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天
七月末，大暑。
晚上七八点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桌面上不断弹出消息提示，顾风生一口一个“亲”的回着消息，等忙完那一阵儿，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泡在了水里。
她抹了把汗，爬起来洗澡。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一盏壁灯亮着，茶几上放了两本书，还有一杯茶。
顾风生摸摸茶杯，水还是温的，她端起来喝了一口，小声叫道：“苏衡？”
两秒钟后，透过墙壁隐约传来了回声，顾风生伸了个懒腰：“你今天睡得可真早。”她晃晃悠悠走到洗手间，拿了牙杯和毛巾，推开浴室的门，走了两步才堪堪顿住。方才她以为回卧室休息的男人就好生生的站在那里，正往身上涂沐浴露。
顾风生的脑袋像是卡了壳，居然就愣在那里。幸好浴室的灯泡坏了，还没来得及修，而她又近视，即便隔得这样近，也只能借着客厅微弱的灯光看到一个大体轮廓，男人淋了水的皮肤像是镀了一层光，。
死寂般的沉默过后，苏衡挑眉：“还想再看一会儿？”
顾风生这才回神，慌忙摇了摇头，在如此尴尬的场景下，还不忘将牙杯毛巾放到置物架上，再转身时就觉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准确的贴到了她的脸上。
孤男寡女，夜黑风高，顾风生紧张的牙都在抖。
对方却很快收回手去，带着笑意说了句：“很热？”
顾风生逃命般奔回卧室，恍惚中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盛夏时节测试完八百米，热的人心慌，她仰头看着吊灯，还能想起那时的太阳。
可现实中，太阳已经落山许久，她的学生时代也早已结束了。
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顾风生爬到床上打开电脑，继续一口一个“亲”的回着消息。半小时后，顾风生揉了揉酸痛的腰仰躺下去，又瞬间惊坐起来。苏衡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瞧。
他原本就高，此时微微侧头也几乎就要抵住门梁，简单的T恤短裤穿在身上熨帖又好看，只是苏衡此时的神情颇为古怪，明明唇角勾出了微笑的模样，漂亮的眼睛却阴沉沉的，瞧得人心慌。
这人刚才调戏她的时候还挺高兴的，怎么一转眼就生起气来了？
顾风生心里七上八下，面上还是好脾气的笑笑，见他刚洗过的头发还在滴水，拿了毛巾又去牵他的手：“你伤还没好，不能着凉，怎么又不吹头发？”苏衡虽在生气倒也没有叫她难堪，顺着力道坐在了床上。
顾风生熟练的给他擦着头发，心思却飘到了别处。这人平时脾气还好，轻易不会动怒，可一旦生气起来，着实比谁都吓人。
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顾风生挣扎一番，硬着头皮开口：“心情不好？”
苏衡沉默，既不承认也没否认。
顾风生心里更加没底儿，仔细回忆了近些天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没发现症结所在，只能继续问道：“我惹你生气了？”
苏衡一声冷笑，声音格外低沉。顾风生叫他吓得手有些抖，无意中使了大力气，直到男人发出“嘶”的一声才停了手，翻开毛巾一看，上面已经有七八根头发。
顾风生没敢看苏衡的脸，只能僵着脸笑：“抱歉抱歉。”说完赶紧抖了抖毛巾，又挨着他老老实实坐好：“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
苏衡瞧她可怜巴巴的耷拉着脑袋，还以为她真知道自己错了，语气缓和不少：“错哪了？”
顾风生绞尽脑汁的想了想，还是觉得近来自己循规蹈矩安分守己，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真叫她想起一件事来：“大前天，我把你常穿的那件衬衫熨坏了……”
见苏衡面色有变黑的趋势，她连忙保证：“不过你放心，我又去官网订了一件，一模一样，过几天就能到！”
苏衡怒极反笑：“我会跟你计较这个？”
正常情况下，苏衡确实不会计较，可谁叫他今天看起来不正常呢？
见顾风生愁眉苦脸，苏衡终于放弃让她自我检讨，直截了当的问：“为什么把我的号码给……”他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那个女人的名字，改口道：“那个女人？”
“你是说，住在楼上的露露？”顾风生倒是记得这回事：“昨天露露说她电脑坏了，想让你帮忙瞧瞧，正巧你不在家，她说留个号码，我就……给了……”顾风生越说越没底气，因为苏衡的脸彻底黑了。
他扭过头来，难得这样严肃的对她说话：“顾风生，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男朋友？”
顾风生觉得莫名其妙：“这跟露露有什么关系？”
“没有哪个正常女人会隔三差五穿着睡衣出现在别人男友面前。”
“露露只是来给我们送些点心。”
苏衡觉得挫败。
十分钟前，他接到一个电话：“苏先生，不要上来坐坐，喝杯咖啡？”
露露娇柔的声线很有特点，苏衡虽然长期无视这个女人，还是记住了她的声音。
“不必了，还有以后，请不要给我打电话。”
露露笑出声来：“本以为你只是在你女朋友面前装一下正经而已，没想到私下也这么正经。”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你不觉得你的小女朋友很有问题吗？”
这句话成功将苏衡按向挂机键的手拉了回来。
他虽没有说话，电话另一头的露露已然可以想象到他比寻常面对她时更加冷漠的神情。
露露觉得解气，笑嘻嘻的说着残忍的话：“你知道的吧，她不爱你。”
“你只需要知道，我不爱你。”
露露终是觉得难堪，硬撑着反击过去：“你差点为她送了命，也不过如此下场，真可怜。”
“不牢你费心。”
“在家看得到吃不到，不难受吗？”她话未说完，苏衡已经挂了电话。
终究是被戳到了痛处，苏衡前所未有的焦躁起来。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顾风生都没发现，背对他的身影纤弱苗条，长期不见光的皮肤白如上好骨瓷，苏衡盯着她细长的脖颈看了许久，直到顾风生回头。
她的神情那么无辜。
露露幸灾乐祸的声音又回荡起来：“你知道的吧，她不爱你。”苏衡都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生气。
顾风生在他的注视下有些心虚，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不该出现这样隐忍而又难过的神色，它应当永远神采奕奕，坚定、温柔。
顾风生垂下头去：“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的号码给露露，以后不会了。”
她明明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却还是跟自己道歉了。这样刻意的顺从并没有让苏衡感到丝毫愉悦。
气氛仿佛比刚才还要糟糕。
顾风生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指指他的腰：“我帮你换药吧。”
她卷起他的T恤，拿剪刀剪开被胶带牢牢封住的保鲜膜，小心的取下纱布。由于缠的紧，苏衡的腰腹有着失血般的惨白，因而显得那道长长的伤口愈加可怖。
医生其实不建议苏衡近期洗澡，可天气太热，他又坚持，后来想到这么个办法，幸好一次都没让伤口沾到水。
顾风生拿了药膏仔细涂抹，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心里还是感到后怕。这个人差一点就死掉了。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又酸涩起来，一如之前每次看到这个伤口。
苏衡注视她良久，突然伸手捂住她的眼睛：“风生，不要因为愧疚勉强自己。”
顾风生一愣，拉开他的手：“我没有。”
苏衡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早点休息。”
“你不信我？”
“我很想相信你。”他抿紧唇，绕开她向外走去：“可我现在甚至不确定，你是不是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他那么骄傲的人，居然说出这种话。
顾风生脑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已经扑过去抱住了他。
“苏衡……”她声音嗡嗡的，隔着背脊传到胸腔，将他瞬间击垮。
“在某些方面，我确实迟钝，可这并不代表我不在乎。我只是太相信你了，相信你不管遇到什么露露莉莉茜茜都不会背叛我，就像我不会背叛你。”
在她面前，他总是很快败下阵来，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苏衡转身回抱住她：“风生，别生我的气。”
“怎么会。”
气氛变得暧昧起来，苏衡慢慢低头。
就在即将碰触到的时候，窗户发出“咚咚”两声响，苏衡原本想装作没听到继续下去，可那人又坚持不懈的敲了几下，并出声询问：“有人在家吗？”
顾风生面色通红的推开他：“去看看吧。”
苏衡的心情再次跌入谷底。
是以当窗外那人看到他时着实吓了一跳，居高临下的年轻男人一脸寒色，眼神如刀的盯着他问：“有事？”
对方挠了挠头：“请问……梧桐路怎么走？”
“不知道。”苏衡说完就想关上窗户，顾风生却从背后探出头来：“我知道，我知道，你沿着这条路直走……”
她话没说完，就被苏衡拉了回去：“怎么穿这么少？外套呢？”
“夏天这么热穿什么外套？”
苏衡咬牙压低音量：“热就可以不穿内衣？”
顾风生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
“我不瞎。”他顿了顿：“其他人也不瞎。”
“……”
(https://www.tywx.com/ty37252/1582197.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wx.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ty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