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变通

　　“所以你打算把我的方子卖给你那个同学？”数年未见头发已经雪白、但仍精神矍铄的程燕阳坐在院子里喝茶。她慢悠悠的瞟了一眼孙女，又马上转头继续喝茶。

　　梁璐刚要开口就被堵了回去，话含在喉咙里半吞不吐噎得她难受，却没看见老人嘴角隐没在茶香里的一丝狡黠的微笑。

　　程燕阳慢慢喝了两口茶，看着又要开口的梁璐，立刻给她沏上一杯茶：“多久没来看我老婆子了，来了就陪我喝喝茶。看你姥姥我的手艺进步了没有？”

　　梁璐几次没能把好友的嘱托说出口，不勉有几分泄气。她抿着嘴，接过青花瓷杯，轻啜一口，不防指尖被热茶烫的发红。

　　“茶之一物的神奇在于它的多样性，且不论茶的品种之多，但凡是水、时间等条件变化就会使茶汤有所变化。所以在真正饮下之前，要求先审茶，发现其品种。再观茶，欣赏其姿态。最后饮下，用心品尝滋味。可见饮茶人的心境也会影响品茶的意境。”程燕阳先杂杂拉拉的说了一堆，然后看了看一头雾水的孙女，缓声道：“璐璐，你现在心不静。”

　　梁璐一愣，只觉得指尖几乎烧了起来。自从大学毕业以后，诸事缠身，人情复杂，自己有多久没有静下心来喝杯茶，做做学问？一天下来几乎都是奔跑在病床与办公室之间，停下来的时候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静静的只听见自己的大脑里奔腾的声音。

　　程燕阳叹气：“我们行医的最是要找到能让自己心神皆静的方法，给自己的心灵找个寄宿的地方，不然是没办法在医院的忙碌和绝望里撑下去的。”她怜惜的看着自己从小带大的孙女，苍老的手掌摸摸那青春洋溢的脸蛋。

　　梁璐含住自己的指尖，闭上眼睛，在耳边徜徉着疲惫的呼吸。心仿佛从极致的忙乱不安中慢慢得以沉静。

　　睁开眼睛，平静的对上老人明亮如水的目光，梁璐平静的扬起了笑靥。老人一愣，然后祖孙两人一起愉快的笑了起来。

　　“所以，你这次来找我就是为了那副宫廷秘方吗？”程燕阳倾了杯中的残茶，重新冲泡，嘴里淡淡的说道：“这种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干嘛还要来问我？”

　　“因为祖母可是说过的：不告自取是为盗。”梁璐笑眯着眼环住老人的手臂，细细闻着上面清苦的药香和淡淡的阳光的味道，“外婆的药方自然要外婆来做主。”

　　程燕阳瞪起了眼睛，看着梁璐一脸的淡定，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机灵鬼活脱脱是他梁群峰的种！只怕除了你说的原因，还因为我老婆子的名声吧？”

　　“外婆英明，明察秋毫！”梁璐狗腿的凑上前给外婆捏肩膀。

　　程燕阳享受的眯起眼，还指点梁璐在哪里多加点劲，嘴上也不消停：“这地方政府前段时间刚给我申请下来了名老中医的名头，今天你这小鬼就摸上了门。”她爱怜的点点姑娘的鼻头。

　　梁璐却正色道：“外婆，这里面虽然也有我一部分的私心，但我不肯带我的朋友直接上门也是怕因为我的原因最后逼得您答应，那便不是我的本意了。”

　　程燕阳坐直身体，正色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女孩。

　　“...我知道您其实有些看不起现在讲究利益交换的社会，所以即使有人捧着钱来找您交换，您可能还觉得他脏了您的地。与其拿来交换金钱，您更看重情谊。所以我希望我来跟您说说我的想法。”

　　“外婆，我知道关于中医，您其实有很多宝贵的知识与经验，您也很看重所谓中医的传承，所以在当年我妈放弃中医的时候您才会那么愤怒。而这么多年来，您的那股子傲气不禁让您学成了一代名医，也让您守着传统不肯随意将知识传授出去。也一直期盼我能帮您，或者说替您重振中医。”

　　“可我现在想给您一个更好的选择！”少女的眼睛亮的好像天边的启明星。

　　“我希望您能接受这家公司的邀约。”老人微微皱起了眉，少女却接着说下去，“但不是接受一次性买断，而是技术入股。就是您通过所有的药方技术投资那家企业，以此换取他们的股份大约20%。现在正值国内经济高速运行的时候，这种技术性企业受到了政策的大力扶持。而且我同学那家公司是和医大联合的，有技术上的优势，并且还是个新企业，您入股的话所拥有的权益会比大型企业要优惠的多。当产品上市之后，您就可以凭借每年的分红产生的收入开设一家自己的中医馆，或者学校都行！”梁璐说着越来越激动，“我虽然学的不错，但是还是不如您经验老到。这自己的梦想自己动手才最带劲嘛。”她脸色一红，害羞的揉揉鼻子。

　　程燕阳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半晌无语。在梁璐越发坐立不安的时候，她才淡淡的开口：“把你同学的电话留给我，我老婆子自己跟她聊一聊，掌掌眼。”拍拍梁璐的手，打断她的话，“有些人我还是得自己看看才放心。”

　　梁璐一个激灵，也是最后合作与否全在于外婆和企业是否能谈妥条件，自己就是做再多的工作，要是人家企业不接受，或者外婆性子跟他们合不来，那也是白搭。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已经说动了外婆，最后结果如何就看天意了。

　　她吞下剩下的话，只笑着陪老人拉拉家常，谈谈医术。晚上还在老人的指导下学了一味养生的药膳。

　　第二天，梁璐告辞返回京都。程燕阳看着远去的秀美少女，心里一片欣慰，这孩子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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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群峰自从接到一个来自乡下的电话之后几乎笑的喘不过气来。一回家，就急吼吼的拉着妻子分享：“我们家璐璐真是个活宝贝!”说着，就把梁璐跟他岳母大人说的话给妻子重复一遍。

　　程芳先是微恼的嗔了丈夫一眼：“笑什么呢，那也是你闺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了不得了，我真是没想到我们家不禁出了个大神医，看来她还是个多面手，活脱脱一个沈万三呐！”她眼波一转，似笑非笑的看着丈夫：“那梁群峰同志，我是不是要先恭喜你未来家财万贯，日进斗金啊？”

　　梁群峰先是心里一荡，然后悚然一惊。妻子提醒的好啊，自己现在刚刚登上政法委书记的位置，正是万众瞩目，需要谨慎自省的时候。要是一味想帮女儿和岳母的话，难免落人话柄。思及此处，他有些犹豫了，但立刻坦然了，只要自己不过手不拿钱，万事都有女儿去打点，那

　　程芳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心里有成算不过白提醒你一句，小心自己别和这些扯在一起，小心未来说不清楚。”话音一转，她笑了起来，“你这姑娘从小就心大，这次倒还咕咚起我妈来了。还说什么开学校！”笑着嗔了丈夫一句：“也不想想我妈这么大年纪了，哪经得起这番折腾。”

　　“不过，要是单是给汉东医大捐款中医系，你说怎么样？”程芳眼珠一转，冒出个主意，“我记得前年他们还请我妈去讲课呢。不过我妈认死理，说是无功不受禄，不肯去。我倒想不明白了，给人家讲课怎么还成了她受禄了呢!”说着，程芳自己都气笑了，“这下如果成了，我妈就有事干了。不说上台讲课有去处了，还能盯着人家中医系的建设。要是能成那咱们省的高等教育建设又能迈一个台阶，你这政法委书记可得给我妈记上一功！”说到最后，连程芳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场。

　　梁群峰却是沉吟一会，答道：“这个方法确实可行。不过最后还得看咱妈的意愿，你就找个时间让璐璐跟她姥姥提提，看看老人家的意思。”

　　程芳不乐意了：“怎么非得让我闺女跟我妈说？我就不成啦！”

　　梁群峰含笑解释：“这不是因为你是我的贤内助嘛，显得我时刻离不开你。另外老小老小，她们祖孙俩说得上话，省的你一开口，咱妈就觉得你老是在为我盘算。”

　　程芳脸一红，甩开丈夫的手，扭身就走，嘴里还埋怨着：“都老夫老妻了，还说什么谁离不开谁，肉麻不肉麻！”一面风风火火的去给女儿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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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梁璐正在医院里接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病人。

　　“哟，这快两年没见了，怎么你就把自己送到了我的治疗台上啊？”梁璐笑着打趣。身后的护士低声提醒梁璐，这个病人一来就说腹痛，但是具体情况不明。

　　顾曦梳着及肩的栗色长发，一身知性优雅的长裙，与梁璐记忆中的那个摇滚少女截然不同。现在的顾曦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慵懒和叛逆，身上相反满是一种居家的温柔和贤惠，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有眉目间流转额疼痛才说明了她来医院的原因。

　　“我说你们堂姐妹是不是组团来跟我报道啊？我刚刚接到盼盼，接过转天你又来了。”梁璐一边跟顾曦聊天转移她的注意力，一面轻手轻脚的作着基础的身体检查。

　　检查完后，梁璐转过身来才微微的皱了皱眉，一出门就给顾曦安排了几项检查。

　　她正在和医护人员叮嘱注意事项呢，就有人夹着风雷之势冲进了医院，“医生，我妻子今天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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