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鬼是不被允许群聚的，黑死牟自己也不喜欢和那帮同事混在一起，在没有无惨的召唤下，就一直生活在京都。
虽然早已抛弃了“人”的身份，但在一些时候黑死牟还是会用拟态伪装成人，在人群中默默注视着这瞬息万变的世界。
世间的一切都如此平平无常，时间早已带走了记忆里的所有故人。黑死牟站在阴暗的小巷口，默然地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突然，他感受到一个带着杀气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向目光的源头看去，惊讶地发现那不过是一个小女孩。
那个女孩在看到到他的那一刻，杀气瞬间消散，表情变得复杂，似乎更多的是愧疚。
愧疚？她在愧疚些什么？黑死牟不明白，在他这几年的记忆里绝没有这女孩的身影。紧接着，那奇怪的女孩说话了，作为鬼的良好视力和听力，都足以让黑死牟看清、听清她在说什么。
“缘一。”
她在说“缘一”。一个陌生的女孩对着黑死牟，或者说继国严胜念出了他漫长生命中绝对禁忌的那个词汇。还没等黑死牟从“缘一”带来的冲击中反应过来，就看见女孩像是回过了神，直视他的眼睛，否认了自己，然后再一字一顿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黑死牟已经无暇去管为什么这女孩会认识他，还知道缘一，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要把她解决掉！
黑死牟解除拟态，一跃而起，从天而降到赤司清面前，伸手就要去抓这诡异的女孩。在他碰到赤司清的那一刹，空间似乎在眼前扭曲，再回过神来自已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而抓在手中的女孩也在十米开外。
不对劲，这人很不对劲，黑死牟想。目光仔细描摹她的五官，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张脸，他是见过的，在无惨大人给的记忆里。黑死牟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无惨大人一直找的那个人，因为正常人类是绝不肯能活这么久的，而且年龄也对不上。
以无惨大人的说法，面前这人出现过两次。第一次是以华国贵族姬君的身份，养了他那神之子弟弟五年后，在与无惨大人派去的一个鬼战斗后离奇失踪。第二次出现后就立即从童磨手中救下了一名鬼杀队队员，又大肆斩杀了几十个鬼，最后以一个男人的形象将无惨大人重伤。
这么多年来，无惨大人一直在寻找那个男人的后代，想要报仇雪恨，但那个男人就如他来时一般，消失得干脆，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一开始，无惨大人也没将那个男人和几百年前的那位姬君联系起来，在那位殿下的提点和童磨给出的记忆下，他们才发觉了二者眉眼间的相似。结论太过荒唐，但这是那位殿下确定的事，而也正因为那位殿下，他们才得以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存活至今，所以无惨大人对这张脸的主人的追杀从未停止。
“你，是，养大，缘一的，那个人？”太久没和别人交流过的黑死牟说话起来磕磕绊绊的。
赤司清在召唤当归的同时，左手握着从储物戒里拿出来的一颗珠子。她没有齐木楠子的瞬移能力，但作为修真者，想要达到瞬移目的的手段只多不少，她手里拿着的珠子就是其中之一。这个珠子可以记录一个地标，捏碎后会带着使用者和使用者触碰的人前往被标记的地方。早在前几个晚上，赤司清就已经用珠子记下了京都外一处荒山的位置，在黑死牟碰到她的那一刻捏碎了珠子，把两人都带往了那处荒山。
心里默默地和家人说了声对不起，赤司清不动声色地布好了结界，右手也握紧了当归。在她的结界里，除非她允许，任何生物都无法进入，无惨也不能通过黑死牟的细胞看到这边的情况。
听到黑死牟的问话，赤司清举起剑向前一挥，流火。
“是我。”
元婴中期的实力不可小觑，虽然黑死牟躲得及时，但还是被剑气砍伤，在左臂上留下了一道不可恢复的伤痕。
“你，为什么，还活着？”黑死牟不解地问。他能感知到面前的女孩不是鬼，也不是妖怪之流的生物，可若只是一个人类，是怎么做到活这么久的？
他更想问的是，缘一是否还活着。他与缘一的最后一战因为太阳的升起而被迫中止，那时的缘一即使是年老状态，可依旧有着他难以比肩的实力和剑术。在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缘一，按正常人类的思维，或许他那神子弟弟已经老死在了时间的洪流中，黑死牟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知道了那算是缘一的教养者的女人一直活着。既然作为教养者的人都还活着，那缘一应该也还活着吧？永远对自家神子弟弟抱有极大信心的继国严胜想到，然后不禁感叹出声。
“不愧是缘一！”
他对面的赤司清一脸懵逼，这和缘一有什么关系？不过她没打算去细究，也懒得回答黑死牟的问题，毕竟她这个状态只能维持五分钟，无论如何也要让黑死牟交代在这。
“万相归无。”
元婴中期的所有灵力随着最强剑招一起放出，黑死牟想要躲开，却发现无处可逃。带着毁灭气息的剑光从四面八方袭来，封锁了所有逃避的路线，身体也被那极强大的威压威慑在原地无法动弹。
死亡。在被新秩序加强过后，在与继国缘一对决后，黑死牟再一次切身感受到了这个字眼。
逃不过去的，这一次。大脑给身体传达了这个信息，不同于与缘一决战时缘一一开始的处处留手，赤司清上来就是最大的杀招。
在生命的弥留之际，黑死牟与赤司清对视，不知为何，在生命的最后恢复了拟态，恢复了作为人类时的样貌。明明是与那双赭红色双眼没有丝毫相同的棕眸，继国严胜却觉得自己在那个女孩身上看到了缘一的眼睛。该说不愧是缘一的教养者吗？那双眼睛里是与缘一如出一辙的冷静和淡漠。身体彻底消散的最后，继国严胜在那双棕眸里看到了自己，就像几百年前在缘一的红眸里看到的自己。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那双眼睛里与缘一一样的愧疚。继国严胜不想承认，但却分得清楚。
缘一眼里的愧疚是给他的，那面前之人的愧疚，又是给谁的？
看着黑死牟彻底消散在眼前，赤司清垂下眼眸。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在最后黑死牟恢复了拟态，但不妨碍她通过那张脸去追忆故人的影子。
她对缘一，始终是愧疚的。
赤司清走上前，捡起了在那堆衣服里的短笛。手指搭在短笛上，两任主人的长久佩戴和珍视让这个死物也生出了自己的灵智，虽然还很微弱，但假以时日，也能成为器灵般的存在。对这股意识用了神魂搜索，赤司清看到了它作为旁观者的一生。
她看到了缘一在以为她被无惨害死后，如原著一样以消灭恶鬼为己任，虽然没有正式加入鬼杀队，但还是一直与鬼杀队保持合作关系成为其中的日柱，一生都在灭杀恶鬼。
命运的洪流不断将人推搡向前，被扰乱的世界线终究是被拨弄回原位。一样的月光，一样的竹林，那是继国缘一与鬼舞辻无惨命中注定的相遇。如同太阳般的剑光，在神明居心裹测的干预下没能给世界带来光明，鬼舞辻无惨还是逃走了。而以终结悲运为己任的缘一，终其一生都没能再找到无惨。
在生命即将迎来终焉之时，他碰上了与原定命运一样踏入恶鬼之道的兄长，并与其在月夜下展开决战。接受过赤司清教养的缘一要比原著强大很多，身体也好很多，在决战开始时他就抱着斩杀化为恶鬼的兄长的信念，但还是忍不住在一开始留情了。随着战斗到高潮，缘一也彻底放开，以最大的力量迎击黑死牟。可年老的身体终究还是拖了后腿，缘一在太阳升起之际还是让黑死牟逃了。
缘一从羽织上割下一块布料，把兄长赠予的短笛放在上面，割破自己的手指在羽织上留下一句话。
“回赠兄长大人。——缘一敬上。”
再之后，就是夜晚重临时，黑死牟又回到与缘一激战的地方，看到了这个短笛和缘一留下的羽织。黑死牟拿着弟弟留下的两样东西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把它们全部放入怀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完了有缘一的记忆，赤司清就停下了。弯腰在那堆衣服里翻了翻，果然翻到了那片红色的布料。年代太过久远，布料早已褪色，只能勉强看出这是缘一常穿的红色羽织。血迹倒还深刻，但字迹却是模糊不清。一挥手，把两件东西都收回空间。赤司清手中燃起灵火，朝那绛紫色的衣服丢去，衣服很快就化为了灰烬。
赤司清对黑死牟感官复杂，但看在缘一的面子上，“万相归无”也只有砍向脖子那一道剑光是伤在外表，其余的剑气都是进入了黑死牟的身体里将器官绞碎，而不是将他分成几百片，给他留足了体面。
抬头看了看那轮圆月，赤司清想，应该还会再见面的吧？她记得这个世界也融合了高天原和地府的存在，像黑死牟这类的恶鬼去了地狱，那缘一呢？会在高天原吗？还是选择了转世？不管在哪，赤司清相信他们一定能再见的，重逢时，要好好道歉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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