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灵蛇（三）

　　无数长蛇迅速向莫语和路央旗聚拢，停下后均昂起光滑圆润的蛇头，直勾勾用漆黑滚圆的小眼看着两人。

　　莫语顿时头皮发麻，四肢发软，回头想跑，不料后方也有大群纹路相似的蛇从山壁间爬下，堵住他们的退路。

　　蛇群很快呈包围之势把他们堵在中央。路央旗看到密密麻麻的蛇群就停在自己脚下，烦躁不已，足下一踏一转，一片浩荡法力以此为中心震荡开来，蛇群这才堪堪往后退了好几米。

　　混在蛇群中间的小灵蛇感受到路央旗法力夹杂的怒气，连忙奋力挤出来，喊道：“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

　　然后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喊：“快回去，你们吓到人家啦！”

　　或大或小的蛇们又抬着脑袋好奇地看了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头，一眨眼功夫又没入草丛不见踪迹。

　　两人身后的蛇也爬上了山壁，一切又恢复原状，好似方才的事情从没有发生。

　　小灵蛇马上招呼两人过去，莫语却脚钉在原地死活不肯移动，毕竟看刚才遍布一地的蛇，现在让她过去，她压根不知道该从何处下脚。

　　联想到脚踩在蛇身上又软又滑的触感，莫语弓起脚底板以尽可能少的面积着地，又把双腿紧紧靠在一起，缩小与地面接触的范围。

　　路央旗从蛇群的变化和灵蛇的动作，大致猜出方才发生了什么，他低头看全身绷得死紧的莫语，知道她害怕，向着隐身的蛇群冷冷道：“不让路吗？”

　　这时，蛇群似才反应过来似的，潜伏在两人需经道上的长蛇再次现身，纷纷爬向两侧，和小伙伴挤了起来。

　　待蛇群重新隐入草间，确认看不到一丝痕迹时，路央旗才示意莫语往前走，结果莫语还是不走，显然内心还在挣扎。

　　他顿叹一口气，一弯腰把人横抱起来，从蛇让出的道上前行。

　　正在极力克服内心障碍的莫语忽然被抱起来，先是一愣，察觉到发生什么后脸上刷地一烫。

　　她被路央旗抱在怀里，这样的距离能闻到他更清晰的独属于他的清香，那芳香一部分是衣服洗衣剂的味道，而另一部分，是他法力带给她的独特气息，香香甜甜，是她专属的只有她能闻到的气味。

　　完全不同于空中清冷的，空灵的，只属于大自然的大气清香，路央旗身上的味道带着温度，带着血性，带着缥缥缈渺、似有还无、若即若离的迷离。

　　有一瞬间莫语无可自拔地恍掉了神，随即很快清醒，开始谴责自己太矫情、太无耻、太没有自制力、太胆小了。

　　她想下去自己走，然而当她低头从草隙看到一堆堆拥挤的蛇身时，她又马上收回视线，盯着路央旗的胸膛，心想就矫情这最后一会儿吧。

　　小灵蛇领着路央旗经过草丛，对面又有一条小道，它驾轻就熟地爬了进去。

　　因为上方有一棵倾斜的巨树阻挡，小道中几乎不透光线，阴暗沉寂得只能听见在场人的心跳。

　　莫语看不清路，只好继续盯着路央旗的衣服，在马上又要失神的时候，终于，路央旗停下了。

　　一大片荧光忽然在空中亮起，莫语一阵惊艳，跟着荧光飞舞的方向回头，看到前方出现一个更小的空间。

　　那空间没有其他的杂物，只有一个散发着盈盈蓝光的石台。

　　借着石台的蓝光和正迅速向之靠拢的荧光，莫语看到石台上面盘踞着一个庞然大物，身上无数星点鬼气悬浮。

　　待室内荧光皆飞过去，附着在那巨物身上时，莫语终于就着光线把那东西看得真切，然而此时，她已经分不清心里是惊是怕，怔怔看着它闭不上嘴巴。

　　这时，昏睡中的巨物闻到人类的气息，笨拙缓慢地抬起遍布褶皱的头。

　　它睁开散发着绿色幽光的眼，看到前方躯体深处金光流转的身影，苦苦等待了一年的它感慨万千道：“你终于来啦。”

　　……

　　当路央旗看到眼前这条成精千年的巨蟒之时，他终于知道，当初王营银把他的信息告诉灵蛇，却没有转告他本人的原因。

　　那巨蟒的身上插了一把鬼气腾腾的利剑。

　　剑身上面铭刻了封印巨蟒灵力的符文，而利剑所带的鬼气正在不断向外散发，包裹在巨蟒身上。

　　利剑是用鬼气炼成的，被这样的武器所伤，伤口只能靠灵力愈合。

　　但巨蟒被封印了大部分灵力，只有一小部分像遭到封堵的溪流，少而艰难地渗透出来，这样微弱的灵力仅仅能够维持伤口不恶化，要谈化痂或者治愈，是远远不够的。

　　灵力溢散出来以后，很快又被利剑吸收，转化为其上鬼气的营养，把鬼气蕴养得更加精纯强悍。

　　这样的鬼气窜入地下消失，不用想也知道被传送到锁气阵了，这样便形成一套系统，巨蟒生生变成一个培养皿，源源不断给这个炼魂鼎提供能量。

　　巨蟒的伤口每天都将如同新伤，同时鬼气在体内的腐蚀也日复一日折磨着它。

　　即使它的身体上贴满了王营银的符纸，以帮助它抵抗鬼气对伤口和身体的伤害，但也只起到治标不治本的作用，如今符纸还因为鬼气和时间长年的侵蚀，已经焦黑的焦黑，发黄的发黄，巨蟒伤口不断流出的脓血又浸得它肮脏发臭，溃不成形，这样的符纸威力已经大不如前，撑不多时日。

　　从利剑的封印强度来看，王营银是不够能力破除并拔剑的。

　　即便可以，拔剑一瞬间被封印的灵力会瞬间爆发，如果不想波及到月安镇，王营银必须还有足够的能力将爆发的灵力封锁在固定范围里面。

　　也就是说，想要帮助巨蟒，施法者必须先用强大的法力破除封印，再用更强大的法力设置保护屏障，框限巨蟒灵力爆发的范围。

　　按巨蟒灵力溢散的速度和目前所剩的灵力反推一年，即便是路央旗在那时也很难做到，更何况，那一年他身上还负了伤。

　　解放巨蟒的难度如此之高，当初封印它的对象，可谓是费尽心思，心狠手辣。

　　当初看那条小灵蛇稚嫩且弱小，路央旗以为它的请求不会有多大难度，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极具挑战的难题。

　　但是，从巨蟒的处境看来，它很有可能是阵内炼魂鼎核心的能源输出，如果它在，不用窥破炼魂鼎全局，他也知道破鼎比登天还难。

　　换句话说，这条巨蟒很有可能是他破鼎的关键。

　　解放巨蟒再破鼎，很有可能才是解决整个问题最正确的顺序。

　　路央旗一言不发把莫语放下，心念急转，开始衡量个中利弊。

　　深知月安镇情况的巨蟒看破他的心思，然而他显然把思路放在解放自己还是置之不理的方向，日日遭到惨痛折磨的它并不打算坚持了，操着沧桑沙哑的嗓音给他指出最正确的明路：

　　“你把我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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