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追求

　　“此茶可有何说法？”

　　看着面前这第二杯，颜色稍稍浅淡了一些的茶汤，卢承庆寻了个话题，淡淡的询问着。

　　却没成想，卢公子明显更是热情起来，连忙开口：“此茶曰龙井，用的是南边江南东道下面的茶树，雨前采摘烘烤，快马送过来的。”

　　卢承庆不由脸色微微一变，笑着说道：“算算时日，也就近些日子才到？这般事物，想来只有公子这般的，才能费心操办了。”

　　这本是一句讨好的话，说完后卢承庆便饮下了这第二杯。

　　但是却看到卢公子微微摇摇头，苦笑了一声：“你却是想错了，此茶非是我所为。”

　　说着，便为卢承庆倒上第三杯茶。

　　卢承庆已经是自然的端起茶盏，放在鼻下微微闻着：“哪是何人所做？”

　　说着，卢承庆便轻笑着品起这龙井来。

　　“新丰县伯袁淼所为！”

　　然而一杯茶还未喝完，卢承庆便听着卢公子淡淡的说了一句，脸上更是带着一抹微笑。

　　不由的，卢承庆举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才一饮而尽，方才将茶盏放在了面前条案上。只是那脸色，却是显得有些不甚好看。

　　方到此时，卢承庆才算是大体猜出，今日来此究竟是为何事了。

　　“暗门之事，我等从未插手！外门的事情……”

　　卢承庆很是肯定的说着，只是到最后看来面前卢公子一眼，竟是没有再说下去。

　　但话里的意思，却是传达的清清楚楚。

　　卢公子微笑着连连摇头，这次却没有再为卢承庆斟茶，只为自己续上一杯：“你我都知晓，我等几家原先联系在一起。为何要分成暗门与外门？外门主权势，暗门主传承。正因此，你才会是那范阳郡公，才能在李唐的朝堂之上发声！”

　　卢承庆脸色不悦，但似乎是想到曾经发生的事情，冷哼一声：“便是你说的这般，所以又有何问题？不要忘了，当年族中却是要推你出去的，是你自己拒绝了的……”

　　“当年事……”

　　“哼！休要以为某不知晓你们，你们要做的事情！这么多年，在你！在你们的主导下！外门除了表面上看着依旧光鲜，实际上呢？实际上，几家的事务皆是被暗门所控！被你所控！”说着，卢承庆嘲讽般的笑出声来：“怎么？现如今是忍不住了？想要某这郡公的位子？还是想要用暗门取代所有？”

　　说完，卢承庆便在那低低的冷笑着。

　　原本几家联系在一起，将各家势力分成外门和暗门，便是为了留有后路，防备不时之需。外门延续继承几家的地位权势。暗门则是不断积蓄力量，做好外门颓势之时延续传承之用。

　　但是自隋末到李唐，几家的外门历经动荡，早已不似先前那般鼎盛。虽然朝堂之上依旧多是世家门生子弟，但皇室对世家的看法却是变了。

　　更是与此同时，暗门却是将力量积攒到了最巅峰，开始不断谋取外门原有的权利。

　　现如今，各家田产、产业、佃户，各方势力、门生旧故，几乎已是被暗门占有了。

　　也正是因此，卢承庆在长安城中才会处处掣肘，对一个小小的县子都无可奈何。

　　卢公子沉默良久，看着外面山岭间渐渐散去的晨雾：“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

　　“那是我们外门做错了？”卢承庆脸色开口有些狰狞，逼问着。

　　摇摇头，卢公子看向已然满脸愤怒的卢承庆，似乎是在解释着：“近来，我常在想，未来这天下的局势，我等世家将会怎样。”

　　卢承庆冷笑了一声，不由看向面带愁容的卢公子，发觉有些好笑。

　　“呵呵，你想到了？”

　　点点头，卢公子开口：“我看到了一片血海滔天！”

　　卢承庆微微动容，却是紧盯着卢公子。

　　便听卢公子继续缓缓的说着：“帝王不会再继续允许我等的存在！科举……你是知晓科举的。那就是第一步……我等世家掌握学说，才有如今之地位。然科学如果继续推行，天下太平良久之后……我等世家该如何？

　　我看到了不就的将来，我等世家无论外门亦或是暗门，都将倒在帝王的屠刀之下，都将放下往日的高傲，匍匐在帝王的权利之下！”

　　卢承庆心脏颤动，握紧的双手更是湿透，如卢公子所言那般景象，便是所有世家的末日！

　　但是，这样的景象会出现吗？

　　“我知晓你的追求，还有你们外门的追求！”卢公子带着些许苦涩的说着：“你们想要延续自先祖以来的荣耀，想要继续屹立在天下的最高处，想要与帝王同治天下。

　　但是，你们都想错了！

　　帝王，不会允许自己的身边有其他任何事物存在！

　　而我自接掌暗门以来，更是将其他家诸事渐渐掌握在手，便越发的发现，帝王皇权开始对我等有了防备……

　　暗门的存在，便是为了我等几家的传承。这份传承是什么？我想了许久，觉得你们所说的荣耀、地位都是不对的……几家的人还活着，还能够秉承长幼，不断的一代代延续下去，才是传承！

　　人都没了，何来传承！”

　　卢承庆最终长叹了一声，但却是依旧没有松口：“即如何，又与那袁淼有何干系！”

　　卢公子看向卢承庆，这一次为对方倒了一杯茶。

　　“我知，他妨碍到你们外门的安排。如果当初我知晓此事的话，必然是会全力打击，将其泯灭在萌芽之中。”说着，卢公子的脸上带着些敬佩：“但是眼下，他却已经是彻底的起来了。即使没了朝堂上的权势地位以及依靠，他依旧能够按照原有的计划走下去！”

　　这番话，竟然是让卢承庆稍稍吃惊，没想到卢公子竟然对袁淼那厮有着这般高的评价。

　　要知道，现在那袁淼，全是依靠着秦王才越发的起来了的。如果一旦没了这些支持，在那错综复杂的朝堂之上，瞬息之间便会被生吞活剥了。

　　当成会认为，那日进斗金的醉天仙无人眼馋？那骊山脚下，连成片的工坊，没有人注意到？

　　错非有秦王的支持，有那一营新军的存在。

　　哪里来的什么新丰县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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