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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闹刑场 同


  大闹刑场

  程岳脸色铁青,道:“原来,你们将这个也准备好了!”

  李族长笑:“不错,这个东西,早在四年前就准备好了!程先生,你是天下的学问宗师,自然知道,准备这个东西,并不过分!我家也算是江南大家,这几百年来,贞节烈妇出过不少,但是与人淫奔的,却是只有这么一个!如若不仔细处理,如何警示后来之人!我家又如何向旁人交代!”

  程岳说不出话来。眼睛转向一边的程无双,后者,眼睛里,却全都是不甘示弱的倔强。

  程无双的嘴巴被人堵上了,但是,她的眼睛,却依旧闪射着倔强的光芒!

  程岳不由微微叹气。这个侄女!站了起来,冲李族长作了一揖:“族长,当初这个事情,是我侄女心中有愧。如今事过境迁,侄女婿也已经另外成家,又何苦抓住我侄女的错处不放?当初我两家也是交好非常,才有这婚姻之约。何苦将事情做绝,让你我两家,再无相见余地?”

  “程先生是有学问的。”李族长微笑,“我没有什么学问,却也听过一句话: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没有想到,事情轮到自己家头上,程先生却变了一副面孔了……却不知程先生用什么来教训学生!凭借什么为人师表?等这样的事情传扬出去,你,却又怎么向天下解释!”

  程岳拂袖就走:“你坚持要做,也就罢了!人既然接受过你家礼聘,你坚持要将无双送上死路,我,也奈何你不得。族长大人,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来人,送程先生!”李族长站了起来,拱手为礼,又吩咐下人:“将人带到河边去,行刑!”

  河边。四月的风,非常柔软。

  柳丝温柔,亲吻着河面。河边,已经乌压压围着一群人;几乎都带着看好戏的兴奋。大多是男人,也有女人和孩子。所有的人都用嫌恶的眼神看着被押解过来的程无双,有个女人,还重重的啐了一口,道:“真不要脸的女人!”

  程无双看着眼前这些人,心中,突然掠过一丝怜悯。

  是的,怜悯。

  这些人,这些嫌恶自己不贞洁的女人……她们穷究一生,也难以想象,自己,到底经历了怎样精彩的生活;她们穷究一生,也难以想象,真正的爱情,应该怎样。

  我的生活,比你们的,要丰富得多。我知道的,比你们要多得多。

  程无双不想再看那些可怜而又可笑的面孔,将头,转向了天空。

  天空,是非常纯净的蓝色……兴平,你还好罢?

  程无双的两只脚跨进了猪笼。身子,被人粗暴的压了下去。猪笼,缓缓下沉。

  ……

  两个时辰前。

  见皇帝居然亲自微服召见华觪,苏映雪就知道,不用担心华觪了,这家伙,不但有李玉飞撑腰,还有皇帝撑腰呢。有皇帝撑腰,还担心什么?

  将他们关闭在自己家里,也到底影响三个孩子的课业。当下叫过三个孩子,细细交代了一番,就将他们放回学校去。

  华觪见梁先生居然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不要自己三人抄书了,有些诧异。片刻诧异之后,立即明白,原先梁先生这样安排,是为了保护自己呢。心中更是感激。当下答应了,与两个同学一起,回玉凰山去。

  另外两个同学,一个叫张琼,一个叫颜延之,都是冲动性子。张琼是本地人,一个鞋匠的儿子;颜延之却是湖广人,去年来到京师投奔亲戚,才进玉凰山读书的。张琼出身卑下,本就对这世道非常不满;而颜延之经历复杂,见多了世态炎凉,因此也长成了一个愤世嫉俗的性子。三人被先生娓娓教育了一番,虽然感激,但是心里却不以为然。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回学校。转过弯,却在半路上的一个凉亭里,看见了学校的教师,程岳程先生。他正与身边两个人说话。

  见先生与他人说话,直接走过去就显得有些冒失了。当下三人放轻了脚步,在一棵大树下暂做歇息。却听清楚了凉亭里先生与那两个人的对话。

  程岳先生显然是不甚高兴的,言辞之间,有很多不满。而身边两个人,言辞却颇为强硬。交谈的内容有些含糊,但是颜延之却听清楚了其中一个名字“程无双”。将他们的话联系起来,颜延之就猜测到他们交谈的内容,与当年湖广的救命恩人程无双有关。大约是三四年前,程无双离家出走;现在又回来了,被原先的夫家给逮住了,夫家派人前来请程先生前去,商议一个处理方案。

  隐约知道意思,三人便再也坐不住了。颜延之是湖广出来的人,对程无双,这个胆敢上京师告御状的女子,向来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的。甚至将她看做是救命恩人!而华觪,因为母亲的关系,对这世间的规矩教条,已经是十二分的不满。张琼稍微慎重一点,但是他却曾亲眼看到过,自己村子里的一个出轨少女,被烈火活活烧死。一听到这样的事情,他也镇定不下来了。他们要如何处置程无双?如何处置程先生的侄女?

  当下三个少年就做好分工。华觪一路远远跟随先生三人而去,路上做好记号;颜延之与张琼飞奔回学校,正是午休时间,大家都在宿舍里。便招呼朋友,说明大致情况。

  程岳甚得学生之心,学生们听说程先生被人逼迫,哪里有不群情激昂的道理?更有熟悉当年湖广事件的学生,添油加醋,直将程无双说得勇烈无双。虽然有老成的,以为这程无双离家出走,必定有蹊跷;自己外人,不了解情况,不能够随便干涉,但是大家都被煽动起来了,你一个人反对,就会先面对大家的拳头。这样的情况,谁又会去阻止同学的行动?

  男学部动起来了,又有好事的学生去转告女学部。

  女学学生与男学学生有很多不同。这些年,在教师们的潜移默化下,很多女学生已经知道,很多所谓的规矩,都是男人定下来限制女人的。前一阵的苏素素事件,更是将部分学生的不满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人家华觪都说了:男人寻花问柳,谁也不会说什么不是;女人一旦失贞,那就是十恶不赦的罪行。程无双离家出走几年,又是什么大罪?不行,我们都要去看看去!

  女学部也动起来了。正巧,这日女学部是东华公主在管理。因为孟丽君与东华公主曾经结义,孟丽君办女学没有人手,东华公主婚后无事,也过来帮忙。

  东华公主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多年未见的朋友,居然比自己要勇敢的多。居然——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好几年!而且,好象,还给自己找一个女婿!

  了不起!比比自己,真是惭愧!

  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不能不管!但是,咱不能直接出面!

  于是,我们的公主,就躲起来了!让学生自己闹去!

  于是一大群娘子军,会合上男学部的部分学生,在颜延之的带领下,沿着华觪做下的记号,浩浩荡荡,直奔向李家庄!

  ……

  华觪跟随着程岳三人来到李家庄,却无法混进祠堂;正焦急等待着的时候,却看见村人异常兴奋,议论纷纷,向河边走去!装作迷路的人,找一个年轻人问情况;年轻人告诉他:“我们村子里逮住一个私奔的妇女,正准备行刑呢!你要不要去看?”

  华觪大惊,说道:“行刑?怎么可以在村子里行私刑!至少要报告官府,秋后行刑,才是道理啊!”

  年轻人用非常莫名其妙的眼光看着他:“你是读书读糊涂了吧?这样的事情,向来都是自己宗族解决的,谁会去报官府?这等丢脸事情,自己宗族里面解决了就是了,谁耐烦到官府大堂上去再丢一次脸?你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

  华觪道:“可是,私自将人来处死,不是犯法的吗?”

  “犯法?”年轻人大笑起来,“这样的事情,比牛毛还多呢,谁会认为是犯法?官府即使知道这样的事情,也不会来说一声宗族的不是。如果要郑重,等事情结束之后,上官府那里告诉一声,备个案也就是了。什么事情也没有的。”

  “什么事情也没有?”华觪默默不语,心里急速的想着主意。慌忙之中,又有什么办法?只好跟随着人群,到了河边。却看见一个女子被押解了过来,知道那就是程先生的侄女程无双了。

  正惶急的时候,华觪却看见程无双的微笑。

  那是一个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微笑。那个微笑里,隐藏着对众生的怜悯。

  华觪没有想到,一个面对着死亡的女人,还能发出这样灿烂的微笑。

  心重重撞击了一下,头脑中就是一片暂时的空白。却隐约听见耳朵边有人叫喊:“快淹死她!死到临头,居然还敢笑!”

  头脑中扑棱了一下,华觪清醒过来了。眼看两个壮汉已经将猪笼抬起,他奋力推开众人,冲上前去:“住手!”

  眼见半路跑出个程咬金,众人都愣住了。片刻之后,就有怒吼:“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坏我们村子的事情!”

  华觪先对笼子里的程无双点了一下头,再转头看着气势汹汹的众人:“程姑娘是皇家宗室,你们擅自行刑,是犯法的!如果程姑娘被杀,你们整个村子,都逃不了杀头充军发配的命运!”

  “皇家宗室”四个字,到底有些威慑作用。众人都是一愣,接着有人大笑起来:“皇家宗室?皇家文碟,早就将她给除名了!她算什么皇家宗室?即使是皇家宗室,嫁进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我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又有人大叫:“这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野小子,是那**的奸夫吧?”立即就有人轰笑起来道:“这小家伙,现在毛也没有长齐,三四年前却哪里来这样大的力量,勾引这个**私奔?”

  又有人叫道:“我们理睬他做什么?将他撂到一边去,先将**处理了是正经!”

  见两个壮汉逼近,华觪紧张之极;蓦然想出了一个主意,叫道:“你们切勿过来!我今日到此地来,是奉行了圣命!”

  “奉行圣命”四字一出,听清楚的众人倒是有一丝迟疑。族长排众上前,仔细打量了华觪一番。却看见华觪衣着平常,显见是个普通的读书人,却哪里有丝毫天子使者的贵气?但是华觪既然这样说,当然要问个明白,当下拱手笑道:“这位小哥请了。却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华觪见他彬彬有礼,也少不得还礼道:“丈人请了。学生姓华。”

  “原来是华小哥。”族长笑嘻嘻道,“却不知华小哥在圣上身边,担任了什么职务?圣上又怎么知道这里事件?既然是奉行圣命,却不知有什么凭据?如果有圣旨,还请华小哥先将圣旨请出来,让我们瞻仰瞻仰。”

  几个问题一问下来,华觪当下就支吾了,半日说不出话来。

  族长心里有数。看着华觪衣着,多半就是玉凰山的学生。多半是那程老头拂袖走了之后,派了学生来闹场的。他治理全族已经经年,却一直未曾有立威机会;今日逮着一个犯事妇女,正想借此立威,却不料居然有一个毛头小子来闹事。当然不允许。当下脸色一沉,说道:“华小哥,你慈悲心肠,想为这个妇女求情,那自是好心。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家规矩,却不容许他人来破坏。你来求情,我等本不便为难于你;但是假冒圣命,侵犯圣上威严,这却是法理不容了。来人,将这个胆敢假传圣旨的小子捆起来,交给县令老爷处置!”

  华觪眼见几个壮汉就要上前,什么也顾不得了,说道:“你们李家也算是大家,可有什么有见识的人没有?是否认识这个东西?”从怀中取出一个玉锁,托在手里。

  众人看到这架势,都是怔了一怔。几个壮汉也停住了脚步。那李族长惊疑不定,上前道:“我来瞻仰瞻仰。”从华觪手中,恭敬接过,翻看起来。立即有好事的人,围上来观看。

  李族长看着玉锁,却是惊疑不定。这玉的质地居然是上好的翠玉!平常人家,哪里买得起这样好玉?玉上花纹,却是平常的双龙戏珠,看不出到底是不是皇家的制作。他辨认不出来,却又耻于承认自己无知,当下拿着玉锁,追问华觪:“华小哥,你说奉行圣命?而皇上,却拿了这个东西给你做凭证?”

  华觪心中叫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点头。

  李族长看着华觪脸色,就知道大概,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是在掉谎!即使皇上知道这里有这样一出事情,即使皇上要派人来阻止,也要派一个将军或者侍卫大人前来,却哪里会派遣你这样身无功名职分的小子?即使身边没有人,不得不派你前来,也该给你一张圣旨或者其他大家都知道的东西做凭据!会给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谁却相信了?”一翻手将玉锁收进自己怀里,说道:“大家将这个子捆起来,送到县衙去治罪。这个女子么……”看了程无双一眼,道,“今日的时辰被这小子耽搁了,先带回去,等明后日的好时辰再来处置吧。”虽然不相信这华觪的说辞,但是到底被华觪左一句“圣命”,右一句“圣命”说得有些忐忑了。这程无双到底是皇帝册封过的人,自己还是慎重一些才好。

  华觪看见族长将自己的玉锁收进怀里,却是忍耐不住了。这是母亲的唯一遗物啊,却被这个龌龊小人收进怀里!族长后面的话也没有听清,就扑上前去,道:“你将玉锁还给我!”

  这一扑,却将一个肥胖的族长大人扑倒在地上。旁边众人,一起呼叫起来:“学生打人了!”“我们族长被人打了!”

  登时就热闹了。华觪与族长在地上扭打,两个壮汉试图把他们拉开;但是华觪是不得玉锁誓不罢休,人在激愤之际,力大无穷,大家居然拉扯不开。华觪终于成功抢回玉锁,这才松手;众人把族长大人扶起来,族长大人已经灰头土脸,威风尽失,头上也出现了老大一块乌青。他哪里丢过这样的人?当下跺脚道:“你们给我打!给我打回来!”

  其实不待他吩咐,手下的人已经开打了!华觪身体本来就不强壮,更何况好汉敌不过人多?几下老拳吃下来,人,已经丢了半条命。

  程无双眼见一个热血少年,为了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将在这里丢掉性命,不由大是着急,有心叫这个少年认错逃跑,但是嘴巴被堵着,发不出声音,只能默默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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