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只狗
姜璃安全了, 林逾阳却陷入了危险。
面前一动不动的小灰狗，被她抱在怀里，他的眼睛虚虚地闭着, 体温正渐渐冷却。
“我不同意。”
脑袋里再一次响起林逾阳的声音。
姜璃睁大眼睛, 恍惚间看到了小灰狗与林逾阳的身影交叠, 模糊的光影覆盖在一起，他的身上有血迹，好多好多血, 暗红的血像花一样绽放。
林逾阳对她说不同意。
……不同意？
可是他到底不同意什么？姜璃想不起来。
虚弱时, 他仍然不忘了诉说的保护，又是为什么？
现在需要保护的人根本不是她, 他不明白。
林逾阳彻底昏了过去，让姜璃焦急到更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想找个地方帮他治疗。
三甲医院，林逾阳没办法去。
宠物医院, 在两条街区外的地方。
多亏林逾阳现在变小, 姜璃才能一把将他扛起，不顾街上许许多多注视她的目光，她跑得气喘吁吁，跑得筋疲力尽，一刻也没停下，找到了宠物医院, 推开门，就要把他送进了手术室。
林逾阳进了手术室, 后续的流程也随之而来。
医生说林逾阳病得很重，手术费用高昂，即使花费十万块, 他治好的几率很小，他问她愿不愿意尝试。
不知道为什么，姜璃忽然想起了大学的时候，那会儿她就跟林逾阳讨论过一个问题：如果他们养的宠物生了很严重的病，治疗金额高得吓人，起码要十万开头，作为主人，你愿不愿意选择救回你的宠物。
当时的林逾阳关心的是花了钱是不是就一定能救活，而姜璃关心的是到底为什么要养宠物？
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给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你在开玩笑吗？”姜璃睁大眼。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十多万啊？”
姜璃想象不到，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当冤大头，花那么多钱去救回濒死的宠物。
“你有那么多钱都够重新养一只新宠物了，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啊？”姜璃合理推测，“林逾阳，你该不会是我愿意捐一百头牛给国家吧？因为现在你还没遇到这种事情，所以你可以信誓旦旦说愿意花十多万救治，等你真的遇到了，难道还会犯蠢？你都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治好它。”
“没有啊。”
林逾阳是真的不理解，他不明白钱在姜璃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钱没了，我可以再挣。”
他说得轻巧，甚至给姜璃分析起了宠物带给他的快乐跟陪伴，他和宠物之间应该拥有的回忆比金钱要珍贵的多。
姜璃对此连连摇头，频频吸冷气。
“挣钱要真跟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你以为钱真的那么好挣啊？”姜璃忍不住嘲讽他。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就到底要不要给宠物花十万块争执不下。
林逾阳说姜璃不应该把钱看得那么重。
姜璃说林逾阳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她深深地白他一眼：“你不知道没钱有多惨吧？你把这些没必要的开销节省下来才能用到真正想要花它的地方啊。”
“可什么地方才是真正需要花的？”
姜璃愣了下，一时间也答不出来。
对于林逾阳来说，旅行的机票、豪华的酒店、喜欢的球鞋，这些都是他真正需要花的地方，他不能想象姜璃要把这些钱节省到哪里，就如同姜璃无法理解这些东西为什么会成为必需品。
这是姜璃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她跟林逾阳之间的差距。
对待给宠物治病的态度就像他们对待金钱的态度，对待人生的态度，他们完全没有一点儿默契度。
“我不想跟你说了。”
姜璃拒绝再把话题延续。
她以为当她停止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之间的鸿沟，他们之间的差距就会不在。
可是并没有。
到底要不要花十万块救治宠物的问题始终没有从姜璃的潜意识里移走，她始终认为两个人的三观并不一致。
他拥有殷实的家境，幸福的家庭，林逾阳不用因为金钱而感到烦恼。
可她不是，除了林逾阳，她什么也没有。
“小姐？”医生见她迟迟不回复，又在她眼前确定，“手术费要花费十万块，您是否愿意签署同意书？”
几乎是不能再思考，姜璃就想说愿意。
可问题也随之而来，她去哪儿偷这十万块？
银行卡不能就钱生钱，何况她还欠了林逾阳一大笔的钱，她没有钱，她需要钱，她倒是想要银行卡里出现十万块，可就是这么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忽然连带地震动了下。
她收到了十万块的余额提醒。
一种说不上的震惊让姜璃的大脑停止转动，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因为林逾阳花费这么多的钱，更没有想到她只是有了这个念头，银行余额居然会多出十万块。
“先救他。”
来不及再思考，姜璃又把十万块又刷走。
银行卡的余额又空空如也，姜璃坐在手术室的门前，皱紧眉头，沉默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提醒。
太诡异了。
在她下定决心救林逾阳之前，银行卡的余额一直处于一个欠款状态，可是当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卡内的余额正正好够了她要刷出的钱。
她……是不是能随便改变这个世界的发展？
可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她拥有了这样神奇的能力？
是从她和林逾阳分手以后？还是林逾阳变成了一条狗出现在她的面前？她遇到那些离奇的事件到底是什么？被狗吓哭的小女孩，离家出走的江榴，因为种种心结进入公司的王离，以及在卫生间里遭遇到侵犯的女人。每一次遇到这些人或者事情，她总能看到一道逾期而来的闪电，靛紫色的光几乎要把她劈倒。
窗外大雨磅礴，耳边的雨声响个不停，透过房屋救要把她淋湿。
小女孩。
江榴。
王离。
卫生间里的女人。
冥冥之中，她能感觉到在她们之间有什么线索的关联，她能够意识到这些关联应该与她或者林逾阳有关，可她找不到这些事情之间的规律，或者说当她每次要碰到的时候，她会下意识选择用别的事情分散接下来的注意力。
这不是真实的世界吗？
可如果说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那么林逾阳到底在哪里？
还有……他为什么会变成一条狗？
手术室的灯还在亮，传递了危险的信号，她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的光亮。
眉头皱得更紧，心脏悬悬地找不到落脚点，她担心林逾阳，不想让他发生任何危险。
他们明明已经分手，两个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为什么来救她？做什么来救她？
关于这些问题，她只能找到模糊的答案，她想重新来一次。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就好了。
她不想让他来救他，要他平安无事地活下去。
她不要他变成一条小狗。
出租屋里的誓言，曾经答应的事情，她都想替他完成，他们会有很多美好的记忆，他们不会再发生争吵。
只要他活着就好。
想法出现，愿望落实，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换来的是救治成功的消息。
十万块没有打水漂，换来的是一线的生机。
充斥了消毒水的房间，她跑到他面前，看到虚弱的小灰狗，他很轻地睁开眼，发出呜咽的声音，周围的医生和护士推开门离去，这个房间就仅剩他们。
她伸手，揉上他软乎乎的毛，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间有了光彩：“林逾阳。”
林逾阳嗯了一声，回应她，看到她弯腰，小心地摸着他的头。
“你要吓死我了，你真的要吓死我了，你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听到了没有？”
姜璃反复跟他强调。
她和他说了杜经理消失的事情，说了他从狗变成人又从人变成狗。
他低头，又去看自己的身体，果然和姜璃说得一样。相比之前，他的身体小了一大圈都不止，原本摊开就占满手术床的身体，现在虚虚地压了一小半。
“爱人的前提是先爱自己，救人的前提也是先救自己。林逾阳，你自己比我要重要得多，好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去看那边的姜璃。
等了好久，他终于问出口：“那我现在……”
“你现在欠我钱了，欠了很大一笔。”似乎有感应，姜璃没让他再说接下来的话，她压在一边的手术床，夸张地跟他比手势，“以后我才是你的金主，你要听我的，知道不知道？”
姜璃一直照顾林逾阳到出院，可出院以后，林逾阳却没再见过姜璃去上班。
如果说之前是为了他调休还算正常，时间持续到第五天，林逾阳都忍不住发问：“姜璃璃？你为什么还不去公司？”
“嗯？”
在给林逾阳冲奶粉的姜璃停了下，又很快恢复了笑容。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辞职吗？”
林逾阳不明所以，还是嗯了声。
每次姜璃从公司回来都垂头丧气，全部的精力像是被抽干，他不喜欢看到那样的姜璃，所以一直鼓励她辞职，可她从来不会听他的话。
他越说，姜璃看他的眼神越沉默。
变成狗后，他也和姜璃提过几次，她没有之前那样抗拒，但给出的答案仍是拒绝。
直到现在，姜璃把小碗拿起来，走到狗窝垫那边儿，抱住林逾阳，让他用舌头舔一点儿恢复体力。
“现在我辞职了啊。”
她说的那么简单，那么轻松，让小灰狗愣愣地僵在原地，他看着她，眼底写满了不理解。
姜璃抬手，看到他傻乎乎的脸，蹭掉林逾阳嘴角的湿奶粉，忍不住捏了捏。”
“我给自己放个假，我们顺便还可以一起去旅游。去海边怎么样？”她脱口而出，脸上有大大的笑意，看起来真没什么大不了，“林逾阳，夏天之前，我们一起去海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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