一下另外两位少爷的情况。

        谁知她刚一出来,就和匆忙跑来的常顺撞了个对脸。

        “不好了,不好了!”常顺压低声音,拽着季庭往院子里走了几步,“府里可能要出大事了!”

        “怎么了?”

        “刚才我去前院,想给二少爷多取些药材备着,回来的路上看见总管大人领人抬着好大一个物件进了王爷的正院。上面盖着苫布,看不真切,下面隐约露出另一层布,怎么看都跟当年王妃棺椁上的诵经布像得很!”

        常顺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孩子能不能听懂,但他眼下就剩这么一个能说话的人了。

        “你说总管大人抬了个棺材去王爷的院子?”季庭问道。

        “对!从大小到形状,看着都像。”常顺顿了顿,又道:“我去前院取药的时候,就听正院里的小厮说,这两天大夫和元虚道长一直都守在正院,这可不寻常。”

        常顺左右张望一番,生怕后面的话被别人听了去,才小声道:“只怕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了!”

        素未谋面的齐王,大限将至,对季庭来说本是无甚所谓,但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屋,李熠的病情才刚要见起色,王爷若在这个档口撒手人寰,势必会引起府中动荡,未必是件好事。

        常顺好像并不这样想。

        季庭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期盼。

        “你觉得这是件好事儿?”季庭直截了当地问。

        “那怎么敢!”常顺一脸嗔色,继而又面露纠结,索性直言道:“不过,要是王爷真的……咱们二少爷说不定就能翻身了呢!”

        “自从先世子夫人病逝后,二少爷的两个同胞兄弟也接连夭折,现如今二少爷一个人孤零零的,又病着,偏生这命格又不一般,寻常人的八字不能近身侍候……我是想着,若等世子爷袭了王位,势必要给长子请封世子,咱们二少爷要是当上了世子,处境总归能变好些的吧!”

        季庭看出来了,眼前这个七八岁的少年,是个憨厚老实的孩子。

        不忍反驳,她又何尝不希望事情能这般顺利。

        “还有三少爷和四少爷呢,他们两个不能当世子吗?”季庭忽闪着大眼睛,正好打听一下。

        “你不懂,四少爷是孟姨娘生的,肯定当不了世子的。”常顺板着一张小脸,又道:“三少爷虽说是世子夫人生的,也算嫡子,但毕竟不是长子,而且世子夫人是继室,总归比原配差着一截呢。”

        这些季庭早有耳闻。

        她琢磨了片刻,又问:“那他们谁更聪明,谁更会读书呢?我娘亲说,朝廷里选官就是能者居之,不看出身的。”

        季庭并不想知道哪个最聪明,她就想知道哪个最傻……

        “当然是二少爷了!论起读书,二少爷在咱们府里可是独一份!先生说二少爷那叫‘过目不忘’,要不是大周祖训不让皇室子弟科考出仕,二少爷去考个举人进士什么的回来也不是不可能。”常顺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虽然二少爷生病之后有点……那也比三少爷他们强!”

        常顺忍不住褒贬起小主子们来。

        “三少爷固然聪明,但并不是读书的料,所有心思全都在玩儿上。先生是夸过他的文章几次,但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那都是四少爷替他写的!”

        这倒是和季庭当初在绣房所闻极为吻合。

        二少爷李熠过目不忘,出口成诵;

        三少爷李熔聪明伶俐,格外贪玩;

        四少爷李炆手不释卷,文静胆小。

        问题是,这三个孩子,没一个是傻的啊……

        到底哪一个,才是后来的齐王世子呢?

        季庭只恨自己前世不够八卦,但凡稍微上点心,也不至于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当晚戌初三刻,季庭正捧着一碗栗子百合粥,费劲巴拉地喂着李熠吃,常顺在屋外低声喊她。

        待她出去一趟过后,便给李熠带回一个天大的消息——齐王薨逝了。

        李熠愣了片刻,接过季庭手中的粥碗,几大口咽下去,将空碗递给她,“出去。”

        季庭悄声退下,并未多言。

        从里屋出来,门帘落下那一瞬,她看见那个小小的少年,跪在床榻之上,对着王府正院的方向,端端正正磕了个头……

        齐王妃去世多年,齐王始终没有再立王妃,故而齐王的丧事以及王府之中一应事务,全都落在了世子爷李赢和世子夫人冯氏的头上。

        世子爷专门差人来北小院传话,李熠尚在病中,不必守灵,就在院中静养,遥寄哀思即可。

        季庭这才松了口气,以现在二少爷的身体状况,倘若再去灵堂折腾个几天,恐怕就要跟着老王爷一起走了。

        夜间,为了方便照看二少爷,季庭没有和常顺一样住在后罩房,而是抱着包袱去了西厢。

        简单收拾过床铺,她立刻爬上去躺下。

        当小厮的第一天,真累。

        然而她在齐王府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齐王薨逝,世子爷袭爵没有悬念,而什么时候请封世子,给谁请封,变成了全府上下最关心的一件事。

        季庭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刚一当上小厮,就要和二少爷一起面临这么大个挑战。

        好在,时光伊始,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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