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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死局


  夏阳村,地处关中北部。

  村子不大,拢共不到百十户人家,四五百人口。

  两座山脉的末尾延续到了夏阳村外,一片空旷的平原上,满是良田。在往年里,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溪流,足够这片山脚谷地平原耕种日用。

  但是今年几个月以来,上天都未曾能降下来一滴水。村口的溪流早早的就断了流,不高的山岭上也是一片枯黄。

  “村正,朝廷呢?官府呢?”

  “粮食!村正从县里带回来粮食了吗?”

  “村正,明府怎么说……”

  “……”

  当年迈的夏阳村本家村正,从县城里赶回来后。几乎是整个存在里的男女老少,都围了过来。

  老村正不似旁的地方,和村上的百姓本就是沾亲带故的,只是因为辈分高这才被推举为了村正。而非是旁地,因为田地多,因为权势大,所有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士绅们,就占据着帝国每一座县城外的统治。

  夏阳村老村正身子消瘦,然而精神头却似乎还行。看着眼前满是期盼的村民们,村正却是一时开不了口。

  “阿耶啊!您就说吧!是不是官府不管我们了?”

  老村正的大儿子,看着也是一个操持农活的好把拾。见老父亲不说话,便不由的操着粗糙的嗓音询问着。

  “官府们不管咱们了……”

  “真的不管了?”

  “天爷爷,这可怎么办啊……”

  老村正还没有说话呢,周围的百姓们就已经是开始不安起来。

  在眼下,要是官府再不管他们的话。这些百姓,想不到自己还能有什么活路。

  老村正不悦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花白胡须抖动着冷哼了一声:“胡说什么!官府怎么会不管咱们?在官府上面,可是还有朝廷和陛下呢!”

  百信们都是实在的,大抵都是虽说有好处或者帮助,但是在未能见到的时候,都是不会相信的。然而老村正毕竟在夏阳村几十年,说的话也算是让周围那帮村民们稍稍的放松了一些。

  只是疑问却依旧在人们的心中,有人语气稍微缓和的询问着:“老村正,您老也是去了趟县城的。现如今,这到底是该怎么个情况,好歹也是与我们说说吧!家里头如今可真的是没了什么吃的,家里头的妇人都在带着孩子们,往深山里面了,就指望着能找些野菜、果子的……”

  问话的村民长得甚是魁梧,就连那张有些黝黑的脸上,都带着一带结疤的伤口。如果不是那双粗糙的手掌上,厚厚的老茧。大抵放在外头,都会让人怀疑是否是那些个绿林好汉,亦或是善下黑手的兵丁。

  官府要怎么?朝廷会怎么做?

  满脸皱纹的老村正,心中哀叹,脸上却是没有显露,只是沉声开口:“明府正在想办法,朝廷也时刻在关心着咱们。粮食,陛下已经下令,不许那些粮商们抬高价格了。州里的刺史们,也都在筹集粮食了。咱们再忍耐忍耐,山林里面还有些猎物,林下的野菜、果子也不少。总不能朝廷的人还没来,咱们自己先给饿死了!”

  而后,老村正又是好一顿安抚,总算是将大多的村民给劝回了家。

  而老村正的大儿子,却是一脸的狐疑。

  自己的老父亲是怎样一个人,这大儿子最是清楚。

  跟着老父亲回来家,大儿子关上了门,便直言询问着:“阿耶,是不是朝廷不管我们了?”

  老村正摇了摇头,知道瞒不住自己的儿子,满脸苦涩:“陛下没有不管我们,朝廷也确实下令不许粮商们抬价。但是,明府却要我们准备好夏粮交税。那些粮商,更是一个个的将铺子关得紧紧的。现在就连城里头的人,都已经是买不到粮食了……”

  大儿子性子还算是中和的,但听到这番话,那也是立时就火爆了起来,猛的一拍面前的土墙。大儿子便怒气冲冲的说:“那明府是昏了头了吗?这地里头的庄稼,早就都枯了,哪里来的夏粮!还有那些粮商,陛下不让抬价,他们这就直接关起了门?这是在违抗陛下的话,他们怎么敢?”

  那些人有什么不敢的?

  老村正心中哀叹了一声,摇着头颤巍巍的倒了一碗浑浊的凉开水,灌进早就干咳了的嗓子里。

  “阿耶,儿听闻了再往北边,有粮食!如今好多的百姓,都在往北边逃!要不咱们带着村子里的人,也一起往北边去吧!”

  啪的一声。

  老村正的手,重重的抽在大儿子的脸上。

  此时的老村正,更是满脸涨红,怒视着不解而同样气愤的大儿子:“你要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那北边是逆贼!那些往北边去的人,都是流民。老头子我这辈子生在夏阳村,死也要死在村子里!”

  老村正的话已经说得很重了,大儿子一时间也只能是好言相劝,声称断然是不会再有什么念头。

  ……

  长安。

  在早朝之后,一场额外附加的小朝会,在皇帝的主持下召开。

  十六卫大将军们,齐齐在场。三省的台官宰相,六部的尚书尽数在场。

  小朝会上,气氛甚是紧张。

  君臣之间更是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坐在上方的李世民,扫眼看着眼前这些国朝栋梁,最后打破了这份凝固,开口道:“百姓如水,灾情似火。如今各地每日奏报频频,你们做了什么?”

  皇帝在不满,在质疑大臣们的能力。

  身为中书令的房玄龄,迈着疲惫的身体,缓缓的站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面对着皇帝深深的弯下了腰:“臣等无能,致使灾情加剧,还请陛下降罪责罚!”

  随着房玄龄的自请其罪,身后的大臣们也都是跟着叉手弯下腰来。

  李世民冷哼了一声,房玄龄乃是自己潜邸是的老人了,灾情发展到现在,房玄龄已经是日夜操劳苦不堪言。李世民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艰辛,自然是不能责罚什么的。

  只是,皇帝却还是冷哼了一声。

  从面前的御桌上取出几份被放在最上面的奏折,奋力扔在了这帮臣子面前的地上。

  “关北多地出现流民,当地官府毫无作为,百姓流离失所,更是逃向拿着粮食收买人心的梁师都那里!朕更是听闻,下面的粮商们似乎很不满意朕的要求。朕让他们不许抬价,他们便直接关上了门不做生意了?”

  皇帝的语气越发的冰冷,其中掺杂着浓郁的不满和愤怒。

  砰的一声。

  李世民重重的敲响桌子:“他们在干什么!放肆!他们是想要造反吗?还是说,他们要逼着朕的子民,来造朕的反?”

  皇帝是真的怒了。

  顿时,所有人齐齐的跪在了地上。

  能被皇帝用造反一词来形容,可见此时皇帝心中的怒火到底有多盛,下面那些人做的又是多过分。

  “都站起来!”李世民沉声说了一句。

  这时候,众臣才缓缓的站起身来。

  有人在心中暗骂,不满于底下那些人的肆无忌惮,更是暗恨那些不受规矩的百姓。

  亦有人眉头紧皱,似乎是要想出解决的办法。

  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率先站出身来:“陛下,臣请严查地方官吏、商户、士绅。灾情面前,百姓为重。任何人敢于在其中延误灾情,与朝廷作对。严查!严惩!各地,但有流民出现,当地主官夺职问责。粮商闭门不出,朝廷便派出兵马,查抄封门。士绅敢于低价购地,凡有举报统统流放!”

  长孙无忌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不禁让在场的其他人有些惊讶。

  要知道,这下面的官员,可都是和如今站在这里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啊。

  就算是他长孙无忌,也不可能出了朝堂之上,底下就没有心腹人手了吧。

  如今的户部尚书裴矩看向长孙无忌,摇了摇头后,缓声开口道:“长孙尚书所言,确也有道理。然而,如今灾情严重。这时候再问责地方官员,将这些人缉拿去职,之后地方该怎么办?何人来主持这些地方的灾情?如今千头万绪,唯有灾情最为紧要。该怎么赈济灾情,解救百姓才是我等为臣者要做的事情!”

  裴矩是老臣了,更是从前隋就站在这朝堂之上的人物。

  然而,长孙无忌也只是对裴矩稍稍行礼,然后便直接开口道:“那某敢问裴尚书,你户部如今又调集了多少钱粮,各地的灾情又做了怎样的安排?”

  裴矩顿时一滞。

  这不显然是问了也是白问。

  如果户部当真有准备,现如今这些人也不会被皇帝找来了。

  李唐建立也才十来年,大半的时间都是在为了统一不断发起征战,各地用兵甚多。去岁,更是让突厥长驱直入到了渭水边。如今的大唐太难了,所有的地方都要用人用钱,但所有的地方都因为前隋的战乱被破坏。

  盛世,离如今的大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刑部尚书郑善果看了眼上面的皇帝,然后看向长孙无忌:“长孙尚书此言差矣。灾情非是一城一地,也非是一个户部的事情。三省需要统筹、需要调整安排。六部更要通力合作。现在,陛下招我等来此,可不就是为了这件事情。长孙尚书,又何必这般……”

  长孙无忌好不畏惧,淡淡的看了郑善果一眼,便直接开口。

  “郑尚书,河东道都知兵马使王德厚之死,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又是一个问了白问的问题。

  然而,郑善果的脸上,却是立马露出了不悦。

  说道王德厚之死,这个案子。如今的三司可谓是头大不已。

  新丰侯送来的火药作坊和骊山营的记录文本,可谓是滴水不露。哪怕是一两火药的产出和使用,都能找得到源头和去处。

  可是呢,那王德厚也确实是死在火药上面的。要是就这样单纯的认为,新丰侯袁淼没有问题,那也太过如武断了。

  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上方的皇帝,郑善果没有看到皇帝有什么不满,便大着胆子开口试探着:“陛下,火药的制造,也只掌握在陛下与新丰侯手上。如今,火药作坊和骊山营确实找不到证据,来证明这件事情是与新丰侯有关的。但是……”

  “但是什么?你个郑善果,是不是要说,炸死王德厚的火药,是新丰侯自己私下制造的?”站在十六卫大将军里面的程知节冷哼了一声,直接是走到了郑善果面前。

  看老程那摩拳擦掌的摸样,大抵是郑善果要是承认了,现场就得有一番争斗发生了。

  但是郑善果也不是那等软弱之人,虽然没有开口回答,但也是梗着脖子,目光好不退却,直视着程知节。

  老程脸上更是不满不屑,语气轻佻的挑衅着:“怎的,不服是不是!老夫也不欺你,咱们十六卫你随便挑,任何一个人都能给你个老小子干趴了!”

  “程知节!放肆!”

  终于,坐在上面的皇帝出声训斥了。

  老程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生气的皇帝,哼哼了一声,然后脸上便是嘿嘿一笑退了回去。

  到此时,小朝会上又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灾情焦灼,其中复杂程度太多,一时间朝廷能做的也不可能太多。

  而王德厚的死,更是直接陷入了死局之中。

  谁也证明不了事情就是新丰侯的,但那王德厚也确实是死在火药上面了。

  坐在龙座上的李世民,一时间额头发涨,阵阵疼痛。

  手不由的按在太阳穴上,良久之后李世民长出了一口气。看向三省的宰相:“令,山南道、江南道等未受灾情影响之地,调集钱粮运往北方。凡有在其中贪渎者,严惩不怠!御史台马来、王正中出长安,巡视各地官府,一旦发现有情弊,立即问责缉拿犯员。各地世家、士绅有高价售粮、低价购地者,一律缉拿流放金河营地!”

  这是文官们的事情,三省的宰相与六部的尚书齐齐领命。

  然后李世民将目光转向军方一系,包括老程在内的十六卫大将军们,更是浑身一震。

  “灾情便是军情!传令十六卫诸军,严防地方出现流民叛乱。传令边军,务必严防死守驻地。无论灾民亦或外敌,任何人不得越过防线!”

  凡有灾情,大抵都是未受灾的地方,去救受灾的地方。这一次的旱灾,基本都是在北方发生的。而南方本就富足,更是粮食充足,调集南方的粮食去救北方,也是应该的事情。

  只是这其中另一条讯息,则是派于是马来和王正中,出长安去巡视各地。

  倒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似乎还暗含着别的意思。

  只是皇帝已经做出了安排,众臣也只能是先行领命,然后便各地退下,处理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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