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惊 下

　　“郦大人。”匆匆进门来的是一个实验员，“皇上派一个公公来传口谕，请你出去接旨。”

　　请我出去接旨？孟丽君抬起头。是什么事情呢？

　　这些年来，皇帝的小赏赐还是不少的。但是，接见自己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少。如果不是自己实验室里不停的制造出皇帝感兴趣的东西，这个接见自己的次数，还要少。

　　所以，最近这一阵，孟丽君对皇帝的旨意，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但是孟丽君心里，到底不曾抱怨铁穆的无情。到底，两年前，自己做的那一些小动作，任何专制的君王都难以忍受。

　　所以，她只能用最谦卑的态度去认错，然后，蛰伏，等待着皇帝的再次起用。

　　但是两年了，自己的实验室，立下这么多的功劳，皇帝，却依旧没有什么意思。

　　出了门，看见是一个很眼熟的公公；立即辨认出来，原来是老熟人，李求福。皇帝居然将他从皇陵给叫回来了。心咯噔了一下，这李求福……当初程无双那件案子，自己与李求福是结下过梁子的。当下堆起笑容，拱手道：“李公公好。”

　　李求福的脸上也堆起笑容，说道：“状元公，多年不见，这容颜，是越发年轻了，可喜可贺，呵呵。”

　　这话，却是无礼之极了。孟丽君脸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只是笑道：“托公公的福气，一切安好。”

　　李求福尖着嗓子，笑道：“状元公，皇上请你进宫一趟。即刻，要快。”

　　这是废话了。孟丽君恭敬跪下，道：“遵旨。”站了起来，说道，“下官换身衣服就去。”却听李求福道：“不需要了，皇上心急的很，别叫皇上久等了。”

　　孟丽君跟着李求福，一路小跑进了宫，却看见铁穆正在案前焦急的踱着步，前面还站着几个人：四个宰相，一个兵部尚书，两个兵部侍郎，还有一个皇甫少华。

　　这么大的阵仗！孟丽君不觉心中有些不安——哪里出事了？

　　淳于镇传递来的消息，并不全面——或者，是北边出事了？根据最近的情报，北边是很有可能出事的——

　　到底战，还是不战？

　　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铁穆抬起头来。四目交投，孟丽君急忙快步上前，跪下拜见：“臣郦君玉拜见陛下。”

　　“你起来。”铁穆看着自己的臣子，声音里，到底有些波澜了——这个臣子，自己已经多长时间没有见到了？三个月？五个月？

　　虽然已经开春，天气却依旧还是非常寒冷。孟丽君身上的衣服，却是非常单薄，也非常破旧，更是——非常肮脏。更可笑的是头上的头发，竟然焦黑了一缕，脸上还有一块黑斑，未曾完全洗净。

　　铁穆呆呆看着，心中有些辛酸，又有些感动。片刻才说道：“这么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多穿些衣服——朕的表妹，就这么小气么？”

　　孟丽君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才恭敬回禀：“皇上恕罪。臣在实验室里，经常要做实验，穿好衣服未免糟蹋了。因此都是穿旧衣服……”看看身上的污迹，又道：“这实验室里要做的实验比较多，因此就肮脏了……因为要看炉子，索性穿少一些，免得太热……君前失仪，皇上宽恕。”

　　铁穆挥手，叫小安子“小安子，去打一盆热水来，给郦大人洗脸。”

　　听他说话亲切，孟丽君心中不由略略一酸，叩头道：“臣怎敢承受皇上这等恩遇？”

　　铁穆将他搀扶起来，说道：“你先洗个脸吧……那些正事，晚它一会半会也不要紧……”望着眼前憔悴的少年，想起几年前两人初遇时候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书生，声音，终于有些异样了。

　　被皇帝搀扶着，听着皇帝这样说话，孟丽君心中，不由又是一酸，哽咽道：“谢皇上。”

　　小安子早就打上热水来，就在大殿的一角，孟丽君拿着毛巾，匆匆擦了一把脸——才擦了一把，却蓦然想起一件事来，手，便僵硬在那里了。

　　她的脸，已经好几日没有化装了。涂抹在脸上的草汁，已经渐渐淡去。

　　今日一洗，立即已经洗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肤来。

　　如今……洗，还是不洗？

　　皇帝与大臣，虽然没有看着自己，却一定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自己停滞的举动，定然会引来大家的关注。

　　既然如此——不如大大方方，洗去自己所有的化装！

　　不过片刻，孟丽君就拿定了主意。拿起面巾，细细洗去所有化装；又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铜镜里，朦胧闪现的，依旧是几年前，那张如同春风的笑颜。

　　心中却不由略略一酸——多少年了？看着这张脸，自己，居然也觉得有些陌生了。

　　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回到大殿正中——“臣参见皇上。”

　　大殿之中，竟然寂静无声。

　　早在看见孟丽君转过身，向自己走过来的一刹那，铁穆就已经惊呆了；直到孟丽君跪在自己面前大礼参拜，他才回过神来；片刻之后，才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爱卿免礼。”

　　孟丽君抬起头，站了起来，脸上神色，却是依旧：“谢皇上。”退到自己该站的位置上。

　　铁穆只觉得自己不能呼吸。

　　与郦君玉相交，也有七八年了吧；为什么，直到今日，才发觉眼前这个少年臣子，居然……有着超过后宫——所有妃子的美貌？

　　他的眼睛，晶亮而有神，焕发着自信的光彩；他的嘴角，微微有些上翘着，却是一副安静平和的神色；她的皮肤——她的皮肤，竟然如此细腻——比温氏的皮肤，还要好！

　　他……

　　心中一个小鹿砰砰乱撞着，铁穆甚至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是太失态了。失态……我不能失去一个君王应该有的风度啊……

　　心中提醒着自己，铁穆却依旧不能收回自己的眼睛……

　　天下竟然有这样美貌的臣子……他是我的臣子！

　　不知过了多久。

　　第一个注意到皇帝失态的，是赵廉。他一直注意着皇帝的一举一动，皇帝的表现，让他大感诧异，于是，他眼角的余光，就随着皇帝的眼睛，在孟丽君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但是，片刻之后，他却忍不住将整个眼睛都移过去了——

　　天啊，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男子？而皇上，却居然……赵廉忍不住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赵廉与皇帝的失态自然落在赵云如与徐康的眼睛里；两人微微冷笑，眼睛却也不由转了过去。乍一看到，心也不由一跳。徐康看着眼前的美少年，脑子开始急速运转：这郦君玉，原来如此美貌！为什么之前……却一直都是那么一副黑不溜秋的形象？

　　四相之中，最镇定的是梁尔明。看到其余几个人的反映，他的眼睛，也不由在自己女婿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婿，却是如此美貌呢。自己的女儿，也算是有福气了。不过，前几年为什么会这么黑呢？

　　金声元帅与两个兵部侍郎，之前并不认识郦君玉，因此，也不明白别人肚子里有多少疑惑。不过出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他们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停留在了孟丽君的脸上。

　　皇甫少华的心，好象猛然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似的——天啊！

　　先生，先生的皮肤，竟然如此白皙！

　　他的外貌——居然是如此美丽——甚至，超过姐姐，超过刘燕玉，超过我曾见过的任何一个女性！

　　他……难道……

　　心中蓦然跳出一个大胆的猜测；片刻之后，皇甫少华才被自己的猜测惊呆了。

　　我怎么可以这样想呢？我怎么可以这样猜测呢？

　　那是先生，是我的先生，我的恩人！

　　但是，皇甫少华却是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他甚至在头脑中幻想，先生，假如穿着女装，那会是怎样一副形貌……

　　孟丽君注意到，皇帝的眼睛，一直落在自己脸上，很长时间了，眼珠也不曾转动。她还注意到，周围的大臣，包括自己的未婚夫皇甫少华，眼睛都集中在自己脸上。

　　美丽的东西，果然……心里，忍不住微微叹息一声。我曾展示出我的出众才华，也不见大人们如此诧异；今日略略洗去一些化装，就惹得大家如此惊异！轻轻咳嗽一声，说道：“皇上召臣与诸位大人前来，必定有要事。”声音平稳，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铁穆这才惊醒过来，重重咳嗽了一声，说道：“今日要你来，是有要事。金大人，你来说说。”

　　金声扫视了众人片刻，才缓缓说道：“北边来了急报，这蒙古，又有集结迹象！”

　　一话出来，除了兵部的人与皇帝之外，人人都是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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