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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章


  *

  天香楼的伙计办事向来很效率,每一个都是封福精心挑选来,严格训练的。

  然而今日封福只觉得他们动作太慢,慢得他甚至听见了时间过去的声响。

  雪白衣衫的俊俏公子就跷着腿坐在桌上,看起来一点不急,意态悠然,笑容散漫,眼神似有意似无意地落在他身上。

  封福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实在生得好皮囊,眉目如画,清俊秀朗。只是他亦觉得被这个人盯着,比被唐靖先盯着都要糟糕。

  因为他眼中的东西,既不是冰冷,也不是威胁,而是淡淡地仿佛蒙着一层雾气,叫人看不透也猜不到,什么心思,倒叫他有一种在二爷面前才感觉得到的如芒在背,诚惶诚恐。

  漫长,难熬,偏偏还不能不强装镇定,讨好地奉承几句,假装没留意他的打量。封福觉得自己要累死等死了。

  便是在他第一千遍恨骂手下动作拖沓之时,他听见了脚步声。

  先是一喜,随即便觉出不对,店小二去了后厨,那脚步声却是从楼梯上传来的。

  白衣少年显然也听见了脚步声,循声看去,眼睛忽然亮了亮,勾起一点耐人寻味的笑意。

  这神色自然未逃过封福的眼睛,他忽然间有了计较。

  回身一望,便看见正是先前怀抱中的两位美人儿,一衣淡粉,一衣轻紫,轻薄纱袍仅是使得春□□显才遮,容貌甚娇,只是冶艳脸上各有一点不平不忿之意。

  他心中微有怒意,脸上却分毫不显,反而是笑得愈发讨好,回过头来望着风茵雪,“这两位都是沉风楼的姑娘,粉衣的是银莲姑娘,善舞,紫衣的是铃兰姑娘,擅琴歌。”

  两名女子行了礼,毫不遮掩地看向少年。

  风茵雪也看向两名女子,笑意加深,“我说封掌柜怎么瞧着心神不宁、坐立不安的,原来楼上有佳人相候啊。”

  他目光转到中年男子面上,封福只觉心上一凛,一时竟不能确认他的心思,正在琢磨,只听风茵雪又道,“劳两位如花似玉的姐姐相候,倒真是罪过哩。”

  两名女子是何等样人,觑他神色便已了悟许多,粉衣的银莲便近前几步,娇笑道:“相公们的事情来得紧要,小女子多等些时刻倒是无妨的。”

  “银莲姐姐当真善解人意,”白衣少年瞧着楼上若有所思,“莫不是楼上还有客人么?”

  “并没客人,不过适才小人自个喝了两杯酒罢了。”封福不知唐靖先心思,但估量他应是不愿出面,忙忙否认,却又不知风茵雪心事,被他一看,竟觉有些心虚起来。

  风茵雪却噗嗤笑了一声,“我不过是随便问一句,封掌柜你紧张什么?”眼光在银莲铃兰和封福之间一扫,忽然笑得邪魅,“莫不是方刚……在楼上欺负两位姐姐了罢?”

  封福觉得冷汗直冒,却也同时放下一颗心来,以目示意两个女子,自己笑道:“六爷说的哪里话,这两位姑娘是小人请来参谋楼上雅间摆设的,欺负二字,怎么担当得起?”

  “封掌柜虽然这么讲,我却不信。”风茵雪还是笑眯眯,瞧着两名女子,“两位姐姐,你们说呢?”

  银莲与铃兰始终好奇地打量那白衣的俊俏公子,封福对他亦是恭敬,想也是好人家出身吧?早是有动心思,只是到底不敢妄动。

  她二人先前在楼上,终是耐不住性子,对唐靖先出语挑逗。那黑衣少年却似铁面罗刹,竟横剑赶了她们下楼。此时得了封福眼色,早是了然,便一左一右地试探着依偎过去。

  一面说着:“封掌柜实在没有欺侮我姐妹二人,倒是公子爷讲这么多,莫不是想欺负我们姐俩吧?”

  白衣少年并没有十分推阻,依然带着慢悠悠的轻缓笑容,“明明是二位姐姐在欺负小生呢,封掌柜,您可得替我做主啊。”

  “公子真会糊弄人,小女子不依。”铃兰整个人依在他身上,呵气如兰,叫人心摇神颤。

  银莲亦是娇声笑着去夺他的扇子,“公子的扇子真奇,没有画,也没字儿……”

  “想知道为什么吗?”白衣少年唇角勾笑,眼里却淡淡的没有情绪,取过粉衣女子手中的折扇,缓缓合住,探手抚上她粉嫩柔滑的脸,低低地道,“给我……”讲到后来,声音低得只令她一人听清。银莲的脸上泛起红晕,“公子,你坏!”

  风茵雪眼神晃了一晃,似是想起什么压在心底的往事,随之便是一笑,笑容里满溢邪气,“坏便坏了,你不喜欢?”

  铃兰摇着他胳膊:“公子,我不依的,什么话儿,只跟莲妹妹讲,都不告诉人家!”眼波流转,依依之态,当真惹人垂怜。

  “姐姐!不是什么好话儿……”粉衣女子犹自有几分脸红,风月场上多少年岁,阅人无数,生的俊俏如他,却当真少见,便不动真心,却不由动情。或许有一人除外,只是那人,太过冰冷,太过的、不可接近。

  白衣少年却已执了铃兰的手,俯身贴近,在她耳边低低道,“我也跟你说,好不好?”他声音中偏偏就有那么一点沙沙的暗哑,尾音颤颤,彷如是清风流水掠过茂林修竹。

  铃兰也不由羞红了脸,在他的细语中神色逐渐变化,到最后身子开始微微发颤,不自觉倒伏在他怀中。

  风茵雪由着紫衣丽人伏在他怀中,仍然是带着莫名笑意,看向一侧神色莫辨的封福,“封掌柜,饭菜何时能好啊,我倒是有些饿了呢。”

  封福明白他在赶人,知趣地道:“小人这便去催催。”

  那小二却偏偏此时风风火火地拎了食盒赶了来,气喘吁吁地,“公子久等了。”

  封福一时间不知是该骂这个手下的不凑巧还是该夸他办事利索。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轻轻推开两位女子跳下桌来,去接店小二手里的食盒。

  封福忙道:“六爷少待,就叫人跟您走一趟。”

  “不必了,还提得动。”

  “公子……”铃兰瞧着他,欲言又止,神情中带点怯怯的不安。

  “两位姐姐,日后有了机会,小生去楼里看你们。”清俊的小公子微微一笑,便如日光明媚倾城,看的人眼花心热,定了神再去瞧时,早已不见人影了。

  空留夏日热风,穿堂而过。

  *

  “呦,两位官爷,怎么都成黑眼圈了?”

  风茵雪拎着食盒从墙头跃下,瞧见院子里脸色不好的勾、吴二人,不由得笑起来。

  吴撼瞧见他只哼的一声,便不说话,转身便走。其实他心中却还是落下一块大石,想去告诉上官沐那贼到底还是来了,但却忽然又想听听这贼说些什么,于是只是背过身站着。

  勾振苦苦一笑,瞪着乌黑眼圈将少年溜过一眼,“咱们比不得公子清闲自在,一早已是焦头烂额了。”

  “焦头烂额?我看勾官爷倒还精神得很呀,英姿飒爽的。嗯……”风茵雪忽然沉吟,模样极认真地点了点头,“除过这对眼睛。”

  勾振有些哭笑不得,只想叹一口气来疏解心头郁闷,末了却只是苦笑道:“公子可别打趣小人了。”指一指自个儿眼睛,“昨儿熬了一宿,此刻眼皮都直打架,恨不得倒下便大睡过去,哪里还有精神?”

  “咦?熬了一宿么?”风茵雪眼珠转了一转,趋前几步,“熬夜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说不准会折寿的呀,官爷还是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小人倒也想保重身体啊,只可惜身不由己。”勾振专注地搜寻风茵雪表情变化的痕迹,“大人这几日都少眠多思,我等怎能不殚精竭虑,况且早一日抓住凶手,也好早一日还百姓安宁。公子常在外面行走,自然也该知道,如今这青州城内人心惶惶,百姓恨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街上行人渐稀,甚至有罢市的苗头,长此以往,青州早晚会成为一座死城。”

  勾振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忽然发觉,那白衣公子似乎并没有认真听他讲些什么。他只是偏着头,打量日光下大殿遮出的阴影,神情明昧不清。

  “勾官爷,怎么不说了?”风茵雪回过头来一笑,唇红齿白,目光明亮。

  勾振不由怔了一怔,心头忽然闪过一丝警惕,笑容却是不改:“公子义薄云天,这等事想必心头有数,倒是小人多嘴了。”

  风茵雪并没有立刻接话,而是瞧着勾振的眼睛,声音突然便低了下去,似笑非笑的:“勾官爷目光如炬,洞察秋毫,在下佩服至极。”

  勾振只觉他目光冷锐,似已看穿了自己所思所想,身上不由泛起一股冷意,笑容变得有些勉强,不再似先前的油滑,刚想要随口掩饰过去。

  白衣公子却已悠悠然移开了目光,“刚才勾官爷说,要还百姓安宁……昨个儿城里死了个人,民众惶惶。今天呢?莫不是又有人死在大街上?”

  勾振笑容一凛:“不错,且看形容,似乎也是江湖人士。”

  “勾官爷是想说,这人也是冲我来的吧?”风茵雪面色一点不改,反倒笑得愈发欢畅,“喔,这世道奇怪得很呐,该死的都不死,不该死的却一个个地死掉,不知勾官爷如今可相信这世上因果报应?”

  吴撼忽然忍不住回过身来,两道凛冽的浓眉紧紧攒在一处,语气中带着分明厌恶,毫不掩饰:“你少假惺惺的了。”

  勾振不动声色地将吴撼拉后一步,“公子既然相信因果报应,公子无过,自然是这死者有过。因果报应,仍是不爽。”

  “其实我觉得勾官爷更适合当个辩士呢,一准挤兑掉朝堂上第一能说会道的辩臣,扬名四海。”白衣公子微微一笑,活动了一下胳膊,“呀,提了这么久,胳膊当真酸得很,吴官爷可否帮在下个忙?劳烦摆张桌子,温上酒咱们再慢慢谈啊,哦对了,你家大人呢?”

  勾振看了看愤愤接过食盒与酒坛、行去后院的吴撼背影,又转头看了看笑得无害的白衣公子,“大人在停尸房中,督看仵作验尸。”

  “喔,那我倒也要去认认,说不准又是个老熟人呢。”风茵雪点点头便提步向后院去,轻车熟路模样。

  勾振眼神变幻数次,忽然出声喊住风茵雪:“公子。”

  白衣的清俊公子回身一笑,笑容迷人,带几分慵懒和微不可察的狡黠,“勾官爷还有什么事?”

  勾振看着他,亦是不由自主那般露出笑意:“大人昨日等了公子许久。”

  “谢官爷提醒。”风茵雪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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