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脚踏莲花生

　　生产，一向都是子奔生、母奔死的事情，即使在宫里有御医跟稳婆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也不敢保证母子平安。然而，这种事情，世瑶除了多诵几遍经文，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如今，后宫里能把赵煦从云锦阁拽出来的事情，也就是贵妃或者是昭仪生产了，而这个时刻，纵然是皇帝，也难免坐立不安。

　　李才人柔柔的劝道，“陛下尽管安心，贵妃娘娘福泽深厚，定可平安产下皇长子。皇后娘娘，您说是吧？”

　　李氏颇有姿色，这一颦一笑就好像是对镜练习过一般，每一个表情，都是恰到好处。世瑶微微笑了笑，却并没有理会她，此时，她完全没有心思去在意一个才人的挑衅。

　　李氏见皇后不理她，而皇帝也没什么心情，于是讪讪地站到一边，不再说话。不过，刘金桂显然是没有她有眼色的，掐着嗓子说道，“臣妾们到了半天了，皇后娘娘也没说过话儿，实不知是担心贵妃呢，还是担心皇子！”

　　刘金桂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只要稍稍得意，就能忘乎所以，世瑶看都没看她一眼，淡然吩咐道，“送刘婕妤跟李才人回云锦阁。”

　　刘氏立时不依，娇嗔着喊道，“陛下！”

　　世瑶觉得自己这鸡皮疙瘩立刻就起了一身，也不知道赵煦是怎么消受得了的！

　　若是平时，赵煦听着怕是骨头都酥了，可是现在，他实在是担心正在生产的贵妃，并没有闲心去理会两位爱宠。刘氏万般不愿，却差点给坤宁殿的宫人们拖了出去。

　　赵煦看了世瑶一眼，终是没有开口，他反而吩咐彭晋元。叫人去产室打听情况。世瑶知道他的担忧，最多有两分是贵妃，另外的八分都是孩子，因此，也懒得去开解他。

　　“启禀陛下，娘娘，大事不好了！”

　　程德顺原本是送刘氏跟李氏出坤宁殿的，可是一转眼的功夫，就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全然不顾规矩体统。

　　“贵妃如何了？”赵煦跟世瑶同时问道。

　　“回陛下。娘娘，贵妃身边的顺心姑娘来报，贵妃娘娘难产了。”

　　“哐当”一声。却是世瑶失手跌落了茶盏，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站起来问道，“顺心呢，快传！”

　　程德顺还没站稳脚。又忙着回头去传顺心，而顺心一上殿，就不管不顾的哭了起来，“皇后娘娘救命啊！”

　　顺心上殿就叫皇后救命，这让赵煦很是不满，他正要开口。皇后却抢先问道，　“怎么回事，你快点说啊！”

　　“我们娘娘是寤生。皇子的脚先出来了，御医跟稳婆用了很多种法子，皇子的脚就是回不去，我们娘娘已经痛昏过去了，可是。薛侍御却不准奴婢惊扰圣驾，奴婢是偷偷跑出来的。皇后娘娘救命啊！”

　　世瑶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拽住了，喘息都有些困难！

　　逆生，就算是救回来，产妇也是要疼掉半条命的，更何况，还有薛氏那个祸害！

　　世瑶顾不上问更多，一叠声儿的吩咐摆驾，彭晋元早就发现了皇帝的脸色不好，他上前一步说道，“奴才请旨跟随娘娘同去，有任何消息，都第一时间过来向陛下禀报。”

　　世瑶这才发现，她把皇帝给忽略了，彭晋元是有心提醒也好，是真心跟随也罢，世瑶此时没有时间去分辨，然而，薛氏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必须要让皇帝知道。

　　“启奏圣上，圣上虽然不宜进入产室，但是在殿外稍坐，便可以帝王龙气化解贵妃险厄。”

　　赵煦听着果然心动，他是天子，他的儿子，也不可以有事！

　　“起驾！”赵煦急切的吩咐道。

　　彭晋元有心拦着，但是他也听见了顺心说的话，估计这一次，又逃不出太妃的首尾，他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皇后，最终还是决定保持沉默，乖乖地跟着帝后，往产室而去。

　　世瑶这一路上，心扑通扑通的跳，她几乎不敢去想产室里现在的情形，她原本就叮嘱过贵妃提防着薛氏的，没想到，却还是被她钻了空子，眼下，晚上半步，怕是都救不了贵妃。

　　“皇后娘娘，您不能进去啊！”

　　世瑶都没看清是谁在拦着她，把那人推到一旁抬脚就进了产房，皇帝眼见着她进去，倒是什么也没说。

　　贵妃此时气若游丝，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世瑶冷眼扫着周围，众人纷纷低下了头，而她知道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救贵妃跟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你们都是经验丰富的，不可能没有办法，救了贵妃和皇子，是你们大功一件，之前的过失，本宫可以全不追究。若是救不了贵妃跟皇子，你们就等着陪葬好了。”

　　皇后语气虽然淡然，但是，其中的阴冷之意，众人却没有感觉不到的。薛氏下意识的把头低了又低，她怎么也想不到，皇后竟然能够不怕忌讳，亲自到这产房中来。

　　“回皇后娘娘，能解逆生的蛇蜕、蝉壳都合着温酒给贵妃服下了，可是，现在都还没有见效，御医们正在想办法，奴婢们……”

　　世瑶此刻却不敢完全指望御医，恐怕他们很快就会跟皇帝请旨，到底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而皇帝的选择，连想都不用想，而对于御医们来说，只要保住了孩子，就可算是功过相抵，甚至，勉强也算是有功的。

　　“本宫亲自过来，可不是听你们这些推诿言辞的，御医有什么办法本宫还不知道，但是你们，如果救不了贵妃，你看本宫饶过你们哪一个！”

　　“娘娘!”其中一个年纪不甚大的妇人跪了下来，“奴婢听说过一些法子，但是并不是对每一个产妇都有效，可否一试，还请娘娘定夺？”

　　“是什么办法，你快点说！”世瑶断然喝问道。

　　“回娘娘，奴婢听说将孩子父亲的名字写于足底，逆生可以自愈。”

　　这东西听起来神异，却没有任何道理，世瑶本待不准，却听薛氏说道，“圣上的名字，岂能书于小儿足底，此乃大不敬，还请皇后娘娘三思。”

　　若是能救贵妃，敬还是不敬又有什么要紧，然而，世瑶却无法相信这样荒诞不经的法子。但是，没有试过的事情，她也不能断言无用，这种情况，自然是请皇帝裁决。“云纤，去请圣上的旨意，看此法是否可行。”

　　世瑶说完，冷眼瞧着众人，“谁还有什么办法，都只管说出来，是否可行，自有圣上跟本宫做主。”

　　世瑶言毕，环顾一遭，才发现少了重要的一人。“贵妃的乳母孙氏何在？”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回话，有人抬眼飞快的瞄了一眼皇后，随后，又把目光都聚集在薛氏身上。薛氏暗恨自己还没腾出手来料理了她，如今，怕是把这把柄送到皇后手里去了，而这一次，她似乎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让太妃信她！

　　“怎么，孙氏不在产室？”

　　薛氏虽然还在盘算着如何去说服太妃，可是皇后的目光实在是让她避无可避，最后，她只能仗着胆说道，“回皇后娘娘，孙嬷嬷吵闹不休，扰乱产房，臣妾命人将她暂时看管起来了。”

　　世瑶此时顾不得理论，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下，她随意指了一个宫人，“你，带着本宫的人把孙氏请来。”随后又对魏紫说道，“你去请司宫令，让她带人过来听用！”

　　众人听皇后召了司宫令，不由得那把法不责众的念头去了几分，司宫令发起狠来，可是不管你众不众。

　　“回皇后娘娘，以盐跟胡椒和膏涂于皇子足底，再用盐按摩产妇腹部，便可以解逆生。”一个产婆跪地言到。

　　世瑶听着就知道这是能痛死人的，她转头看了看贵妃，可是不觉得她能挺过去。

　　贵妃此时已经醒了，众人说的话她也听得清楚，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迎上皇后的目光，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世瑶坐到贵妃身边，眼中亦是含着泪，“你先不要说话，保存些体力，圣上也在外面，你不要害怕。”

　　“保孩子。”

　　这几个字，贵妃说得含混不清，不过，猜也能猜到是什么，世瑶别过头去不忍看她，然而，感到贵妃呼吸一阵阵的急促，她默然点了点头，“你且安心。”

　　林氏听着，果然安静了许多，世瑶愈发不忍，低声问了句，“你说的法子，以贵妃现在的情况，能挺得过去吗？”

　　贵妃现在这个样子，谁也不敢大包大揽，一个个都低下了头。而刚才提出建议的妇人，却抬头说了句，“能或者是不能，尚在五五之数，但是，此时若是再不决断，贵妃怕是就要出大红了。”

　　一旦血崩，那可真是神仙难救，世瑶正为难，云纤去挑了帘子进来了，她低头附在皇后的耳边，轻声的说道，“娘娘，先前提的法子，御医们都说是无稽之谈，圣上也不同意。外面已经在议论，是不是应该舍母保子，太后跟太妃的銮驾，也已经到附近了。”

　　世瑶心中急痛，然而，神智却愈发清明，“从现在开始，你们便于贵妃同命，贵妃活你们便活，贵妃若有好歹，你们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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