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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章


  *

  勾、吴二人之中,勾振轻功更高一筹。

  他虽并不自诩轻功绝世,也一向知道眼前这个少年轻功好得出奇,可他仍未想到,风六的轻功竟有这样好——好到纵是身负重伤,依然与他二人越行越远。

  勾振心急如焚,焦躁之极,今夜若是被他逃脱,谁死谁生便不一定。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然而仍然无奈地看着少年与他二人越来越远,回头看看,吴撼仍然面色惨白,牙关紧咬,似憋了一团火气。

  勾振不由轻叹口气,正在他忧急之时,前方那少年身子忽然晃了一下。

  勾振精神一振,急追上去,只心头不由得有一点疑问,怎么这路有点熟悉?

  风茵雪也不是不想快,而是不能快。适才与黑影一场厮杀触动他身上蛊毒,此时血脉似被啃食,痛入骨髓,每每提气都只觉胸口发闷,摇摇欲坠。

  勾吴二人紧追不舍,看来是誓要杀他,而他此时尚且不知上官沐究竟是何心意,是否默许,因此不敢贸然回去府衙。

  如何是好?

  足下轻点,跃起数丈,觑见高墙内凉亭一角,耳听得身后风声异动,终于咬一咬牙,负痛直落,翻入院墙之中。

  勾振眼睁睁看着少年跃入墙内,微一迟疑,吴撼已赶上来,毫不犹豫地逾墙而入。

  勾振喊他不及,叹一口气,只得压下心中的些微不安,随后进去。

  落地只见一个大花园,花木葱茏,香气馥郁。正前方十步之外蓄着一个满水的小湖,约莫十丈方圆,水面极静,无丝波浪。

  勾振却只觉有股杀意弥散四周,正渐渐逼近,不由愈发不安,伸手阻住要上前搜寻的吴撼,低声道:“吴兄弟,此地有古怪,不宜久留。”

  吴撼亦觉得心中七上八下,忐忑难安,只是他把风六恨入骨髓,急切要知山庄之事,又隐约看见白衣在前一闪而没,实在忍不住不追,强作镇定道:“凭他天大的古怪,也难不住你我二人,况且我看这花园不过是大了些,在富贵人家也是常事,你我快些寻到风六,出去也便是了。”

  “是了!”勾振终于觉出不对,城里还有哪户富贵人家有如许排场?除过封丞羽,还能有谁?勾振只觉心中不安愈发强烈,却又不舍就退,被风六逃掉,隔日在大人面前该如何交代?

  他尚犹豫,吴撼已向前走了几步,警惕搜寻四周。正此时,一阵夏风自他身后吹过,衣衫猎猎而动,花木摇梭,那湖水却依然平静如初,不起一点波澜。

  勾振心头大疑,只觉一股子凉气从脚底蹿起,再顾不得其他,大喝一个走字,随即提气跃开。

  话声未落,只听风声大作,花丛中竟传出吃吃低笑之声,仿似鬼魅。

  吴撼惊觉回头,只见勾振竟面色煞白,心知不妙,急纵轻功要走时,却忽觉脚踝处有大力传来,似被人手抓住,冰凉透骨。

  吴撼生生打了个寒颤,回头瞧时,只见一碗口粗细的黑色藤蔓正缠绕在他脚腕之上,力气极大,将他拼命拉住,要扯去何方。

  这么一看,惊的他三魂丢了二魂,七魄荡荡悠悠,饶是见识许多,也从未见此藤蔓如活物,手足一时发软,登时被拉出丈余,眼一闭,叹声吾命休矣,不再挣动。

  正待死之际,却忽觉束缚一松,忙睁眼看时,原来是勾振重新跃下墙头,挥剑斩断黑藤,放他立定。

  那黑藤被斩落在地,犹自蜷缩,蜿蜒如活,伤处竟有黑色液体流出。

  花丛中同时发出嗬嗬之声,似是冷笑,又似怒火,忽地暴涨起无数黑藤,向二人涌来。

  二人相背而立,去路已失,吴撼说话时仍缓不过神,恐惧几乎是不由自主占据他身心,“勾……勾兄,这是何物?怎么……怎么还会笑?”

  “鬼物。”勾振闭一闭眼,随即又睁开,看着蠢蠢欲动的黑藤,苦笑,“吴兄弟,看来今天咱们是难以全身而退了,但死之前,还是要跟它们斗上一斗。”

  “可……可它们不是人啊……怎么斗?”

  话声才落,那黑藤似乎已看透他二人声势,几根黑藤嗖嗖围上前来。

  勾振一面奋力斩断不断缠缚上来的藤蔓,一面道:“斩草除根……找出它们生根之处!”

  受伤的黑藤被激起怒火,来势更凶,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勾吴二人手忙脚乱,斩断一根,围上两根,只斩的手足疲软,黑藤却仍无尽无穷,纷纷围上。

  勾振惨笑:“吴兄弟,看来此地便是你我兄弟埋骨之处了……认得你这个兄弟,是勾振此生之幸。”

  吴撼眼眶微热,大声道:“结识勾兄,吴撼此生无悔。”言罢,忽然看见一根黑藤如蛇般缠上勾振脖颈,心头大急,正要挥剑斩断,不想不知何处又窜出一根黑藤,竟将他宝剑卷去。

  数根黑藤见他失了兵器,齐刷刷缠上来,将他缚的丝毫不能动。

  吴撼双手犹在扒着越缠越紧的夺命黑藤,眼见勾振已被缚的不能言语,口中嘶嘶作响。脸上终于露出惨惨一丝苦笑:“爹,娘,孩儿无用,不能替你们报仇了!勾兄好走,黄泉路上等兄弟一等……”

  言罢,缓缓闭上眼睛,不再抵抗。

  *

  长夜未央。

  庭院深深无重数,灯火阑珊。

  锦绣富丽一间屋子里点的却不是蜡烛,而是一粒粒硕大滚圆的夜明珠,点缀得整间屋子辉煌明亮。

  烛台也非金非玉,是暗暗的白色,刻着小人图样,形状古怪,却十分精致,看得出经过精雕细琢。

  屋子极宽敞,墙围四面,一面置着与屋顶齐高的书柜,柜上却未摆书,而是摆了大小不一的白玉坛子。一面挂着一幅八十七神仙图,笔法细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细看时却与市面上常见的有些异样,原来这百十七人俱是蛾眉宛转,全为女相。另一面墙上则挂了无数长短不一的骨笛。

  余下一面开了门窗,窗台上挂了一串铃铛,也是骨所做,风起时,铃声冷脆,如若呜咽。

  锦衣华服的公子面色苍白似雪,正目不转睛地瞧着手上一颗极大的夜明珠。在一室的璀璨中,这一颗的光华尤为明亮。

  他眉头微蹙,似有不解心事,一时却忽又笑开,喃喃自语。

  窗外风声乍起,那风是阴冷的,带着一股血腥,有个全身裹在黑衣里的人飞速从窗户掠进屋子。骨铃大作,声音凄厉。

  几乎在风声刚起之时华衣公子便将珠子藏进了怀里,抬眸望向来人,眼中迅速掠过一丝冷意,面上含笑,但看到来人身上零落地滴下血来,神色倏忽一变。

  “谁?竟能把你伤成这个样子,难道是老对头来了吗?”

  来客冷哼一声,只道:“养神芝!”语音嘶哑,犹如鬼魅。

  华衣公子微微一笑,转了转手上的绿玉扳指,“我又何尝不想拿到?只可惜……”他顿了顿,看着对方眼眸中喷薄的火焰,好整以暇,“只可惜我那个六弟,嘴巴太严。”

  “那你,放他走?!”来客猛地冲近几步,冒火的眼睛灼灼盯着面前的华衣公子。旁人瞳孔皆是清澈纯白,他却是火红,那点漆黑也是掺了血的黑,极是骇人。

  华衣公子神色丝毫未改,全无惧色,笑意反而更深,“难不成,魅先生是伤在我那六弟手下?”

  “就凭他?!若不是闻老儿的……”来客忽然住口,猛然退后一步,眼眸中火光大炽,却又忽地熄灭,哼了一声,再盯着那笑意深深的华衣公子,将手在他眼前摇了摇,冷道,“三天。”

  那双手枯如鸡爪,指甲颇长,锈迹斑斑,鲜血仍在淋漓。

  “没有,命偿。”盯着华衣公子眼睛说完四字,他身影一晃,已越窗而去。

  华衣公子笑容瞬间敛去,眼神冰冷,瞧着洞开的窗子,神色寡淡。忽而似是克制不住,轻咳一声,随之他听见极冷脆的一声响,那已沉寂下来的骨铃忽地又在风中晃动。

  叮铃,叮铃。

  华衣公子唇边忽然勾起一抹笑,起身走去窗前。

  窗外好景好花,平湖数丈方圆,波光潋滟,而遥遥那端,似有刀光剑影。他瞧见一身黑衣的少年,脚步匆忙,急速赶来。

  少年笔直地立在窗外,身姿几与夜色融为一体。垂下首去略一迟疑,便抬起头来恭声道:“公子,是知府身边的两个官差。”

  “哦?”华衣公子抬手轻轻碰了碰叮当作响的骨铃,笑容散漫,“我们的上官大人啊,你说说,我是该说你果断呢,还是该说你太沉不住气?”

  黑衣少年安静立着,不说不动,眼光却不时下落,面上有一丝忧急。

  华衣公子瞧着湖心亭子的尖顶,苍白的脸上忽然多了肃杀之意,“我倒要看看,天一上人和雪岭尊主的徒子徒孙到底是有多大本事,敢来碰我的七步绝杀。”

  他语意平和,眉间却有煞气,言罢,身子倏忽掠起,极轻盈地去了。

  黑衣少年仍然一动未动,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窗下的一袭白衣,手心不知何时已布满了汗。

  而那个人,却在华衣公子远去之时费力地仰起头,冲着他微笑了一下,随即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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