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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慕止低眸看了看我,对王伯吩咐道:“你先带星澜去大厅休息,我去打点。”说着转身往府中走去。

  王伯面上满是震惊之色努力控制住了神色对着我施礼。我立在原处看着慕止走进了府中,转身从予卿手中接过木盒递到王伯面前。王伯看了一眼木盒,身子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这是……”

  我望着面前老泪纵横的男人一字一顿:“盒子里装的是慕止祖父的头颅,还请王伯引我去慕家祠堂。”

  王伯伸手用袖子擦了把眼泪,不再说话往府中走去。我恭敬地抱着盒子跟在他后面进了慕府。

  慕府布置得雅致大气,依稀可以看出当年的盛况。如今这偌大的宅子中却没有几个仆人,王伯见我打量宅子有些愤愤地说:“自从老太爷入狱,府中下人坑蒙拐骗偷鸡摸狗都出来了,那些没良心的都走了,只剩下几个老人守着宅子。”

  见我神色没有变化,王伯才暗中松了口气。一路无话走到祠堂,王伯对我施礼:“少夫人,这祠堂本是该您入了族谱由少爷带您进来的。可是如今情况有变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请少夫人将老太爷迎回家。”

  我点点头,面纱下的嘴角抿了抿。端着锦盒往祠堂中走去,推开木门,屋内布置得庄严肃穆漫着浓浓的香火味道。虽是空无一人,但依旧案上无灰,中间香炉里还燃着一炷香。

  目光略过檀木桌上的一个个牌位,停到了一个慕允的牌位上。这个牌位似乎被人反复摸过看起来别样光滑。我仔细想了想,慕止祖父开始取名便偏爱单字,这慕允只怕是慕止的父亲。牌位如此光滑,我脑海中尽是一个慕止祖父夜不能寐在这祠堂中抚摸儿子牌位的情景。

  心中一阵酸涩,恭敬地将锦盒搁在案上,我跪在了案前的垫子上,双手合十认真叩拜:“各位慕家的列祖列宗,我与慕止今日回渝阳相救却晚了一步,如今渝阳动乱,风波四起,我只求可以安生度过,千万千万不要让慕止受伤。”

  言罢又亲自点了香火贡上,才出了祠堂。

  推开门便见慕止在那里立着,墨色衣袍与身边的柱子融为一体,夜色凄凉他看来落寞又无奈。我走过去,从身后搂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后低声道:“慕止,不要怕,我会护着你的。”

  慕止没有答话,笔直的背脊僵硬了一下,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如谪仙般的脸,那双寒潭般的眸中落了一点墨水,悠悠散开,直到眸色与夜色融得一样才听到他抑制很久的声音:“他在逼我。”

  他,我苦笑,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他季揽在逼慕止,何尝又不是在逼我呢?难道我真是这样有魅力,入了他那眼,让他不惜做出这样的事?还是说,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他到底有所求呢?

  慕止转身,眸子落在我身上神情像个孩童有些慌乱将我死死搂在怀里:“他要你,他想抢走你。”

  我的呼吸有些困难,却是不敢推慕止一分一毫,只安慰地抚摸着他的背轻声道:“慕止,我是你的妻子,不会变的。”

  脖颈间的人没有答话,半晌我的领子上微微有了湿热的感觉。我心中松了口气,他终于愿意放过自己了。

  隔日我从房中起来,自顾自在院子里嗮太阳,回渝阳已经又几日了,我却是没有回过顾家。心中虽然惦念顾家惦念着紧,但那日我们回渝阳的动静闹得有点大,这渝阳城中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顾府的门。

  当年我是以休养的由头出的渝阳,如今偷偷摸摸回来又遇着慕止祖父惨死这事,渝阳这趟浑水是非淌一淌不可了,心里还是存着些许私心,慕止不管想做什么,我定是会帮的。只是暗中依旧盼着顾家可以安安稳稳地过。

  予卿从外面走过来,给我递上了往日我最爱吃的一家铺子的糕点:“小姐,你尝尝。”

  我晓得她知道我这几日食欲不好想着法子讨我欢心,勉强抿了口茶水挑了一块点心往嘴里塞。忽是想起什么开口道:“我们去寻寻谢花容可好?”

  慕止这两日早出晚归,我隐隐觉得他身上有血腥味,每日会来都极累,夜里睡不好常常抱着我便是一整宿。

  渝阳近来风声紧,路上人是不多。我带着面纱漫不经心地走着,身边忽然一阵马的鸣叫声,我抬眸才看见一个面带凶色的男子扯着马的缰绳冲我骂道:“要死啊,走路不长眼睛?”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不接话,自顾自往泯华楼走。男子见我无视他怒了,跳下马几步走过来。脚下步子虽然轻却是带着力道,是个练家子我似笑非笑看着他没有反应。予卿上前一步将我护在身后,长剑一挑落在那人脖子上:“再往前一步,试试。”

  男子脸上神色有些变了,见周围三三两两有人围着落不下面子双手按着剑:“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娘们儿到底几斤几两。”

  予卿神色一凛,手中剑便欲直刺那人心脏,我淡淡道:“点到为止,不用伤他性命。”

  言罢,绕过二人接着往泯华楼走,身后听见男子的惨叫声,四周百姓更是不敢出气,渝阳的天又沉了几分。

  凭着印象中的路,我顺利摸到了泯华楼后院,老鸨见我一个姑娘家进来脸上神色不大好嚷嚷着:“我这泯华楼没生意,一个姑娘也收不起,你自个自寻出路吧。”

  我四周看了看,却是没见到什么客人,示意予卿给老鸨塞了一包碎银子才出声:“去年家里遭了灾,想起有个远方表姐说是叫谢花容,今日特来投靠的,望老鸨引荐。”

  得了银子老鸨神色好了许多答话:“谢花容,这丫头早一年前便自个赎了身子不在楼中了,去了哪,怕是没人晓得。”

  谢花容走了?我心中一阵感慨,从前在这楼中我便觉得她不应该是这楼中的人,到是真的是物人非人走茶凉了,只是那个没心肝的,走了也不同我说道说道。

  脑子里还在出神,老鸨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迟疑道:“姑娘你这双眼睛真是好生眼熟,莫不是之前在哪里见过?”

  心里一惊,我忙慌乱推脱:“怎的会,我之前并未来过渝阳,多谢告知,她既是不在,我便先告辞了。”

  说着我往楼外走去,予卿在身后问了一句:“小姐,我们再去哪里?”

  脑子里忽然想起出到渝阳时见陈晔在集市之中嚎啕大哭的模样,脑中转念一想开口道:“去陈师傅家。”

  予卿不答话安静地跟着我身后迟疑了半晌开口:“小姐,有人跟着我们。”

  我顿了顿出声:“什么时候开始的。”

  予卿低声道:“从遇见那骑马男子就有了,应是一直潜伏在,见情况有变才露出了气息。”

  心中微微思量片刻我出声道:“既是一直在,那便没有敌意,我们不用管。”

  予卿应了一声是不再答话。

  弯弯曲曲走了片刻才见到陈府的牌子,从前这陈府最受文人墨客追逐,从来都是门庭若市。今日,这宅子却是宛若一潭死水。

  心中有些酸涩,我和予卿敲了门,没见人过来看门,推了推门才发现门根本就没锁。

  脚下的青石板路中尽是青苔,走起路来又湿又滑。我皱着眉打量着院子,杂乱不堪仿佛已经荒废许久。

  予卿小心在一旁扶着我,见我脸色不好出声道:“小姐,不若先回慕府,这个宅子我没感觉到人的气息。”

  前两日右宰相被斩首示众,陈晔闹出了如此的动静,但是事后并未听见什么捉拿入狱的消息。

  自古文人傲骨,君不惹文人,更何况是陈晔这样的文人。一来文人笔不饶人,二来就算是有什么言辞上的冲撞,对于上位者本人来说也就是心里不痛快,不至于没有这点肚量。

  可是若是如此,那陈晔在这宅子中的可能性就及其大,脑中恍惚想起小书房后面的酒窖。

  脚下步子不慢,我带着予卿径直往后院走去,在小书房后找到了那个地下酒窖的入口。予卿在洞口站了一会冲我点点头,陈晔果然就在这,予卿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在前面为我引路。

  走了没几步就听见酒坛摔碎的声音,我忙加快了步子。只见酒窖的坛子旁倚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陈晔,眉头一皱出声唤他:“师傅?”

  陈晔眯着眼看了过来,我上前两步道:“你没事吧?”

  陈晔定睛瞧了我半晌,忽然道:“星澜?你好好的回渝阳做什么?”

  我见他一脸颓然招呼予卿将他扶出了酒窖,好生安顿在小书房的软塌上,才坐让予卿去烧壶水过来。

  陈晔这么一折腾也醒了不少见着我眉头又皱了几分反反复复道:“星澜,走,渝阳是个是非之地。”

  叹了口气将袖中醒神用的药在陈晔鼻下仔细闻了闻,又拧了一个湿帕子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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