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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季绾第一次明白自己什么都不是,她跪在父王面前,将所有的骄傲尊严抛在脑后伏在父王的脚边,只求他可以放过他。

  可是没有用,那些士兵打在洛之流身上的闷哼声一声一声传入她的耳朵里。她忽然知道自己错了,不过是同许家嫡子成亲罢了,比起洛之流死在她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起身一字一句说给父王听:“女儿愿意出嫁,从今往后,同洛之流恩断义绝。”父王那点猜忌在看到她的眸中的决绝后也消失不见,一把拉着她往渝阳城中走。

  身后洛之流似乎在哀求,可她晓得她不能回头,不能流露出半点怜悯。之后她便似乎真的成了一个安然待嫁的闺中女子,开始精心在秀楼中缝自己的喜服。

  父王兄长也来试探了几次,见她眉头也不抬的样子,没说什么由着她去了。只有她自己晓得她将最锋利的匕首缝进了喜服的袖子中。她季绾虽是不得不被抬进许家的门,可是是季绾便够了,是死是活又有什关系呢。

  出嫁那日,父王和兄长都是一路小心防着,直到她笑颜如花地盖着盖头进了许家的新房。喜婆和丫鬟都被她骗了出去,空落落的新房里她抬手将袖子中的匕首拿出来,饮下了交杯酒准备先赴黄泉路。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洛之流会来到她的新房,也没有想到那交杯酒中会有合欢药。那一夜她过得极其混乱,似乎是她刻意没有记住,脑海中只留下自己的泪眼朦胧和洛之流绝望通红的眼睛。

  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记着她倚在新床上,她那个夫君深情的握住她的手。她闭了眼,抽出手偏过身子不愿意看他。之后的日子,她夫君一直没有难为她对于同房之事也是绝口不提。

  她隐隐觉得自己身子有问题,找了郎中暗中查了才知道自己有了,心中一沉,然后便是狂喜。莫不是,洛之流的孩子?除了新房那夜的欢愉她同许家嫡子是没有肌肤之亲的。这么一想她便觉得生活有了念想,只要这孩子是洛之流的,那么她便要好好将他生下来。

  存着私心做起事情来便并不困难,哪怕是为了不让许家起疑,对夫君的可以讨好,哪怕是让她每每吐出黄胆水的肌肤之亲她都忍过来了。她笑着看着她夫君为了这个孩子欣喜若狂,心中的狂喜也掩饰不住,她要有洛之流的孩子了。

  孩子落了地,她笑得更加灿烂,渝阳城中谁不知许家嫡子和珩王嫡女鹣鲽情深。她依旧是夜里行尸走肉一般承受夫君的宠爱,却是每日清晨都饮下一碗避子汤。

  直到父王兵变的时候,夫君死在他怀里,口齿不清地诉说他对她的爱慕。新婚之夜他便爱上了她,将泪眼朦胧的她搂在怀里,给了她一个男人的疼惜。

  她呆着原地,许粥粥不是洛之流的孩子,那夜同她洞房的人是许家嫡子。心像是被人撕扯着,一口鲜血从喉间漫了出来。是她,都是她痴心忘想,平地了喊出了几声凄厉的哀嚎。

  手中的匕首抬着便要往自己胸口送进去,洛之流来了,一手打下了她手中的匕首。他说:“绾绾,好好活着,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匕首掉在地上,她哭得肝肠寸断,她怎么能死,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求她不要死啊。

  不记得是怎么被洛之流带走的,只记得他一路都在哄她。她晕晕乎乎睡在他怀里,手中的匕首拿了又放,终究是丢在了地上。

  洛之流依旧是那么爱她的模样,甚至费尽心思哄许粥粥的欢心。许粥粥本来是她最疼爱的孩子,此刻却是她心口剜不去的毒瘤。他的存在反反复复提醒她,她在许家嫡子身下承欢的模样。

  她想杀了许粥粥,不想那孩子惊醒了乖乖巧巧的问她:“娘,你掐我做什么。”

  她嚎啕大哭,将许粥粥留在房中任凭他声嘶力竭地喊她娘也没有回头。之后她便躲着他,再也不想见到那个孩子。

  直到皇上一道圣旨将顾星澜许给洛之流的时候,她终于学会了恨。她发疯一样嫉妒那个叫顾星澜的女子可以光明正大的得到洛之流,嫉妒她可以在如花年纪身子干干净净做洛之流的妻子为他生儿育女。

  所以当兄长来找她的时候,她心头只剩下复仇两个字。她要将那些害她到如此地步的人一个一个折磨至死。至于洛之流,她只能苦笑,她终于不再做梦了,一开始就确定了她不可能再同洛之流在一处了,这辈子只要她是季绾他是洛之流,他们就这样了。

  季绾看着面前的男子,眉眼神色都磨平了棱角,只是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是灼灼的。她忽然就勾唇笑了:“洛之流,你晓不晓得不自量力怎么写?”

  洛之流愣住了看着面前笑得越发灿烂的女子不知说什么,季绾见洛之流答话接着道:“父王不会将我嫁给你,兄长也不会将我嫁给你,因为你洛之流从来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后也是。”

  漂亮得过分的唇瓣吐出来的都是刀子一样的话,季绾伸手大红的丹蔲绾了绾发丝笑得更加妩媚:“至于什么情啊爱啊,我季绾从来就没爱过你洛之流。”

  说完便垂下眼睑,将手上的红盖头往头上盖着声音轻若黄鹂:“洛公子自幼时便与我一同长大,这成婚之前践行也是有的,将我送回去吧,免得误了吉时。”

  洛之流终于抬起头看面前的女子,眉眼都掩盖在红盖头之下,神色都是一阵朦胧,他忽然觉得似乎这么多年真的就这样了。

  这是第二次她要眼睁睁的嫁给别人,他洛之流依旧是只有送她嫁人的身份。能说的不能说的话都说了,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就只能明明白白说一声,情深缘浅。

  远远听到马蹄声,我窝在慕止怀里险些跳起身来,被慕止按回怀里,一双眼睛四周瞅了瞅,见季绾同洛之流已经没有说话。心里琢磨着怎么也是商量好了。

  在慕止怀里蹿腾了一下,跳下来,将马头摸了摸牵着向洛之流方向示意了一下,手上动作猛然一拍,马忠心耿耿地往洛之流那里跑去。

  洛之流拉着季绾出了亭子,见马跑过来翻身上马,我痴呆状站在原处一脸羡慕地和慕止嘀咕:“你看看人家这个私奔,穿的嫁衣私奔呢。”

  语气之间的羡慕再次成功的激起慕止的醋脸,我很是得意的拉着他袖子:“还不快走,一会季揽那个疯子晓得我们拐了他妹妹,不得同我们不依不饶的?”

  正说着话,抬眸小心四处看了看,我忽然发现洛之流那厮带着季揽骑马跑的方向不大对。脑子里反应了一会,忽然气得跳起脚:“洛之流你丫跑反了!”

  我这么大声的嘶吼他似乎没听到,只一心骑马往渝阳城的方向跑。我挽着袖子就准备去追,心里把洛之流这个不靠谱的骂了千遍万便。

  就在我要脱绣花鞋泄愤的时候,慕止一把拉住我,我回眸看着慕止一脸不解。慕止一双眸子沉了几分低声道:“他没有跑反”

  这会换我脑子不够使了:“他要把季绾送回渝阳?不私奔了?”

  慕止没有答话,眉头皱了皱将我搂在怀里往渝阳方向赶去,慕止一直没有出声,我看着他的侧脸迟疑了许久突然哑着嗓子出声道:“洛之流他喜欢季绾的。”

  手中感觉到慕止将我搂得更紧了几分,我将自己的头埋在慕止怀里没再出声。

  渝阳城中已经乱成了一团,摄政王的亲妹嫁给禹王,这样的大事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岔子。渝阳的守城管觉得自己的脑袋简直连带着乌纱帽一起别在了裤腰带上。

  偌大的花厅里大大小小的官员跪了一地,微微颤颤不敢答话看着紫檀木桌上悠悠吃茶的男子。

  季揽看了看身边似乎有些坐立不安的禹王,苍老的皮肤衬着大红的喜服看起来甚是滑稽。有些肥胖的身子不知是急得还是热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这会极力抑制着呼气。

  禹王老来能娶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妻子心中其实是欢喜的。珩王许给他的好处足够让他成为他的助力,突然多了一个美娇娘又何乐而不为呢?

  禹王的王位早就有继承的嫡子了,也不担心会被季绾之子抢。更何况季揽将妹妹嫁给自己怎么看都不过是个讨好的事,他到是乐意受着。只是这婚礼上忽然被人截住了,真是出乎意料又格外让他颜面全无。

  本来是想来找季揽要个说法,见他安然在吃茶,觉得自己也是不能丢了面子。只得压了怒火耐着性子在这里同他耗着,不过见季揽面上神色没有丝毫的急躁,他心中也是安宁了几分。

  左右是他的亲妹妹,他这个当兄长的不急难不成还要他这个妻子还没娶到手的相公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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