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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而过 同


  擦肩而过

  酒醉人人自醉。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太白居的楼上,一个年轻的军官,正凭栏。

  湖水浩淼,远山迷离。街的对面,另一个大酒楼里,鞭炮震天。

  她,终于还是嫁了……虽然她现在没有嫁,但是,那位宰相孙子,为她这般大笔花钱,她,会不嫁么?

  也许,我该为她庆幸,她,终于有个好归宿了……

  军官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为了这身衣裳,他已经奋斗了整整七年。

  七年……终于,他认为,自己来迎娶小姐,也不算辱没老爷了;终于,他的上司,给了他这个机会。

  但是,终于,还是来迟了一步。

  她,终于还是成了别人的人。

  宰相孙子……这般门第,究自己一生,也难以企及。所以,我还是静悄悄的呆在远处吧,看她幸福,便已足够。

  默默的思想,却没有料想,自己的两颊,已经泪迹纵横。

  蓦然听到一个醉汉的声音:“你这男人,不是男人!……好男人流血不流泪,……你这副姿态,却是做给……谁……谁来看呢!她……不会看你的,她傍着了一个富贵人家……”

  李小凡回头,看见有个书生,歪歪斜斜靠在桌子旁边,正冲着自己叫嚷。手里,还拿着一个酒壶……闻着气息,却是这太白居最烈性的“醉春”。

  李小凡见是一个醉汉,也不与他计较,默默再次转过头,看街的另外一边。

  却没有想到,那醉汉见自己不理睬他,竟然扑身上来,嘴巴里只乱叫:“不许看不许看!有什么好看的!你这样看她也不会嫁给你了……你知道我等了她多少年了么?我等了她整整五年哪……五年……我就等她……”

  这话虽然有些结巴,但是李小凡岂有听不懂之理?心知这也是一个伤心之人,不由起了同病相怜的心思,淡淡说道:“你说的是,不看也罢,确实没什么好看的。”轻巧躲过那醉汉的身子,顺手将他扶住了,将他安置在椅子上,说道:“兄台醉了,我送兄台回家去吧。”

  醉汉笑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哪里醉了?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尔同销万古愁……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欲上青天揽明月……她可不是天上的明月么?我知道自己揽不到……可是,我万万想不到她会选这样一个凡夫俗子……那家伙,除了一肚子龌龊之外,还剩下什么……我将她看做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却没有想到,她只是待价而沽而已……我错了啊我错了,错了整整五年……”

  “你说什么?……”虽然有些醉意,但是听这个醉汉如此评判小姐,李小凡还是微微有了些怒意,“你娶不到小姐,就胡说什么?小姐……她是天上的明月,你不要妄想……妄想不到就胡说八道!”说到后面,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起来。酒意还是上来了,强自压住,说道:“你醉了,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那醉汉看李小凡如此,却是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笑话你!我就要笑话你没有见识!天上的明月?天上的明月都已经跳进湖水里洗澡了呢……什么天上的明月不沦落……哈哈……你……”笑着,却从椅子上翻了下来。

  李小凡见他倒在地上,到底关心这个同病之人,就站起来走过去相扶。他到底也是喝多了的,走了两步,脚一软,却倒在了醉汉的身上。酒意终于也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就靠在醉汉身上,干呕起来。醉汉大怒,说道:“你却扑在我身上呕吐,好没有道理!”翻身将李小凡压在身下,说道:“我呕给你看!”也是一阵干呕。

  李小凡恼怒道:“不过是干呕而已,又没有弄脏你衣服,你却小气!”用力一挺,他从军之人,常年征战,有的是力气。当下将那个醉汉掀翻。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巨响,原来是醉汉一倒,正靠在桌子脚上。李小凡力气太大了,不但掀倒了醉汉,连带着将桌子椅子全都掀到了。这下好了,杯子盘子碟子加上酒壶……好一阵响动。整个太白居楼上,一塌糊涂。

  今日酒楼生意很是清淡。楼上还有几个客人,看见两个醉汉闹事,都纷纷走人。小二赶上来,看见这样情景,慌忙来搀扶。李小凡不认识,但是另外一个,却是酒楼的大客人,能任由他倒在地上吗?没有想到,那醉汉醉得东倒西歪,根本不认人。看见店小二前来,误以为是李小凡,出手就是一拳,却将店小二打得眼冒金星。店小二眼见不行,急忙爬起来退后面去了。

  李小凡也糊涂了。见醉汉连店小二也打,不由怒气冲天,说道:“你却是胡乱打人!”冲上去,抓住醉汉,往地上一推,整个人就坐在醉汉身上,扬手就打。醉汉吃痛,奋力挣扎,终于将李小凡掀翻,也是抓紧机会乱打。

  当下两个人,就这样在酒楼上扭爬翻滚,乱打一气。从墙东扭到墙西,从窗前扭到门前,衣服上也不知沾了多少污渍,身上也不知留了多少乌青。

  掌柜也上来看过,却见没有什么大损失,更出不了人命问题,也就不多管了。只吩咐手下,将桌子挪开一些,以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却终于打累了,两人不约而同都住手,靠着墙壁坐下,喘口粗气。那醉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看你看你!好歹也是一个六品校尉,却整成了这副德行!你看你看!衣服领子破了,脸上也青一块红一块!人家看见这大元朝的官兵都长成这个德行,还不笑死!”

  李小凡听他取笑自己,大不服气,说道:“你看你!又哪里像个读书人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哪里还有一块好的?连肉也露出来了,也不知羞耻!”

  那醉汉书生低头看了自己衣服一眼,也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也是也是!不过我整成这个德行,多半是你干的吧!”

  李小凡笑道:“是我干的!你又想怎么样?”

  醉汉眼睛依旧有些迷离,声音却清楚了很多:“不怎么样,咱们都是可怜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不跟你打了,我跟你喝酒。”

  李小凡听他这么说,也不由大笑,道:“对对对,我跟你喝酒。我们不打了。”爬了起来,来到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边上坐定,说道:“小二,再拿酒来!”

  小二探头看了一阵,却没有搭理李小凡。醉汉也来到李小凡前面坐定,也放开嗓子叫:“小二,耳朵聋了还是怎么着?拿酒!”

  却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还要耍酒疯是不是?好歹是临安城里最有名的风流公子,却为一个女人疯成这个德行,羞也不羞?”

  醉汉睁大眼睛看前面,酒,登时醒了一大半。声音也有些支吾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公子……到了么?”

  话还没有问完,醉汉的脸上先火辣辣挨了一巴掌:“还记得公子?我以为,你除了女人,什么都不记得了呢!公子从琼州回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听说素素姑娘的事情生怕你想不明白,人还没有进家门就派我先来找你。你倒好,发酒疯,差点将这个太白居也给拆了!给我起来,好好洗个澡,将这身酒气给洗干净了,跟我去见公子!给我记住: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来的人就是柳正风了。孟丽君一行今日上午才进临安城,路上就听说苏素素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孟丽君先想到了陈慎言。陈慎言对苏素素用情很深,她是知道的。生怕出了什么事,就先派柳正风去找陈慎言了。柳正风跑了几个地方,最后才找到这太白居,却看见陈慎言与一个小军官扭打在一起。心中又气又恨,也袖手旁观,等两个打累了,也有几分清醒了,才上前说话。

  陈慎言听柳正风教训,酒意全消,心中惭愧,低头不语。听得远处鼓乐声,心中又是一阵凄冷。

  柳正风走到李小凡面前,说道:“这位军爷请了。方才我兄弟无礼,伤了军爷,在下先行道歉。却不知军爷住在何处?容我等上门赔礼。”

  李小凡的酒意,也全都消散了。听柳正风说得入情入理,也苦笑道:“此事也是我自己不是。如果我不喝酒,也不会闹这样大的笑话。”站了起来,说道:“赔礼什么的,也就免了吧。我在京师,也滞留不了多少时候。”摇晃着下楼去了。

  柳正风扶起陈慎言,正要走路,却听见小二的声音:“军爷,您的酒钱……”便扬声说道:“一切帐目,都算在我身上吧。”低头对陈慎言说道:“这位军官,倒是个爽性汉子,比你要好多了。”眼睛却看见了地上一个荷包,低头捡起,问:“这是你的么?”

  陈慎言看了一眼,摇头说道:“不是我的。估计是那个军汉的。”

  柳正风将陈慎言丢在椅子上,说道:“你先等着,我去追他。”急忙追了出去,却追不到了。返回楼上,说道:“我给掌柜留下话了。如果那军汉来,就让他去郦大人府第。将人家折腾成这个样子,我们也要赔个情。”

  陈慎言道:“万一人家不找来呢。我们还是先打开看看吧,说不定可以知道他是什么地方人,找起来也有个线索。”

  柳正风冷冷白了他一眼,说道:“不需要你交代。你也不用拖延时间了,有道是丑媳妇终须要见公婆,你迟见早见都是要见公子的。你放心,将身上的酒气洗干净了,自己找一个借口糊弄公子去。我不会多嘴的。”手却打开了荷包,只见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两三个铜钱几块碎银,合起来也没有一两。另外还有一幅丝帕,颜色却有些发黄。柳正风抖开丝帕,两人一见,却不约而同“啊”了一声。

  丝帕上,画的是一个女子。衣着虽然普通,但是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那人,不是苏素素是谁?陈慎言虽然知道那个军汉也有意于苏素素,但是还万万想不到军汉竟然将苏素素的画像贴身保藏,用情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由诧异。

  柳正风诧异的却是另外一个原因。“少谨,你家里收了不少苏姑娘的画……这是苏姑娘的画风,尽管还比较稚嫩!”

  这样一说,陈慎言也明白过来:“他身上,居然藏了苏姑娘的自画像……他,就是苏姑娘一直在等的人!难怪他今日……”

  柳正风一怔,说道:“什么苏姑娘一直在等的人?苏姑娘一直在等的人不是你么?因为你娶不了她做正室,她才在……”却知道失言,没有将话继续下去。

  陈慎言叹息,低声说道:“兄弟无状,浩然见笑了。苏姑娘曾告诉说,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从军去了。她须等他,不能接纳我。我见她今日却如此欢喜的被别人梳弄,以为之前跟我说的,都是谎话,因此情难以自禁……所以失态了。”站了起来,说道:“不行,我去找她!她的心上人来了,她不能跟人这样了!我去给她准备赎身钱……”便要往楼下冲。

  柳正风将陈慎言拉住,说道:“我与苏姑娘也只见过一面,却也知道,苏姑娘不是水性杨花之人,在这最污浊的地方,保留七八年清白,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既然七八年都等下来,断断没有今日就这样欢天喜地另图新欢的道理。今日之事,只怕另有蹊跷。再说,在那里设宴的是宰相孙子,你我莽撞,只怕给公子惹来麻烦。还有,那个军汉,到哪里去了,我们还要去问个明白。只有先找到他,这事情才能够处理清楚。你不要莽撞了。”拉着陈慎言下楼,回郦府。

  孟丽君也刚进家门。她先到吏部报到,吏部的大小官员见她自然欢喜。还没有坐定呢,却又听到了李求福的声音。原来铁穆听说郦君玉回来,再也坐不住了,当下就派李求福传口谕,要郦君玉到文华殿见驾。

  三年未见,今天重逢,君臣之间,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铁穆一把将郦君玉拉起来,仔细端详了他一番,好久才说道:“爱卿长个了,却也瘦了——身体好些了么?”

  这一番行为,纯粹是出自自然,没有丝毫做作。孟丽君不由感动非常,哽咽说道:“多谢圣上。身子已经大好了。”

  铁穆道:“这身子的问题,是轻忽不得的。好在已经回来了,朕叫两个御医给你仔细把把脉,仔细开两个方子,调养调养。你去琼崖三年,可是拿命去拼呢。这一回回来,朕再也不许你劳累了。”

  孟丽君低头笑道:“微臣该死,竟然叫皇上担心了。其实不过是风寒而已,没有什么大妨碍的。不必要再派御医给臣看视了,臣自己也是半个大夫,再说臣的师父已经在臣的宅子里等着了。”

  铁穆笑道:“也是。严妈妈的本事,我们也都放心。也真是,本来传旨要你慢慢动身,你却这么着急赶来干什么?一路上累着了,不是更增加大家的心事么?”看着郦君玉略显苍白的脸色,说道:“朕倒是忘记了,急巴巴将你悬进文华殿。却没有想起,你还未曾回家呢。也是,你家那个小子,长了好高的个子了,你自己却是一面也没有见过吧?朕倒是经常见到,你家那小子,与朕的淑容公主,倒是投缘。”

  孟丽君答不上话,只好低头不语。心里,倒是忍不住想念起苏映雪来,想起自己的母亲与外甥来。铁穆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朕不再做恶人了,你快回家去吧!其他事情,咱们以后再仔细说。今天别的都别想了,好好补偿一下朕的表妹吧,这三年功夫,可真苦了她呢。”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饶是孟丽君脸皮极厚,听他话里的戏谑之意,也不禁脸色绯红,说道:“陛下说笑了。”陛辞出宫。

  听罢两个门客的说辞,孟丽君沉思了片刻,道:“要查这个军汉的下落,却也好说。这军汉曾经说过,他来到此地,也只是逗留两天。一般来说,行程如此匆忙,必然是有公干的。有公干,就可以查。”

  柳正风笑道:“怎么忘记了!幸好公子提醒。那军汉穿着,级别也不会太低,至少也是一个六七品的军官。他皮肤黝黑而且粗糙异常,多半是塞外风霜吹的。多半就是北边来的人了。既然来此公干,那样范围就小了很多。我找皇甫大人询问一下,也就得消息了。”匆匆走了出去。

  孟丽君笑着说道:“这家伙……少谨,刚才,浩然对你,没有太粗暴吧?苏素素姑娘的事情,我们也始料未及,你心中难过,我们也知道。但是你这样行为,未免却将自己身体糟蹋了。浩然心里着急,才会对你粗暴,你就别怪他了。”

  陈慎言却是目瞪口呆了:“公子,难道……浩然跟你说过方才的事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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