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险恶
凌晨的气温是一天当中最低的，寒风凛冽，周边发黄枯萎的草叶上结满了一层寒霜，胸口周围的衣服已经被血液染黑了，再仔细可以看到有鲜红的血液慢慢溢出，覆盖在旧的印记上。
冷，好冷，殷城篁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么冷，寒气从内心翻涌渐渐将全身包围住，整个人就好像置身于南极冰湖里，从内到外都要结冰了。
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长长的睫毛上沾染了白霜，发红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殷城篁抿着发白的唇，动一动都觉得扯着胸口疼。
“为什么？”，为什么伤害善善的人会是他的父亲。
嘶哑低沉的声音，犹如从胸腔中发出，给人一种很绝望的感觉。
殷斯钰抬眸对上他冷的吓人的眼神，表情没有一点变化，依旧泰然处之。
看到殷城篁的表情，他突然想起当年阿宁离开时，他近乎疯狂的模样，背叛、失去、打击、痛苦……如洪水般一下子将人淹没，窒息到人一下子失去了生存的动力，就像被瞬间抽调灵魂的木偶。
“你现在一定很恨我吧。”，殷斯钰点起了一根烟，火光就像一道流星，滑过了昏暗的天空，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更能看清楚对面人的表情。
他这个儿子跟他太像了，他太熟悉殷城篁现在的心情，如果他不是他的父亲，他豪不怀疑现在殷城篁现在已经冲了上来。
点燃的烟夹在手指间，尼古丁的味道慢慢升起。
“不要怪我，这是连城封欠我们家的。”，殷斯钰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尼古丁味道进入体内，让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如果当年不是连城封的背叛，我不会失去你的母亲，你爷爷也不会气得怒火攻心提前去世，更加不会失去你的妹妹。”
轰……后面一句话如炸弹般让殷城篁浑身一震，拎着眉，无可思议地看着父亲，“你在说什么？我有妹妹？”
“是啊，你本来应该有一个妹妹的。”，这件事也是他后来慢慢调查才知道的，当时阿宁感觉身体不舒服，其实她当时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只怪他太糊涂没有提前发现。
后来他派人去彻底调查此事，在连城封的研究机构网里找到了阿宁当时的体验报告，怀孕两个多月，胎儿性别是个女孩，他当时拿到这份文件时，恨不得杀了自己，更恨不得将连城封挫骨扬灰。
“你母亲当时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去连城封的诊所检查，却意外的发现了他在秘密进行人体生化实验。”，殷斯钰好像在回忆往事，慢慢说道：“连城封就是一个疯子，他直接将你母亲囚禁了起来，甚至联合祁域制造了一场调虎离山之计。”
十年，祁域蛰服了整整十年，就是为了设计一个陷阱，狠狠打击殷家，然后带走阿宁。
那年华夏国西北部突发瘟疫，病情蔓延迅速，大有扩展到京都A城的趋势，情况严重紧急，国家派军方参与解决，他当时正好主管西北军部，于是任务就落到了他身上。
接到任务后，他立马找到了连城封，因为他是医学天才，对付疫情是他的专长，当时连城封让他先赶去灾区，他正在研究疫情，疫苗很快就可以研发出来了。
连城封是他多年的兄弟，他信任他，好不怀疑启程就赶往了灾区，不到一天，连城封研发的疫苗也送到了，并且很快起到了作用，就在他以为事情可以很快解决时，他突然收到了连城封实验大楼爆炸的消息。
整栋大楼轰然倒塌，里面的人无一生还，他刚回到A城时，摆在他面前的是两具残损不堪的尸体，他不相信阿宁和连城封就这样死了，派人去验证DNA，最后证实了。
他完全接受不了时，就又发生了一件直接导致他父亲病情加重怒火攻心去世的事情。
谣传西北疫情是他自编自演的事情，为了提升军队实力，派人研究人体生化实验，异致使西北疫情的引发，然后再投放疫苗，止住疫情。这完全是无稽之谈，但是当时却证据确实。
为什么会证据确实，因为有间谍，原来祁域为了打入殷家，提前几年就安排了很多间谍，其中有一个名叫凤鸣的女间谍成功地虏获了殷家二少爷殷斯修的心，嫁入了殷家。
里应外合又加上连城封的背叛，这个陷阱直接让殷家摔得惨不忍睹。
他当时完全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直到到两年后，国家情报局抓获了一批特务，其中有人不堪酷刑爆出了凤鸣的真实身份，他才开始怀疑这件事就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
事实证明，人心实在是太险恶了。
振作起来后，他花了五年的时间，才将当时的事情调查清楚。
原来那场疫情就是祁域和连城封联合制造的，用来将他调离A城，实验大楼爆炸也是他们自编自导的一场戏，为了将戏演逼真，他们甚至伪造了两具告诉相似的尸体，并且暗中在DNA检测中做鬼，让他相信阿宁和连城封真的死亡。
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只不过还不够狠，如果当时连城封不给他疫情的真正解药，他相信
凭借着当时疫情的严重性，完全可以将殷家逼入绝境。
这就是十五年前发生的几乎毁了殷家的事件，一下子将过去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殷斯钰突然有种解放的感觉，就好像很多话积压在心底很多很多年，终于有了倾诉的机会了。
殷城篁当时还很小，只知道家里发生了大事，但是具体的他也不清楚，现在从父亲嘴里了解到了当时的真相，只觉得心寒的厉害，的确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是很痛苦的事情。但是这也不能成为伤害善善的理由，她是无辜的，不应该成为上一辈斗争的牺牲品。
“善善是无辜的。”，殷城篁低低地说道，情绪没有之前的那么愤怒。
“我知道你喜欢连城善，但是她不是你的良配。”他太了解殷城篁了，对待感情几乎跟他一样的偏执，认定的就不会改变，但是连城善身上的病根本无法解开，她终究会死去，他不希望城篁像他当初一样失去最爱的人而一蹶不振。
殷斯钰感觉到殷城篁身上越来越沉重的寒气，比周围的温度还要低上三分，但他依旧无动于衷，抖动了手中的香烟，燃尽了一小节的烟灰掉落下来，风一吹，就像小雪花似的飘散开来。
“你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你一定恨死我了。”
“我不恨你。”，殷城篁沉沉地说，“恨你是一个人的事，我只希望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听到这话，殷斯钰握着烟的手抖了抖，而后垂头低低地笑了起来，“但我终究是你的父亲，改变不了的事实。”
胸口剧烈起伏，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沾湿了大片衣服，但是殷城篁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怒火烧的他现在恨不得让自己身体里留着他的血流光，恨不得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虎毒不食子，城篁，做父亲的只希望你越来越强大，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别一个父亲父亲的叫，你不配。”，殷城篁真的气急了，怒吼道，“你真把自己当父亲，那以前你做什么去了。”
动物是异常敏感的，殷城篁身上泛起了强烈杀意，让一直恭敬低头的连城善顿时竖起了防备，站在殷斯钰前面，一副攻击的模样，发亮渗人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对方，好似只要他一动，她就会立刻扑了上来。
殷城篁眼神瞄到了连城善的动作，一对上她空洞嗜血的眼眸，心口更疼。
“善善，我是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声音中带有伤感但更多是渴望，渴望她能够想起他。
可惜兽化的连城善就是一只狼，根本没有人类的情感意识，露出尖尖的牙齿，发出恐吓地嘶吼。
“善善。”，殷城篁见她一对敌对的样子，很是难受，就好像万千蚂蚁在心脏上啃咬，疼的厉害。
殷城篁越是这样，连城善身上的戾气越重，完全是一副剑拔弩张，只要一声令下就会攻击的模样。
殷斯钰看了殷城篁一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你叫再多遍也没用，她不会听你的。”
抬头在连城善火红的头发上拍了拍，连城善瞬间由一直凶残的狼变成了温顺的小猫，垂着头收起了浑身的防备，安安静静地待在主人身旁。
殷城篁被这一幕刺到眼，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将浑身的怒火压了下来，再睁开眼，眼眸里恢复了几分清明。
“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善善？”，从薛婆婆那里他就知道父亲在驯养善善，只要他不放手，善善就无法获取自由。他现在不想跟父亲算账，只想把善善治好。
“你想把她治好？”，殷斯钰一副了然地说道，“你治不好她的。”，他集结了全国最优秀的医学专家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我只想要你放手。”，殷城篁突然很累，低低地说道。
“要我放手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殷斯钰对上殷城篁的眼睛，两个相似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对方，只不过一个沉着淡定，一个阴冷暗沉。
“娶安戴尔公主，我就放过连城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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