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们月下漫步可好?
关于除去流璟的念头，凤离悠一直藏在心间。用药、下毒、刺杀，很多方法能杀人于无形。但是，流璟若是死了，于她当真有利？
流璟是九皇子一派，可以说，是皇帝安排辅佐九皇子登基的心腹。若他死了，矛头直指九皇子，直指皇帝，势必引起皇帝的警惕。而即使他死了，九皇子依旧在，地位也不会受任何影响，反而会被老皇帝好生保护。
擒贼先擒王，除草先除根。
想要三皇子有所成，先除去的应该是九皇子。倘若没了九皇子，流璟此人，或许可以收为己用。
所以，凤离悠在看到程瑛点头时，双目凛然，低声命令：“以后不可轻举妄动。”
程瑛皱眉问她：“为何？那天，你同意了的。”
她们商定好了，借比试画技，拖延入京，滞留时间里，除去流璟。
而且，在她尚未出山时，她们就已经默契认定：流璟此人不可留。
程瑛茫然不解，凤离悠摇头不语。
房间内气氛低沉压抑。
咯吱——
伍瑶轻声轻脚走进来，对着凤离悠小声道：“时辰不早了，两位该洗漱歇息了。”
凤离悠回了神，看了眼还在用眼神追问她的程瑛，低声说：“你先养伤，这些事我自有主张。”她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程瑛出声拦她：“你不要心软。”
凤离悠身形一顿，僵硬了片刻，迈步往外走。她不是心软，也不会心软。只是，此刻，非不舍杀之，而是不能杀之。
这些程瑛不懂，或许懂了，也装作不懂。她只知道，她需要比凤离悠心狠。
房门外，流璟双手环胸靠着柱子，正在悠闲赏月。听到门响，他没转头看下来人是谁，便说：“阿离，你看今晚月色多好，我们月下漫步可好？”
凤离悠只当他是空气，冷着脸从他身边走过。这人心真是大，明天就要去比武了，还有心情玩。若是明天比输了，丢人不说，流血受伤又将如何？
凤离悠绝不承认自己在担心他明天比试的。她冷着脸迈动步子，擦过他肩膀时，衣袖被他扯住。
“放开。”她皱眉冷喝。
“你总是这么冷淡。”他语气幽怨，“你发现了吗？你只对我冷淡。哦，不，你只对外人冷淡，你心里还是排斥我。”
凤离悠不耐，冷着脸扯开他的手，反被他紧紧握住。
“够了！”她终于恼羞成怒，低喝了一声，暗暗吐了口气，缓和了神色，小声道：“流璟，你不用对我这么好。你要的，我不会给你。”
接连被甩冷脸，被拒绝，流璟也没有生气，甚至还莞尔一笑，挑眉问道：“你知道我要什么？”
自是知道的。
要他归顺他，无论是身还是心，还是她的人生志趣。
凤离悠抬眸，眼眸清冷如冰雪，语气狠绝：“无论你要什么，我都没有。”
流璟笑容僵了一会，眼眸一动，又笑起来：“好，既然你没有，那就问我要。只要你要，我什么都有。”
甜言蜜语！
虚情假意！
当她是二八年华、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吗？
凤离悠心中讽刺，面上冷笑，指着星空道：“若我要这月亮呢？”
明显是刁难了。
流璟顺着她的手指，看向星空中皎洁如洗的月亮。它高高悬挂在星空中，在摇曳的星群中，发出玉石般的光芒，柔和而又清幽。
“好。”他含笑应下，见她眸中愕然，又道：“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这有何难？”语落，他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旋身飞起，直上星空。
“你——”凤离悠忽然飘飞到了半空，然后，她发现了一个悲催的事实——她恐高。
“下来！你放我下去！”她白了脸，紧紧抱住男人的腰，俏脸更是往他怀里拱。
意外之喜啊！
流璟看着紧紧抱住自己，还有些发颤的女人，乐得嘴角都勾起来了。这么好的亲密机会决不能错过啊！于是，他加了速，直接攀升到了一棵最高的树上。
“流璟，别飞了！你放我下去！”
“你不是说要月亮吗？我带你去找月亮。”
“不要了，我不要了。”
“乖，闭嘴吧。你以后说不要的时候多着呢。但是，我给的，说不要可不行。”
流璟语气不容拒绝，直接飞上最高杨树，停在了最高的树杈上。
那树杈约莫成年男子的手臂大小，凤离悠睁开眼时，吓得呼吸都急促了。
这要是摔下去……得摔成肉泥吧？
凤离悠偷偷睁开眼看了下，吓得又闭上了。
流璟见她真心害怕，坏心思起来了，还故意推开她，拉开两人的距离。然后，凤离悠就如他所料，更紧地抱住他，声音低低地示好：“那个……我不要月亮了。”
流璟笑着挨近她，声音流里流气：“不要月亮，那要什么？抱我抱得这么紧，是要我么？”
他是故意的！
凤离悠脸都气红了，咬牙低喝：“流璟，士可杀，不可辱。你莫要过分！”
生气了？
不过生气的样子真好看，眼眸晶晶亮亮的，还燃着两簇小火苗，比那副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讨喜多了。
流璟欣赏着，伸手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凤离悠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了，心知流璟不会让她出事。这种莫名的安全感染上心扉，她就排斥他的怀抱了。所以，不时扭动身体，想要离开他炙热的怀。
“别动！安分点！摔下去，我可救不了你！”流璟被她磨蹭的，差点起火了。得，温香软玉、甜蜜的折磨。
凤离悠也感觉到男人身体的异样，满面羞红，又羞又恼：“你——”
流璟勾唇一笑，捏住她纤细的手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温柔：“别气了，今晚月色甚好，与我共赏吧？”
凤离悠怔怔然，面前男人说这句话时，眉眼精致，明亮双眸，灼灼如月华。她呆了一会，手摸着心的位置，那里扑通扑通，不争气地乱跳个不停。
美色惑人！
是男人相貌太出挑的缘故！
一定是！
凤离悠这样安慰了自己，生怕他发现异常，忙移开视线，扯了几句敷衍：“赏什么？傻看着月亮，很有趣吗？”
“若是单调，那就月下吟诗如何？”流璟接了话，也不管她同意否，便道：“你既然画的一手好画，想来作诗——”
他话没说完，凤离悠就打断了：“不会。”
“唱歌？”
“不会。”
“跳舞？”
“诗词歌赋？”
“都不会。”
“除了作画，你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哪里比得上你才华横溢、无所不通、无所不会？”
这语气跟个小孩子置气没差了。
流璟被逗乐了，勉强忍住笑，认真地说：“不，有件事我不会。”
凤离悠来了兴趣：“什么事？”
流璟眼眸含着无限深情，一字一句：“伤害你的事，我不会做。”
凤离悠：“……”
这人故意的！
这甜言蜜语随口就来，都不用动脑子的！
凤离悠怕自己再被哄的心跳如擂鼓，便板起脸，冷了声音：“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
流璟像是没听到，握住她的手，高高举起，温声问：“你摸到月亮了吗？”
半空中，两只手十指交叉，高高举着。月光下，一小一大，一手纤细，指尖如葱根，一手修长，骨节分明、强健有力，别样的和谐。
“柔和的，清新的，有些淡淡的孤寂飘渺感。”流璟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大手握着她的小手，微微闭着眼睛，细细描绘着心里的感受。
男人声音很温柔，陶醉的模样很煽情。
凤离悠只觉耳边温温热热，心里也渐渐热起来。
她沉醉了好一会，一记警钟响在心间：都是假的！都是做戏！别上当！这一路他油腔滑调、甜言蜜语，都无关真心！爱情，你沾染不得！你披上男人外衣，你改名换姓，你有家回不得，你现在这副样子，都是因为什么，你怎么能忘记？
凤离悠想着自己坎坷的身世际遇，一颗才热的心又掉进了冰洞里。
她收敛了过多情绪，恢复了面瘫脸，声音无悲无喜：“流璟，我累了。”
本来轻松温馨的氛围瞬间消散了。
流璟敛眉，沉声道：“你累的是心。”
凤离悠缄默不语：“……”
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很累。她没有资格埋怨什么。
凤离悠想起早年跟随伍道子游览天下名川时，见过的穷苦病弱之人。他们比她还要可怜，挨饿受冻、伴随权势欺凌、疾病折磨，但仍然坚持活着。
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让她很受感动，所以，她在右手残废后，自勉自励，终学会左手作画，并且走出骊山的桎梏。
凤离悠正想着，身体一轻，耳边飒飒风声。
流璟带她下来，缓缓落到地面。他松开环住她腰身的手，退后三步，微微点头：“走吧。”
声音低沉温柔，态度彬彬有礼，君子仪态尽显。
惯会做戏！
感情于他，收放自如，只是一场无聊时的游戏。
而她……万不可当真！
凤离悠在心里又警戒了自己几句，迈步往回走。
他们回的地方，是县令爷的府邸。如同上次，乘月而归。寂静街道，相伴而行，地面上两道身影相依相偎、紧紧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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