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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求请司空


  

  车夫小心翼翼地应道:“似乎往宫里的方向去……”话声未落便被主母厉声打断:“追上司空府的车!”

  赶在宫门前将斛律司空的车拦住,伊人顾不得倾天的雨势,几是踉跄着行至车前。斛律光惊愕之际正欲挑帘下车,却被她急声止住:“此处离宫门不过百步,司空于车内便好。”因她是宗室女眷,斛律光倒也不做推诿,只令苍头撑伞与她遮挡,而后隔着车帘问道:“王妃何故至此?”伊人开门见山道:“司空此时入宫,可是因家主之事?”半晌未闻应答,虽知车内人看不到她脸上神色,她仍是按下心中焦急,满面诚挚道:“妾与司空直言,家主所涉之事非比寻常,司空今日不论因何故入宫,而今东宫大婚刚过,司空万不可与之有所牵涉。”顿住,深吸了口气,微一抿唇道,“将军所司与文臣不同,家主亦如是。只是论起辈分,妾与殿下都应称司空一声‘阿叔’,此时小女便斗胆与阿叔乞件事,望阿叔能够答应。”

  ……

  由磅礴倾天的风雨中转至和煦宁静的含光殿,斛律光于垂首行礼间嗅到一股淡淡的酒气。这位跟随过数朝主君的盛年武将不由自心底生出几分不适,但他仍在天子醉意微醺的免礼声中恭谨从容地起身,待抬起头来,面上却是毫不掩饰的焦急与惶然:“陛下,方才思安……太子妃身边的内臣与我传信,说郎君自早晨出了东宫就跪求于此,可是因不满婚事?太子妃性子虽顽劣了些,但绝不像外间说的……”

  座上的皇帝打断他道:“外间之言,先前皇后曾与孤提过,孤岂不明白她的心思?不过是想让自家的女儿入宫罢了。思安自小跟着义宁,若说她不好,不就是说孤家中的女儿不好?明月不要放在心上。”

  斛律光这才舒了口气,却又道:“可是他夫妇二人起了甚么争执?思安跟着她长嫂一向放肆惯了,脾气确是坏了些,但若是如此跪于外间的也不该是殿下啊。”天子闻言却是一哂:“明月此来当真是为了儿女之事?”

  斛律光因道:“陛下此话何意?”顿顿,复忧心道,“臣不瞒陛下,自思安入宫,臣便整夜都不曾入眠,只要一闭眼就是她闯祸的样子。午前本想让义宁公主入宫看看,但这半日都在下雨,再后来臣便收到东宫的消息,这才匆匆请见陛下。”

  皇帝拂手令他近前,看了他一眼,抬手一指殿外怒声道:“明月的女婿,东宫的太子,此时正在替他的兄长高肃求情,且为此不惜忤逆于孤!”斛律光顿了一下,斟酌道:“太子自小与四郎君亲厚,为他求情实属情理之中,不过是手足间的义气之事,陛下何必因此与小儿置气,且唤了郎君入内,容他认个错罢。”而后复言语了几番,左右不过是小儿义气之说,待见皇帝面上隐有缓色,连忙示意内臣将浑身湿透的太子带入殿中。

  斛律光见了少年即道:“郎君还不与你兄兄告罪?手足义气再深厚,那也及不上父母恩情。”见少年冷得哆嗦,连忙解下外袍披到他身上,口中仍道,“你便不能学一学你弟弟?他跟着五郎可比你同四郎要畅快得多,昔日怎么没见他与你兄兄求情?该受的打还是要挨!”

  及太子颤颤巍巍地与皇帝叩首请罪,他方才暗暗舒了口气,复又劝慰道:“郎君且明白,陛下不仅是郎君的兄兄,也是郡王的叔父。他做了错事,陛下自当责罚于他,就像当初安德王挨杖子一样,你身为小辈,不可因此顶撞陛下。”

  高纬闻言一顿,俄而近前一把抱住皇帝的腿,抬首殷殷乞道:“兄兄便将四哥打一顿,再把他赶回并州罢,大理寺湿冷阴晦,委实待不得人!”皇帝垂首地看着身前尚显稚嫩的儿子,清楚地感受到来自于他身上的湿重冷意,因叹道:“你且回去换身衣裳,莫着凉了。”

  殿内一时只余高湛与斛律光君臣二人。饮了半口宫人将才送上的温热酪浆,斛律光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不知兰陵郡所犯何事?”即闻皇帝恨声道:“他在府上窝藏了前朝余孽,且是孝静遗女。”

  便是再临危不惧,此刻亲耳闻得此言,斛律光雄伟挺拔的身子仍是颤栗了一下。于心下辗转盘桓过后,最后竟不由得对那小女子的目光与心思生出几分佩服之意。因道:“臣斗胆乞问,陛下从何处得悉此言?”

  高湛靠于座上,微一闭目道:“昨夜侍中归府后从门房处收得一密信,待后来京畿军自兰陵府中拿下那尔朱氏,她只求给自己留个全尸,孤答应她,如今她已全招了。”顿住,忽问道,“明月以为此事如何?”

  斛律光虽未抬头,却分明感觉到皇帝向他投来的询问目光,略一踌躇道:“四郎君未入骑兵省时多受陛下照拂,于情于理他都不应忤逆尊长。”

  高湛闻言略略失神,不由想起那些幻若云烟的旧事。孝瑜一向待弟弟们管束甚严,那个生得宛若玉人的小少年偶尔会与他抱怨,譬如孝琬又将先生气跑了,连带着他也被大哥罚抄书。还记得有一回他端着下巴连声叹气道:“有时候我真羡慕延宗,他在宫里有二叔撑腰,既不用挨训更不会被罚抄书。”

  他看着少年微蹙的眉头,心生出几分不忍,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不了我给你撑腰——孝瑜下回再罚你,你与我说便是。只是你别总跟着孝琬瞎混,那小子一向没义气,每回闯祸不是拉你下水就是让你背锅。”

  除此之外,他给予那个少年再有的照拂,大抵便是任由他在自己的书房里翻弄,偶尔带些东西走,更多的是往里藏些孝瑜不许他带回府的物事。心下一时感伤,不由低低一叹,却又听见座下那个向来忠直勇武的臣子不以为意道:“魏室早已不复,一女子如草芥,况婢言不必信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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