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泊州上京城
先英山左派张伦，副堂主。
说得上是个大官，能够穿梭在皇宫里本身就意味着此人绝不会简单，面相而看眉眼中若隐若现着有精光闪烁，面颊偏瘦，唇齿内敛，给人一种刻薄尖酸之感，身型足比赵庆州高出半个头，胸腹可见肌肉轮廓，暴露在外的四肢更是比赵庆州粗了不止一圈。
这是个文人？
帝宗国以体魄为第一修炼科目，其次才是内气增长，郑老前辈年迈仍能徒手打死一头壮牛，赵庆州自认不用气息是绝对做不到的，再看那张伦，行为举止都文质彬彬，但那爆炸性肌肉估计肉搏起来赵庆州只有挨揍的份儿。
四十多岁的人了，相传对属下极其苛刻，那一张白如宣纸的脸此时也被小丫头搞得一会红一会黑的。
“张叔叔，故事让你讲得真没意思，要不你夸夸我爹吧！”
“啊这，好好好，我夸我夸。”
“张叔叔，你怎么夸人都不会啊。”
“首座大人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文采出众，修为高深，人情练达……”
“哎呀，张叔叔真没意思，我揍宗鸾去！”
张伦一时被这姑奶奶搞得焦头烂额，近几日公主殿下快把这小丫头宠天上去了，揪没了张副堂主的半边胡子暂且不论，揍太子儿子的时候那手劲更是没轻没重。
“小姑奶奶，我夸，我夸还不行么？”
按年纪算，张伦好歹也是赵庆州的叔叔辈，硬是被逼得自降身份，先英山堂主只有四位，左派副堂主职权差不多就在从三品，三厅首座虽说是授皇家御用却毕竟是江湖而不在朝堂，顶破了天也就正四品官位，算下来见了面时赵庆州还要称呼张伦一声“张大人”。
“张大人，您这是？”
赵庆州从人家身后走过来，张伦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本还想着见面时一定要给对方下马威也好树立上级领导的形象，没承想赵庆州真的来到面前时差点给人跪下。
“赵大人，您可算来了！”
张伦急忙退后两步，眼瞅着小丫头又要上来揪胡子，要放在平时，这些不懂事的小孩一巴掌都能扇出几十米远，可就在皇宫，公主殿下的眼皮子底下张伦还是要退让九分。
“小立秋，休得无礼。”
赶紧抱住小丫头，又对那肌肉猛男表示歉意。
小立秋可怜巴巴的哦了一声只好作罢，留下一句狠话又跑向萱文殿。
“大叔，你等着！”
赵庆州无奈，也不知道怎么和张大人解释才好。
“赵首座，咱们先出宫？”
张伦急不可耐，谁能保证那小丫头一会儿不会带着更粗壮的汉子过来一起揪胡子？
小丫头虽然来皇宫时间不长，但皇宫里守备的南廊道高手她认识的就足有半数之多，老一辈高手不怎么露面都愿意现身和小丫头嬉戏，张伦就是再牛也不敢在老一辈面前造次，只有挺着脖子的份儿。
张伦在前面小跑着，时不时回头观望小立秋动向。
赵庆州不明所以，跟着小跑出了皇宫，迎面见到户部尚书大人从小门钻出来走向太子书房也没来得及打个招呼。
赵庆州不知道，如今朝野上下但凡路过萱文殿的人无论几品都得对那小魔王恭恭敬敬，避之不及，文人上了岁数都喜欢留些胡子故作清高，小丫头见惯了武夫提刀弄剑，最看不得假惺惺的两袖清风。
三厅首座的官印还没到手时，赵首座的名声已经传进了各大官员府邸，本身不见有如何特殊，唯独女儿得了公主殿下喜爱，二人刚小跑出皇宫小东门儿是上气不接下气。
皇宫百米外才入市井，上京城繁华远比过南廊道热闹得多，街边有茶肆或酒楼，巡城卫队装备也十分奢侈。
张伦出入上京一般不坐马车，赵庆州自然也就步行跟上。
“赵首座初到上京应该还没住的地方吧。”
张伦喘了口大气，同行赵庆州则是拱了拱手。
“在下已经订好了桃花酒楼客房，不劳烦大人挂心。”
二人都是互相陌生，也就不好再交谈什么，至于去先英山见未来袍泽当然也可以推后稍许，毕竟赵庆州此时的衣物已经穿了半个月，裤脚泥土干裂不说，还有血渍清晰可见。
“也好，那明日早些我去接你，先英山左派众人为赵首座接风洗尘！”
张伦一拱手告辞离开，赵庆州自然乐得清闲，好些日子都是露宿荒野，应该好好睡一觉了。
怀中玉莲花日夜为赵庆州滋补精气也已经略显疲态，少许光辉不在，已经是明亮转为幽光。
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从路边一丰腴女子身旁走过时，玉莲花光华一闪。
心中猜测，那身材曼妙女子或许是某位渝江出身的重宝女剑客，也就没多放在心上。
对方同样将目光投了过来，如水双眸打量着青年，一点寒气传来微不可察。
二人擦肩而过，什么都没说，那道寒气在赵庆州手中如灵蛇游动，乌黑真气包裹下瞬间支离破碎。
渝江宗整体修为其实都不算特别出众，厉害之处也仅仅在于“重宝”二字，相传四卷山河图每一样都是逆天的宝物，佩戴在身上就坐拥当世一流高手的战力，而那个岳之山之所以在渝江手掌风云，成就了年轻一辈无敌手的名号也是因为“重宝”。
“灵峰镇北”
最巅峰的护体重宝，赵庆州得到了宋跃天与岳之山战斗的全部细节，徒手接刀便是如此由来。
刚刚一面之缘的女子想必也是此类，修为不算高深，应该是有重宝随身携带，只是渝江宗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上京就值得深思。
再没多想，桃花酒楼已经近在眼前。
热闹非凡，周围有不少世家子弟在此鱼肉，皇帝陛下曾经亲手给这酒楼写的金字招牌就在头顶，桃花酿香气嗅上一口便醉得人飘飘然起来。
老板娘掌柜，算得上美貌动人，穿着朴素了些让人很难联想其腰缠万万贯，店里伙计是南廊道人在酒楼打工，赵庆州一身破烂本应驱赶到别处要饭，好在有过几面之缘不至于落得尴尬下场。
“赵小哥来啦，您先上楼，小的一会将酒菜给你送过去。”
店伙计小眼睛瞧见那脏污青年踏进酒楼，急忙是上前招呼，弯着腰抬着头满是谄媚。
赵庆州自然见过他的手腕，一番酒肉招待后掏钱时难免狮子大开口，上一顿饭若不是老板娘拦着，一碟花生米险些把他腰包彻底掏空。
“拿两个馒头就好，赊账。”
赵庆州自顾自上楼，只要了两个馒头被伙计嫌弃了好一会儿。
一路奔波，钱财都在小立秋的行囊里，吃山林野味儿来到上京，住店的费用还是找衙门小差借了十子银钱，伙计知道赵庆州身世不简单，但也不清楚具体背景。
赵庆州总不能到处和人说：“老子是南廊道三厅首座，还是郑老太尉的未来女婿，怕不怕？慌不慌？”
面子不支持他这么做，而且丢不起这个人，说出来也未必有人信。
二十几平的小单间，脚下就是喧闹的说书人讲台，对面是官家子弟包间，楼上住的都是非富即贵，桃花酿自然不便宜，更是催情方方面面的功能性饮品，据说是能“强身健体，百战不殆。”
多日赶路疲惫，衣服也没脱就抱着玉莲花睡成死狗，两个馒头已经在床头摆了几个时辰后这才从噩梦中醒来。
戏班子卖力演出，观众们忘情鼓掌，楼上的孽障激情摇床，赵庆州竖着耳朵倾听。
这般世俗，赵庆州自然是喜闻乐见，啃着馒头站在门外栏杆旁，楼下唱的是“曹洹侠客行”。
“且看那，渝江的长剑过舌尖，百川的大刀拦河宽！”
“哇呀呀呀呀呀，吃我一剑！”
“大刀十斤三两三，哗啦啦啦啦！”
一刀一剑，两个戏子浮夸过招，扮的是新戏本，渝江岳之山，百川宋跃天。
“好！”
“打得好！”
一子金，圆形方孔刻有国泰民安，十几枚从不同方向扔到了戏台，戏子瞧见打赏后打得更加酣畅淋漓。
“这帮人都这么有钱？”
赵庆州喃喃自语，身后路过的青年似乎听见。
“可不，瞧见那个白衣服的公子哥儿没，户部侍郎的儿子，这里最大的财主，打赏都是好几金，我都没见过他用银物件。”
青年难免露出羡慕神色，只恨不得自己是那戏台子上演出的人，也好弯腰捡去几枚补贴家用。
“哦？户部侍郎的儿子在这就算是最大的财主了？”
赵庆州疑惑发问，见那青年布衣罩身，想来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青年顺势趴在了赵庆州身旁，不咸不淡的回道：“官权子弟少有敢在这抛头露面的，唯独户部的人胆子最大，自然就这一位小爷挥金如土。”
赵庆州闻言点了点头，户部尚书大人似乎也是公主麾下，太子在录品开设学府强召百官子弟入学，户部几位权贵的后人成了漏网之鱼应该也不足为奇。
“原来如此，那之前这里有很多权贵消费？”
“也不尽然，皇帝陛下当初写了块金字招牌挂在门外，不少大官儿都跟风进来花钱，后来哪位大官儿花得最多，陛下的稽查使拜访的次数就越勤，所以一直也没什么权贵敢踏进桃花酒楼。”
赵庆州险些把嘴里咀嚼的干馒头喷出来，钓鱼执法这种事，皇帝陛下还真是此中好手，不由心生了几分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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