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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楔子


  

  银月低垂,晚风拂面。

  夜幕下的旺兹曼拉静静的睡去,整片森林柔和静谧。

  森林北部的圆湖中,一棵高大摇曳的大树在月光下泛起金灿灿的颜色,片片树叶随着夜风摇摆,传来习习声响。

  这棵树名曰预言树,自奥兰大陆存在以来便一直矗立于此。预言树,顾名思义可以预测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人类的生老病死、国家的兴衰存亡等等。

  正因如此,旺兹曼拉这片位于奥兰大陆最东边原本与世隔绝的森林,也变得热闹起来。几乎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不顾生命安危穿过有“死亡地带”之称的芬尔亚沼泽,到此一睹预言树的真容,以求能沾染灵气,预测未来。

  预言树位于旺兹曼拉森林北部的圆湖正中心,它的守护者在圆湖中搭建起木屋,住在木屋中,寸步不离的守护。圆湖中心的木屋有一条通向湖岸边的宽阔木桥,这是通往预言树的唯一路径,要近距离观看的人们都必须经过此条木桥,所以人们也称此木桥为朝圣桥。

  当然这些盛世都是战争爆发以前的景象。

  如今,旺兹曼拉虽因地势优势未受战争影响,但已被人们遗忘,当他们自身难保时,要穿越“死亡地带”来见一棵树便成了无稽之谈。此时此刻,夜幕下的朝圣桥落寞孤寂,再没有往日的繁荣景象。

  突然,哒哒哒的马蹄声打破沉静,一匹骏马马不停蹄的奔跑在朝圣桥上,朝湖中心的预言树奔去。马背上是一个身着黑色外袍头戴连帽斗篷的男人,男人神色慌张顾不得身下的骏马已经气喘吁吁。

  “咚!”伴随着巨大的声响,骏马瘫倒在地。顾不得心爱的骏马,男人改为步行,快步跑去。

  “戈登,戈登!”

  伴随着男人急促的呼吸声,一个蓄着白色长须,面容慈祥的老者已经拄着拐杖在门口等待。

  “戈登,罗特城不战而降!”火急火燎的告知此次外探的情况后,男人便匆忙走到老者面前,神色忧虑。

  听到此话,老者拄着拐杖的手臂不自控的颤抖几下,随后镇定地说:“巴特,我已散布消息,告诉安格斯,预言树预言他将在明天死去。”

  还喘着粗气的巴特大吃一惊,随即露出笑脸。

  可他仔细一想,心下又有疑问,问:“我离开时预言树未有任何预言,竟能预测到安格斯的死期?”

  不是不相信戈登,而是安格斯是奥兰大陆的另类,预言树对他的预言少之又少,所以巴特才会困惑。

  只见走在前面的戈登突然顿步,面露慈爱柔和的微笑,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佝偻着身子,继续迈开步伐,缓慢的朝前走着。

  戈登平静地说:“巴特啊,预言树预言奥兰大陆会出现一个名叫莱斯利的女孩,她会是安格斯永固灵魂的终结者。”

  说这番话的老者并未露出多少喜悦的神情,眉宇间仍然布满愁云。他已率先走到预言树前的开阔之地,转身对巴特说:“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不能再让第三人知道。”

  巴特欣喜的点头,这下有办法对付目空一切的安格斯了!

  他急着建议:“安格斯把奥兰大陆弄得乌烟瘴气,我们得尽快找到那个叫莱斯利的女孩,拯救黎民于水生火热之中。”

  他信心满满的走到戈登身旁,随着戈登的目光抬起下巴,看向对面不远处耀眼的金色大树。在高大挺秀枝繁叶茂的大树面前,两个人类守护者如蚂蚁一样渺小。

  戈登抬起枯瘦的手掌,接住一片飘落的枯叶,轻轻将手握拳,把手伸到巴特面前,目光如炬的看着他,嗓音暗哑:“那位莱斯利要在两百年之后才会出现,我们要做的是阻止安格斯在这段时间作乱。”

  他拳头向下的把手伸向巴特,巴特不理解的伸出手去,问:“那要怎么办?还是阻止不了他!”他十分懊恼。

  戈登缓缓松开手,原本握在手里的树叶消失不见,巴特的手掌心里多了一个印记。他正为预言的事伤神并未在意戈登的举动有何意义,直到他看见自己手心里有一个小小的肉眼不可查的印记,才恍然大悟,抬起头惊讶地问:“你才是预言树的守护者,我不过是跟随你的随从,我没有资格守护预言树,戈登!”

  戈登将守护预言树的职责交到了巴特身上。他舒展眉头,眼神坚定的像下定某个决心一样,说道:“预言树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合预言树、落花族之力,将安格斯暂封在无尽之地。”

  巴特一阵欣喜,至少找到克制安格斯的方法。忽然他脸色大变,刚刚还喜上眉梢此刻吃惊的大叫:“这表示你、预言树和落花族都会牺牲对吗?”

  戈登默默点头,这样的决定实属无奈之举。

  他仰望着预言树,郑重的嘱托道:“巴特,我将寻找和保护莱斯利的重任交给你和你的后人,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巴特看了看手心的印记,想到戈登和预言树都将牺牲,心里不是滋味,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方法,却又想不到更好的解决之道。

  巴特坚定的看着戈登,慎重的保证道:“我会的,我会世代把这份职责传递下去。”

  得到答复,戈登很欣慰,他缓缓说道:“安格斯狂妄自大,他知道预言树能破掉他永固的灵魂,一定会来旺兹曼拉。我会趁机将他封印在无尽之地,那以后的事就要靠你了。”

  巴特眼里噙着眼泪,对戈登有无尽的不舍,可又很明白他不得不这样做,那是他的职责,使命。虽然找到对付安格斯的办法,但巴特眼里却没有半点兴奋,甚至黯然无神。

  ——

  新的一天悄无声息的来临。

  预言树前,站立着一位风尘仆仆的男子。男子身材高大魁梧,身穿黑色长袍,兜帽将他的脸遮住大部,只露出薄薄的嘴唇和高耸的鼻梁。

  男子盛气凌人的审视眼前的预言树,不过是一棵树而已,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特别。

  “咳咳咳……”

  身后响起几声咳嗽声,男子并未立即转身,甚至连身体也依旧放松没做任何警戒自卫的准备。因为,他很自信。

  戈登一手拄着拐杖,另一边胳膊被巴特搀扶着朝男子走去。

  他又咳嗽几声,两人在男子身后不远处停下脚步,戈登慈爱的轻拍巴特的手腕,说:“你留在这里,我去就可以。”

  巴特虽然担心,但还是听命的松开手,他叮嘱:“一定要小心。”

  戈登点头示意,晃悠着颤颤巍巍的身子走到男子身旁,弯腰驼背的他虽没有高大挺拔的男子看上去那样笔直,但岁月的沉淀让他透着一股苍劲的不容小觑的气势。

  他将拐杖在地板上轻轻划了划,叫道:“安格斯。”

  身旁的男子心下像被刺痛一样难受,但立即理智恢复如往常的不可一世的傲慢模样。

  安格斯,不过是名字而已。只是这个名字早就不属于他,人们口中的恶魔才是他。曾经那个叫安格斯的人,已经远去,消失在记忆深处。

  “这棵树说我会在今日怎样?!”安格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霎时诡异,却又再正常不过。

  戈登并未回答,而是问:“你的巫师帕特丽夏呢?”

  显然,戈登不顾他问题的行为惹恼安格斯。

  他侧过脸,露出深暗悠远的眼神,蓝色眼眸里有黑暗,有戾气,还有一丝不甘。特别的是,左边眉梢有一颗黑痣,大过了浓密的眉毛,一眼就能看到。

  这个佝偻着身体一大早就咳嗽不止的老头引起安格斯的兴趣,他饶有兴致的在戈登四周转圈打量。黑色长靴踏在实木地板上,每一步都格外厚重,分外有趣。

  只听安格斯不疾不徐地说:“不过是对付一个老头子,需要什么巫师。怎么,你认为我连你也拿不下吗?”

  戈登不慌不忙地将拐杖扔掉,身体有些微颤的他挺起后背,整理起身上的披风。

  秋天的天气有些凉了,他静默的伫立在晨风中,不理会安格斯对他挑衅与不屑的打量。

  安格斯并不知道戈登会做什么,独自到这个叫旺兹曼拉的地方来,看看传说中的预言树,再亲眼目睹一个固执的老头是怎么因为愚蠢而丧命,倒是一件有趣的事。

  只见戈登脱掉身上的披风,随手仍在地上。霎时巨大的预言树无风自动,枝干和枝桠都左右扭动,金灿灿的树叶抖落一地。

  戈登伸出干枯的双臂仰头向天,顿时大风呼作,直接将地上的披风和拐杖吹到了一旁的湖里。

  安格斯被这突袭的狂风扰乱心境,兜帽从头上掉落,地上的金色树叶随风而起漫布眼前。

  他有些眼花缭乱,从后背拔出剑来,犀利的剑锋扫过树叶,树叶纷纷掉落,落地时已成了破碎的几片。安格斯看着一旁不为所动闭目仰天,嘴里不知念叨什么的戈登,露出尖锐的目光。

  握着长剑,勾起深深的笑意,跨步而去。

  不远处的巴特因为刚刚的大风已经靠着石柱站在一旁,见安格斯朝戈登走去,马上迈出步伐要阻止,只是刚迈出,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挡了回来,巴特一惊。他再走几步仍然走不出无形的阻碍,只能眼睁睁看着安格斯得意的朝戈登跨步而去。

  安格斯挥舞手中的利剑,准备速战速决。预言树如何,守护者又怎样,不过是故弄玄虚,对付年老体弱的戈登,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有何担心!

  戈登突然停止嘴里的碎念,睁开双眼,眸中闪出两股金光。看着面向他挥来的利剑,看着安格斯带着嘲讽和怒气的脸庞,一切即将结束。

  他缓缓的闭上眼,安心等待,等待两百年后到来的女孩。

  刹那间,挥舞利剑的安格斯,一脸平和的戈登,左右摇摆的预言树都消失了。

  一切像从未发生过,狂风也未曾肆虐过,只剩下一地的金色树叶。

  眼看一切消失,心知戈登已经牺牲。泪如泉涌的巴特跨过刚才无法跨越的地方,朝预言树曾经存在过的地方奔跑而去。

  而那里,除了落叶什么都没有。

  巴特蹲在地上,伸手捡起一片枯叶,重重的闭上眼睛。那些戈登慈爱的样子在脑海中浮现,只是那位老者和预言树、落花族一同消失了。即便此刻安格斯已经不存在,巴特的心里也没有办法欣喜。

  他站起来,握紧手里的枯叶。从今天起,预言树不存在了,自奥兰大陆存在便矗立于世的预言树消失了。

  而他要做的,是记住使命,寻找和保护那个叫莱斯利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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