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洛神之美,美绝人间

　　

　　凤离悠要与众画师比试的消息很快在郾城传开。

　　没什么比一人单挑三大画派更有看头。

　　尤其是比试地点在烟花美人地的醉玉楼，这简直是文人墨客画师们的神往之地。

　　因此，只一天，醉玉楼就迎来了史上最大的客流。所有的房间都被预定，整个大厅也被站的满满的。

　　高台上，画具已经上齐。

　　凤离悠看着西派人物画的翘楚，对方神采飞扬、自信狂妄，眸中目光灼灼全是对胜利的渴望。

　　她微微勾唇，抱拳躬身：“程公子，请。”

　　一炷香时间。

　　一副人物肖像。

　　很简单的比赛规则。

　　凤离悠左手执起画笔，看着长桌上的白纸，默然沉思。

　　台人观战之人看她迟迟不动笔，小声议论起来：

　　“八年前，我是见过凤离悠作画的。那时候他用的是右手，怎么现在换成了左手？”

　　“是啊。他当年右手作画快速传神，不过须臾间，连画七人，每个人形态不一，却全都灵韵非常，像是活了一般。丹青妙手，一画惊天下，莫过于此。”

　　“没错，没错。这事我也知道。当时跟他比试的是左息谷老前辈，比试失败后，他当场吐血身亡。听说那血吐到了画上，那画便成真了，真的从画里走出了七人。”

　　“可惜，可惜，当时盛况不曾亲眼所见，那幅画也不知所踪。”

　　“你这话倒让我想起来一件事，凤离悠以画名天下，似乎传世的作品并不多。据说是被人高价收购了，这次，不知能不能收藏一幅呢。”

　　……

　　流璟坐在位子上，听着那些议论，敛眉深思。凤离悠是个奇女子，先不说作画成真，便是这左手绘画已经是罕见。她少年成名，缘何困于骊山？割断她手筋的又是谁？才出山，又是何人要取她性命？

　　他奉皇命请人出山，途径郾城，纯属兴之所至。为什么程家姐妹会知晓？仅一晚时间，三大画派为什么这么快就出现在县令府邸，要求比试画技？

　　一切的一切大有蹊跷，容不得他多作思考。

　　凤离悠此人成谜，也很危险，他想抱得美人归，看来艰险重重。

　　流璟这边深思着，那边离悠已经开始动笔作画了。她神情肃穆，一绺长发垂下来，更添几分秀美风雅。那素白的手指拿着画笔，在画纸上轻盈舞动。她下笔神速，勾勾绕绕，流畅自然，一气呵成。

　　不过一盏茶功夫，一幅画便作好了。

　　程阳霖也不惶多让，与她同时搁笔。

　　早有仆人一前一后拿起两人的画，展览于众人眼前。

　　先拿起的是程阳霖所画的是《程家双姝》，画中主角便是这醉玉楼的程瑛、程嫣姐妹。他就地取材，有临摹对象，说来算是占了便宜。但他画技确实不错，画上程家姐妹姿容倾国、情态动人，竟比真人还要撩人心魂。

　　众人观看罢程阳霖的画，不禁拍手叫好。更有人扬言愿花一万两买下这副画，引得观者们更是热血澎湃，引吭高呼美哉。

　　形势似乎很严峻，除却凤离悠与流璟两人面色如常，伍瑶、宋泉以及程家姐妹各个面色紧张，尤其是程瑛深知凤离悠左手绘画不如右手绘画熟练，很怕她技低一筹。若是她败了，反而是她的罪过。

　　程瑛紧张不安地看着凤离悠，后者神态自若，闲适淡雅，一副稳操胜券的淡然。

　　凤离悠是赢定了。

　　有仆人拿起她的画高举于众人面前。

　　观者们忽然安静下来，那是一种被画震撼到的集体失声。

　　凤离悠看着惊呆的众人，脑海中隐隐闪出昨晚的一幕。

　　昨晚，她在潜心作画，程阳霖是人物画派的顶尖高手，容不得她小觑轻敌。加之，她这八年极少动笔，又是用左手绘画，能不能赢他，全无定数。所以，压力甚大。越是压力大，越是没有灵感。她执笔半天，画纸上空无点墨。她两个时辰，什么也没画出来。

　　正烦躁间，流璟推门而入，扫了她一眼，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她不想听他嬉笑或者同情自己，便冷声赶人：“流璟公子，我今日忙，没时间跟你废话。劳烦你识趣点走人。”

　　态度可谓糟糕透顶。

　　而他不见怒色，挑眉一笑，有些泼皮无赖的样子：“作画呢？不好意思，我今晚各种空虚寂寞冷，所以很想跟你聊聊人生。”

　　她反感他这种没心没肺的样子，脸色冷冷：“离我远点！我没兴趣跟你聊聊人生！”

　　尽管她态度很糟糕，他也全不理，自顾自找了位子坐下，絮絮叨叨个不停：“不瞒你啊，我曾经深深迷恋过一个女人。她是个绝色美女，叫洛神，住在洛河之上。她美名动天下，当地最有名的诗人曹植写了一篇文章，来讴歌她的美丽……”

　　她的思绪就这么被他的话牵引着，然后，听到他声音悠长、别样动听。

　　他说：“洛神之美，美绝人间。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她根据他的形容，脑海里想象着那样一个绝色美人的样子。她在脑海中画了无数遍那美人的情态，才有了今日的《洛神赋》。

　　她之成功，流璟功不可没。

　　此刻，她看着群情激奋，为她的画而疯狂尖叫，心里全无胜利的喜悦。她的视线从观众们身上移开，看向悠然品了一口茶的男人。

　　流璟没有看她，似乎在认真品茶。阳光从窗户中泻出来，少许照在他身上。那一刻，他丰神俊朗、气质出尘，身上似是笼罩着一层圣光。

　　心，微不可察地动了下。

　　他那样委婉的帮她……若他不是她的对手该有多好……

　　凤离悠专注地看着流璟，不知也有人正专注地看她。

　　伍非墨头戴青巾，身穿白袍，于人群中静静地看着凤离悠。台上的女人光芒耀眼，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

　　可动心不得！

　　脑海里，爷爷的话在回荡：普天之下，画师如云。一旦除去她，没有人可以与你一争高下。

　　他要除去凤离悠！

　　伍非墨握起拳头，眼眸划过一抹狠厉。

　　丝毫不知自己成了别人杀戮对象的凤离悠思绪沉沉，半天没有把视线从流璟身上移开。

　　站在她身侧的程阳霖惨败了，但败者依然保持着君子气度，十分谦虚受教的样子。他对着凤离悠微微躬身，恭敬出声：“离悠公子这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灵动传神，近观之如临此境，远观之破画欲来。足以假乱真，真乃惊世好画。阳霖拜服！”

　　凤离悠被这话惊回了神，也躬身回礼：“程公子承让了。”

　　胜不骄，败不馁，两人此番姿态，引台下人纷纷赞叹。

　　他们不知，若干年后，这一场比试被编成话本，上言曰：会武二十七年，夏，离悠公子途径郾城，于醉玉楼一人单挑三大画派。离悠公子以《洛神赋》斗败阳霖公子的《程家双姝》，胜者谦逊，毫无骄纵之态，败者恭谨，也无怨愤之语。吾辈画中论豪杰，当属此二人也。

　　尚不知美名流传后世的两人互相见了礼，相视一笑，冰释前嫌、握手言和。

　　程阳霖输的心服口服，比试后，请离悠去喝酒，探讨画技。

　　离悠婉言推辞，正要下台，便见流璟的侍卫与程瑛一起上台来抢夺《洛神赋》。

　　“离悠乃我好友知己，她这画当由我保存。”程瑛拿着画轴一侧，秀眉倒蹙，凤眼圆瞪。

　　“我家主子看上了，那就是我家主子的。”宋泉握着画轴一侧，言语十分蛮横无礼。

　　“堂堂国师，这是要以权压人？”程瑛冷眼扫向台下的流璟。

　　“不好意思，这古代我最喜欢的，便是这点。”流璟笑的玩世不恭，眸中隐隐带着傲气。

　　的确，穿越到古代，流璟最喜欢的便是掌权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畅快感。

　　尤其是这种明目张胆的耍特权，简直不能再爽。

　　任何一个穿越者来到这异世，都不可能对权势和地位没有野心。

　　他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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