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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修戎从里间出来,只见方以柔兀自整理地面狼藉。

  方以柔:“让你见笑了。”

  修戎帮忙捡起部分摆件,一本最早刊印的《十一种孤独》已经散架,纸张抖出来,凌乱一地。他想丢进垃圾桶,却被方以柔拦住,“别扔!”抬眼瞥见修戎柔和目光,了然他举动寓意,“你不用试探我,我就是在意。”

  她轻手轻脚拿过来,小心翼翼拿胶粘好。

  修戎坐下,“您有没有想过,与叔叔破镜重圆。”

  方以柔笑,“没有,”她抬起头,“你现在还不明白,等你与人相爱,就会知道,不合适的人,无异于两条相交线,交点相拥,过后便天南海北,越走越远。”

  修戎没吭声,多年职业生涯养成的习惯,越来越喜欢聆听。

  方以柔岔开话题,“上次约在饭店,没赴约,不好意思。”

  修戎:“我也没有一直等。”

  那天,他看到又岚从包厢出来,就一直跟着她,看她失魂落魄,看她悲伤难过。一直到看她回到,他在办公室窗前,陪她一起捱过。

  方以柔笑,“我头一回见你,你就那么点大。”

  修戎:“我也记得,您是大院儿最漂亮的阿姨,也是力气最大的阿姨。”

  马屁拍的恰到好处,方以柔开怀大笑,“那你记不记得,跟你外公打麻将,我一赢钱,你就在我跟前儿,亲热的叫小姨。”

  修戎:“记得,一叫小姨,您就给我钱。”

  方以柔:“你攒半年,买了一堆航空母舰,被你外公一顿修理。”

  修戎:“外公觉得我应该买一堆手术刀。”

  方以柔:“我觉得你应该买洋娃娃,送给大院儿那些小姑娘。”

  修戎:“我没一回听话,您就说我,长大讨不到媳妇儿。”

  方以柔:“我可从没觉得你讨不到媳妇儿,你小时候不言不语的,就讨女孩儿喜欢,现在事业有成,长得又是英朗帅气,不用说也知道,身后多少追求者。”

  修戎回以淡笑,没言语。

  方以柔又说:“有中意的姑娘了吗?”

  修戎睫毛翕动,“有。”

  方以柔眼神又柔和,“那就赶紧带回去给你外公看看,省了他成天装病。”

  修戎:“总要等人家喜欢我。”

  方以柔挑眉,“还有人不喜欢你?”

  修戎:“有那么一个。”

  方以柔:“看来这姑娘各方面条件儿很棒。”

  修戎想起又岚的脸,身材,说话的语气,笑起来的模样,不知不觉弯了眉眼,“刚好。”刚好,我喜欢的样子,她都有。

  方以柔把他神色收进眼底,轻咳,“行了,等我忙完这阵儿,去看看你外公。”

  修戎:“那我外公要把藏酒拿出来了。”

  方以柔笑,“到时候你也得给我回来啊,带着你的心上人。”

  修戎不置可否。

  从十方美妆出来,他看眼表,七点,还不晚,他开车到东茂,刚进区,吕字圩一个电话打断他计划,他望向近在咫尺的,最后掉头,奔警局。

  一进门,“你要是没重要进展,你知道后果。”

  吕字圩笑的猥琐,“怎么?耽误你会面情人儿了?”

  修戎:“废什么话?”

  吕字圩:“我跟你说,全中!我这几天加班加点,把那旧案翻出来,发现一重要问题。”

  修戎:“说。”

  吕字圩:“当年那催眠师,不是局里任何一个人找的。”

  修戎:“这就是你的发现?”

  吕字圩咂嘴,“别急啊,慢慢说。”

  修戎:“我没那么多时间。”

  吕字圩:“好好好,我说快点。当时那弑母的精神病患者本没有精神病,杀害其母之后,父亲、妻子联合温尔雅出具一份精神病证明,以此逃脱法律责任。”

  修戎摩挲拇指,细细思考。

  吕字圩继续:“谁知在精神病院,温尔雅竟利用此事控制他,将他与被她囚禁之人关在一起,在他反抗时,喂以抗精神药物,电休克,使用残忍手段将一个正常人慢慢折磨致疯。”

  修戎明白了,站起身,“剩下的事是你的职责。”

  吕字圩拦住他,“我还没说完呢!你这么着急,赶死?”

  修戎一个眼神射过去,吕字圩马上闭嘴。

  修戎:“后来他家人发现此问题,找来催眠师,将他催眠,得知温尔雅罪行,栽赃嫁祸,顺理成章,不仅把他从温尔雅手里解脱,当年弑母一案也正好了结。”

  吕字圩不禁鼓起掌来,“太牛逼了,难怪局里那帮小姑娘喜欢你。”

  修戎:“还有事儿吗?”

  吕字圩:“你知道我用什么法子破的案子吗?”

  修戎看他一眼,“催眠。”

  吕字圩又被碾压了,“你在天桥底下摆摊算命去吧!我找到你说那张医师,在给温知夏治疗时,悄悄催眠,从她嘴里得知,当年被温尔雅囚禁的,是七个人。”

  修戎:“温尔雅弑母细节不是由温尔雅透露,而是这第七个人反复说明。”

  吕字圩点头,“对!当年这第七个人,也就是那个患者,精神问题时而好时而坏,坏时反复念叨弑母投湖,好时就把罪责全都扣在温尔雅头上,所以后来案件告破,被囚六人被救,他们能清楚说明所谓的弑母细节。”

  修戎:“我可以走了吗?”

  吕字圩:“这案子……曝不了光,上头不允许。”

  修戎:“我知道。”

  吕字圩:“那你翻出来还有意义吗?”

  修戎:“就当是负身为人师的最后一点责任。”

  吕字圩:“我从未问过你,你爱过温尔雅吗?”

  修戎:“没有。”

  吕字圩:“一点都没有?”

  修戎:“曾以为有心动,可昨天才知道,原来那不叫心动。”

  吕字圩懂了,“你遇到让你心动的了。”

  修戎没答,走了。

  再回到东茂国际,灯熄了,他看一眼表,还有半个小时,一天将过。

  他没离开,停好车,走进去。

  玻璃门合着,他轻轻一推,开了,刚进门,就被人抱个满怀。

  他顺势搂住那个瘦小身躯,力道用尽,却仍是觉得不够紧。

  怀里传来闷声,“我以为你昨天的‘好’是骗我。”

  修戎顺她长发,“你喜欢我。”

  又岚点点头。

  修戎:“告诉我。”

  又岚仰起头,于黑暗中准确找到那对眼眸,对视,“我喜欢你。”

  修戎再一次将她拥进怀里,“有多喜欢。”

  又岚不知怎的,在这问题过后,脑海中浮现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里一段,不自觉说出口,“就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

  修戎笑,笑容是一曲山河岁月无需愁。

  抱够了,修戎牵起又岚的手,裹在掌心,走到窗前,刚松开,又岚又回握住,生怕他逃了,跑了。修戎展开她手掌,数她掌纹,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又岚痒,攥住手,攥住他指尖,他食指的戒指丝丝凉凉的,“你喜欢我。”

  修戎执起她手,在手背落下一吻,“我喜欢你。”

  又岚嘴角染上得意,“什么时候开始的?”

  修戎:“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又岚:“我不告诉你。”

  修戎:“那我也就不用告诉你了。”

  又岚仇怨一脸,嘴一撇,“我后悔了。喜欢你太糟心了。”

  修戎:“后悔无效。”

  又岚突然想起一事,躬腰趴下,爬向修戎,把他压在身下,“可以做了吗?”

  修戎按住她的脸,“不可以。”

  又岚手伸进他上衣下摆,“你说过,你只跟你喜欢的人做,而你,喜欢我。”

  修戎攥住她的手腕,“喜欢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

  又岚瞥他一眼,“难不成你信奉旧社会不婚不做那一套?”

  修戎笑,“我要是信奉那一套,就会找一个温柔贤惠,踏实顾家的。”

  又岚没兴致了,从他身上起来,“我不是?”

  修戎:“你野,不是相夫教子那块料。”

  又岚:“可你就喜欢我这种野的。”

  修戎:“是。”

  又岚大笑,起身开窗,风灌进来,吹散她长发,在黑夜,格外黑。

  有人说过,她身上有比脸和身材更好的东西,她当即回:头发。

  她一直知道,她有一头扎眼的长发,乌黑,靓丽,在人群中过分醒目。

  修戎把她长发拢在一起,“有发饰吗?”

  又岚转身,“没有。”

  修戎从桌上拿一把剪刀,剪开衬衫,用力扯下一条,给她扎头发。

  又岚眼神溜到修戎腹肌,再往下看,是上次瞥见的一小撮腹毛,她伸过手去。

  修戎任她五指在他腹肌划拉,她越往下,他呼吸越重。

  又岚什么人,她当然嗅到了欲-火味道,还听到它劈啪作响,“修戎。”

  “嗯?”修戎扎好,手插-进她后脑勺头发,拇指在太阳穴,轻轻摩挲。

  又岚:“你修习过痕迹学?”

  修戎:“那是吕字圩该学的。通过细节得出设想,判断对方经历、履历,不是痕迹学,是一种投机取巧,是一种把戏。”

  又岚:“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修戎:“想知道关于我的相亲对象,还是昨晚那流氓。”

  又岚:“都想。”

  修戎:“相亲对象32岁,皮肤科主任医师,为我提前知情。”

  又岚突然有些微兴奋,对修戎接下来的话期待异常。

  修戎:“她当天拿一款14年包,身着大衣也是14年款,说明她三年以前生活质量不错。她说话带架势,可知不是领导就是领导夫人。”

  又岚:“领导夫人,有钱。”

  修戎:“她有个习惯,不时摩挲左手无名指指根,是长期带戒指缘故。”

  又岚:“离婚。”

  修戎:“她当天喷的香水是我熟悉的牌子,却不是我熟悉的味道,里边夹杂一种奶腥味,是一款儿童奶粉。”

  又岚惊喜道:“两岁儿子!”但她又存疑,“我还记得你说,她帮房东照看孩子,那有没有可能,她沾到的是房东孩子的奶腥味儿?”

  修戎:“奶腥味儿源自她衣服,不是她本身,那是一种长期浸泡的结果。”

  又岚又问:“那你是怎么确定,孩子两岁?”

  修戎:“她极力掩饰有孩子一事,只有可能孩子不是前夫的。”

  又岚觉得牵强,“你是她相亲对象,她当然不会让你知道她有孩子。”

  修戎:“掩饰是她下意识反应,并不是面对我才表现出来。离异妇女,还带有孩子,一般女人会有两种做法,一,大方让人知道,二,把孩子寄放别处,从此不见。而她却是一面喂奶,一面掩饰,最大可能就是,孩子身份见不得光。”

  又岚被说服了,“那寄人篱下、照看孩子呢?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修戎:“她很在意别人看法,咖啡杯摆放好也要偷瞥我一眼,看我有无异常神情,这是长期看人脸色形成的一种条件反射。在医院她是主任,没人敢甩脸给她,唯一可能就是生活中,寄人篱下。”

  又岚又被说服了。

  修戎:“她里衫为白色,袖口脏了,黑的发亮,是铅笔墨。”

  又岚:“那为什么一定是房东孩子,不能是别人家孩子?”

  修戎:“铅笔漆皮和石墨铅芯对人体有害,皮肤科医生对接触皮肤的物质很敏感,她会比常人对有害物质更为避之不及。还要接触的原因,只能是身不由已。”

  又岚:“那相好的呢?怎么解释?”

  修戎:“她包的显眼位置,是一枚手术刀钥匙扣,很廉价,与她一身名牌相当违和,她丝毫不掩饰对它的厌恶,讲话期间每每瞅过去,格外嫌弃,而她却佩戴,只能说明是送这件礼物的,是经常与她见面的,她必须得佩戴。”

  又岚:“那你又是怎么判断对方也是一名医生的?”

  修戎:“既然相好,送礼物只会送两种可能,一,对方喜欢的,二,自己喜欢的。那枚钥匙扣是一把等离子手术刀,皮肤科用不到,故,是他喜欢的。”

  又岚恍然大悟,“那剩下几点,也一目了然了。”

  修戎:“如果不是很注重细节的人,一般都有不少破绽可以挖掘。”

  又岚兴致高涨,还想听,“还有那个流氓!”

  修戎:“方式都一样。”

  又岚:“我想听。”

  修戎席地而躺,“我困了。”

  又岚双手撑在他胸口,“你给我讲讲!”

  修戎闭上眼,装死,“困了。”

  又岚晃他,“给我讲讲!不讲我脱你衣服了!掏你老二了!”

  修戎一把将她拽下,搂进怀里,“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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