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后灵（四）

　　

　　在路央旗眼里，这个几天前才见过面、撞过鬼的女生又在一个阴森昏暗的地方和另一个怒气腾腾的女鬼谈话。

　　相比于第一次见面，那女生手上的封印黑气更浓重了，散发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她提手挡煞的过程他全部看在眼里，那封印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其实险些让对面的女鬼魂飞魄散，也不知道那女生有没有注意女鬼的身形更透明了。

　　而听到这个清冷低沉的声音，前方莫语也暗叫一声不好，回头，果然看到路央旗缓缓走来。

　　除了路央旗，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高挑瘦弱的男生，在灰暗的环境下，两人的白色运动服尤为显眼，从装束和状态上看来，两人似乎刚好跑步路过这里。

　　经过莫语的时候，路央旗看了她一眼，他刚才已经从她封印爆发的熟悉力量中断定封印之物的身份，心里有份算计涌上心来。

　　他一反不管闲事的常态，往前几步，停在莫语和黄晓晓之间：

　　“你应该知道，你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吧？”

　　黄晓晓很惧怕路央旗的样子，连连退了好几步，看着他瑟瑟发抖地说：

　　“你是……路学长？为什么你也能看到我？”

　　这时，和路央旗一起的男生走到莫语身边停下，凑过去悄悄地问莫语：

　　“欸，你倆都在和谁说话啊？”

　　莫语心里一惊：这个人难道看不到黄晓晓？

　　可是如果他看不到的话，那个路央旗这么大摇大摆的……没问题吗？

　　莫语不知道要不要回答他这个问题，其他人不说，她本身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种特殊体质。然而仿佛看破她的心思，男生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道：

　　“放心，我知道路央有这本事，你肯定也和他一样对吧？我虽然看不到那些‘东西’，但是我能听到它们说话哦！所以别担心，作为半个同道中人，我不会说出去的！”

　　看不到但听得到？世间还有这种技能吗？还有这人……到底是谁啊……莫语默默往旁边挪了点位置，躲开他搭在她肩膀的手，还在疑惑时，忽然听到路央旗说：

　　“承认自己死了很难吗？”

　　莫语差点吐血，没听到两人前面说了些什么，怎么就发展到这种硝烟弥漫的地步了？她心想这人说话比她还没有人情味，正寻思着要不要阻止他，这时，黄晓晓道：“我不要，我不想死！我想回家！我想见我爸爸妈妈！”

　　“不想死就能活过来吗？”

　　“你别这样……”莫语终于忍不住开口，没想到路央旗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替一个死人求情？”

　　她登时气结，想说人死了灵魂不也还在对面呢？没想被他看出来了，直接警告她：“别插话！”

　　“你……”她感觉自己肺都要炸了，旁边男生见状噗嗤笑了出来，然后马上捂住嘴巴把笑憋回去，莫语瞪了他一眼，后者赶紧强忍着笑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无视男生，莫语再往前看时，路央旗已经转回去，对黄晓晓说：

　　“你死了，你应该知道。如果你想回去，很简单——承认这个事实就可以了。”

　　“承认……事实？”

　　“没错，承认事实，面对接下来应该发生的所有事情，你说不定还可以和你父母见最后一面。”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你再犹豫下去，别说回去，连维持现在的魂体都很艰难。”

　　“可是我不想死啊！”

　　这时，路央旗一声冷笑：“有用吗？错误犯了就是犯了，你的身上有诅咒之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会导致现状，一定是你当初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黄晓晓听完身体猛然一震，双眼瞪大，仿佛被他的话直击要害。

　　“你……你怎么知道……”

　　路央旗看着她，久久没有作答，仿佛对方问了一个多么无聊的问题。

　　思绪在黄晓晓的脑海里不断急转，半晌，她忽而明了一般，失落地垂下头。

　　忽然，莫语看到她周身竟然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而她整个魂体呈现出消散的状态。

　　黄晓晓再次抬头的时候，莫语发现，她那张白皙的脸上有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我知道了……”黄晓晓说。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其实早在发现自己变成灵体的时候，黄晓晓已经隐约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路央旗所说的，如果她还执意不接受现实，魂魄就会彻底消散，她其实也早就感受到了。

　　“是我的错，是我的好奇心酿成大祸。当时我们发现洞里面有个盒子埋在地下，只露出一个角，我们把它挖出来，看到上面贴满黄符，还有张纸条写着禁止开启，但是我们不信邪，忍不住好奇就打开了……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我确实不愿意承认，我还是很想活过来，不过……我会在接下来的时间慎重考虑自己的去留。”

　　这时，她看向莫语，道：

　　“谢谢你，莫语，虽然我们不是很熟悉，但是谢谢你刚才愿意和我说话。”

　　“不用……”

　　黄晓晓又开口：

　　“我也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但是无论如何，我想我们都不会见面了，所以，我可以先请你们帮我一个忙吗？”

　　“帮忙？”

　　她说：“那天不止我碰了那个盒子，还有李林他们，我担心……”

　　莫语恍然大悟，看来她担心李林等人的安危，可是这个请求也让她犯难，她又不是什么法师道士，而且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她不知道要怎么答应她这个超出能力范围的请求。

　　她转眼看向路央旗，后者显然也一点答应的意思也没有，莫语心想他这种性格恐怕也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人，黄晓晓一看眼前三人竟然集体沉默，心下马上着急起来，她死已经够让她痛苦的了，她没办法再承受深爱的李林落得和她一个下场。

　　刚刚止住的哭泣又一副卷土重来的势头，看到黄晓晓再度流下的眼泪，莫语感觉头都要炸了。

　　黄晓晓那样子让莫语觉得自己存心让她死不瞑目，搞不好还耽误了她醒悟投胎的机会。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莫语一时不忍，虽然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帮忙，但是她相信江锦是可以的，当下也顾不得考虑许多，咬咬牙先答应她：“行。”

　　前方的路央旗听到她的回答，头侧了侧，但是终究没有回头。

　　而黄晓晓知道李林有机会得救，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那样子总算和莫语印象中活泼可爱的模样相近几分。

　　黄晓晓缓缓地，深深地向他们鞠了一躬，边笑边流泪：

　　“谢谢，谢谢你们。”

　　然后，她缓缓转身，和他们说了句“再见”，便直直飘走。

　　莫语不知道黄晓晓接下来会去往哪里，这样的场面让她一时情绪复杂。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黄晓晓转身的时候，莫语仿佛听到风中“叮铃”一声，似灵魂净化发出的清脆音节，让她忽然对她以后的命运安下心来，默默看着她消失在傍晚的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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