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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流水迢迢情意绵


  

  原来天行山就是现在的万鬼山。

  天行山,天行派。原是立教传宗之地,如今却被旁人称做万鬼山。曾经的同伴,成了别人眼中的恶鬼,嫌恶万分。门派消失于世,连原本生活的地方,都被世人畏惧,任谁都会面露苍白。

  小七心头颤动,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沈墨白的脸上,想要分担他从不曾说出口的悲伤。

  “你们在这等我。” 沈墨白经过石碑,脚步不停,沿着山路径直向上。

  顾言意本想像往年一样,同沈墨白一起上山祭拜,可想着还有两个姑娘家在,自己肯定是要留下来护着她们的,如此想着,便应了声好。

  而后又回过头,想给小七孟辛然解释两句,好让她们安心等待。一眼却看见孟辛然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甚是疑惑。自认识孟辛然以来,她总是大胆活泼的样子,这般模样还是头次见到。小七神色忧愁他还能理解,可孟辛然为何这般,他就是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嗯?小七呢?

  顾言意四处张望都不见小七的踪影,正没计较间,本打算呼喊沈墨白,一眼望见山路上白色身影背后跟着的那个小尾巴,方才作罢。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百无聊赖间,顾言意开始专注地拔草,一根两根倒也拔得高兴,碰到难拔的,一鼓作气,心里也有不少成就感。

  “我去打点水。”孟辛然闷闷地说了一句,起身就入了林子。

  顾言意点了点头,继续手中的活。脑袋一转,忽然想起这山脚仅有的那条小河是在另一个方向。他连忙起身追孟辛然去,免得她浪费功夫。

  顾言意追了小会,终于瞥见孟辛然的身影,刚想上前,只见有只白鸽从孟辛然手中飞腾而出。

  顾言意武功虽差,但眼力却是相当的好。他看见那飞走的白鸽脚上分明还绑着东西。

  孟辛然神神秘秘地在和什么人传递消息?想来,他对孟辛然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所知道的仅仅是她告诉他们的。实际情况如何,他不知道。

  眼见孟辛然就要回身看见他了,顾言意也不闪躲,目光灼灼地,望着孟辛然的方向,一动不动。

  孟辛然看见顾言意呆呆地站在跟前,已然明白刚才的事都被他看了个清楚,也不说话,安静等着顾言意来质问她。

  两人相对而立,谁都不开口,就这样站了好久。

  半晌,顾言意方道:“河,在另一头。”

  空气传来的这句话,轻轻敲打着她的耳膜,撩动了她的心弦。于是就在那一瞬间,她湿了眼眶,泪水“吧嗒吧嗒”从眼角滑落。

  “我自小相识的朋友……离世了。”

  顾言意盯着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僵在了原地。

  另一边,沈墨白发现跟在身后的小七,没有说什么。他望着山顶的方向,一步接一步,走得坚定而执着,好似上头等着他的是什么珍贵无比的宝物。

  小七知道,那是他的信仰。

  等到了山顶,小七方知道如今的天行山被称作“万鬼山”是有它的道理的。

  断井残垣,杂草丛生,了无生息。偶尔刮起的大风,卷起砂石,擦过石柱,穿过空荡荡,发出呜呜呜的哀鸣。乍一听,好似有好多人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绕着她哭诉什么。若是晚上独自来此,难免会觉得渗得慌。而此时,她只觉得心头一片凄凉。

  她看见,沈墨白拾起掉在地上的牌匾。牌匾上头“天行派”三个金色大字蒙上了厚重的灰,半点看不出原来的光彩。还有杂草枯叶缠绕在上头,昭示着一个门派的落寞。

  只见他将杂草枯叶,一根一根,一片一片从牌匾上取下,又用手帕细细地擦拭牌匾的字,一丝一毫都不好放过。小七不知道他是第几次做这件事,周而复始,可无论多少遍,都改变不了牌匾蒙尘,门派败落的事实。

  得了悉心照料,牌匾终于找回了它本来的颜色,在太阳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好似在叫嚣着曾经的辉煌。可它已经回不去了。大门已经塌了,人也没了,此处既没有它的,也没有沈墨白的,安身之地。

  沈墨白将牌匾立在脚边,在大门前的石头上坐下。他静默不语,神情难掩悲伤。他化作一座石像,任凭风吹日晒,不动一分一毫。

  这般残破的景象,这般哀愁的画面,在小七的心头碾过,留下刻骨的痕迹。她坐在沈墨白旁边的石头上,思绪万千。

  不必多言,沈墨白显然就是天行派弟子,而今天,这个他非来天行山不可的日子,想必就是当年两派相争的那一天,也是他师父师兄弟的……忌日。时间本是没有意义的,它自来自去,不为任何人停留,是我们的心怒哀乐强行为它打上了印记。若是快乐,一切便好,可若是忧愁,若是痛苦,若是如他遭遇的那般,那便是一辈子抹不去的噩梦。

  在他听见当初的天行山变成万鬼山时,心潮是如何翻涌?当他面对云华派掌门和弟子时,内心又如如何撕扯与挣扎?他隐藏着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仿佛没有什么可以影响他,没有什么在他身上发生过。可是当初在茶寮碎掉的杯子,早已打破一切。

  小七这才开始有点点了解沈墨白。这个沉默身影下所隐藏着的从来不是平静无波,他为他在乎的人默默流血流泪。若是能成为他在乎的人……她知道这又是自己的奢望,可叫她如何不奢望。同行以来,沈墨白都没有什么言语,有时连一点存在感也没有,可是每一个关键时刻,他总是坚定地出现。如果能成为他在乎的人,那该多好!若她先开始在乎他,或者,她在乎他多一些些,这个愿望不是会更容易实现一些?

  小七没有答案。

  她言语笨拙,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她脑袋愚笨,无法替他分忧。到最后,她只是像沈墨白曾经所做的那样,默默地陪在他身边,陪他到万籁俱寂。

  过了很久,天行山上才响起第一声言语。

  “你知道莫忘谷为什么叫莫忘谷吗?”这是沈墨白第一次主动和小七说话。

  小七受宠若惊,眼里闪现一抹欣喜。她像私塾里的孩童般坐得笔直,侧耳聆听,唯恐错过了什么。

  沈墨白也不等小七回话,自顾自地说道:“师父说,世人总是把本该忘记的东西牢牢刻在心里,却把不该忘记的抛之脑后。你说,什么是该,什么又是不该呢?”

  “我……不知道。”小七没有答案。

  沈墨白自嘲般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忘得掉,怎么忘得掉?我在莫忘谷住了整整十五你拿却依然做不到活在当下。”

  他在记忆里苦苦挣扎,而她没了记忆也难逃同样的心情。

  他同她,都在时间里沉、溺。

  世间事有谁说得清,辨得明。

  “既然忘不掉,那就不要勉强自己。就这样往前走,总会有路的……”小七望着沈墨白的侧脸,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对吧?”

  沈墨白手指微动。

  他转过头,看见小七眼里泛着温柔的光芒,将他的身影包裹其中。对了,那里头还有一种说不清含义的坚定。是要陪着他一起吗?

  那一刻,有一根羽毛从他的心尖拂过。

  这一日,他们忘却了时间的流逝,用陪伴抚平对方心上的皱痕。

  日渐昏黄,暮色/降临,一行四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比起早上,四人之间的气氛更加低沉。最奇怪的当属顾言意。他一反常态,沉默得很。耳廓上隐隐有些红晕,目视前方,片刻不移;脖子僵硬,好像在避开什么。也不知他和孟辛然在山脚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天行山,离乌亭就不远了。

  “前面有户人家,我去问问可不可以借宿一晚。”顾言意急匆匆地小跑而去,好像后头有什么追着他跑似的。

  待三人快走到那户人家门前,顾言意喊道:“今晚我们就住这了。”

  一位年长的老妇人站在顾言意身旁,招呼道:“不好意思,家里只有三个房间,只能委屈你们两人一间了。”

  “不碍事,谢谢婆婆。”

  “看你们这样子一定还没吃过吧,先坐会,我给你们弄点饭菜。”

  “那就麻烦您了。”

  “哪里的话,粗茶淡饭,还怕你们吃不惯呢。”

  不一会功夫,老妇人就备了几碗小菜。

  “来来,多吃点。”老妇人有些感慨,“我儿子也和你们一般大小。不过,他常年出门在外,只留得我一人守着这房子。可又不识字,连封家书也写不得。”

  “我帮你写。”顾言意道。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老妇人那一条条如沟壑般的皱纹迅速承载了满满的欣喜。

  众人安顿下来,小七早早回房休息了。

  孟辛然与她无可避免地被安排在同一间房,然后,无甚意外地又躲了出去。

  小七说不清她与孟辛然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对头的,可又似乎那么理所当然。

  她微微叹了口气,合上眼,睡去了。

  午夜时分,一个男子敲开了这户人家的门。

  “娘。”

  “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老家伙终于死了。等这一次事成,我可是云华派响当当的人物了,以后荣华富贵不用愁了。”

  “那就好,那就好。”老妇一脸喜色,顿了一下,似是想起什么,“武儿啊,今夜……”

  “娘,我先去上个茅房。”男子挥挥手,不等老妇说完,便匆匆去了后院。

  “真是痛快。”男子从茅房出来,手掌在衣摆上抹了抹,然后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大摇大摆进了房间,随手解了衣衫。

  他的手刚摸上床铺,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床上好像有人。

  他趁着月色,凑近一看,竟是个女子。一时间,欣喜若狂,火急火燎地想要扑上去。可是不消一秒,男子刹住了脚步,脸色大变。

  “鬼啊,鬼啊!”

  一声惨叫响彻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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