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因为我喜欢你

沈谜谜在左拥右挤的人群中走下昏暗的教学楼楼梯，副楼的学生不多，高二高三加起来8个实验班，所以下午放学后副楼大门就被锁上了，晚自习结束后大家都只能走一侧的小楼梯。

        沈谜谜的步子不快，每次晚上放学都感觉被人推着走，低头找下一个台阶的同时，还要担心会不会踩到别人的鞋子，总是精神很紧张，但今天她心情还不错，整个人松弛下来，脚步轻盈，虽然眼睛还是肿的。

        “谜谜。”她去寻找声音的来源，乔妍正倚在副楼侧门口的石柱边。

        沈谜谜低头跟路过的同学示意抱歉，拨开周围的人走向乔妍：“你怎么来找我了？”。

        “我有事情想跟你聊，不对，我有事情想问你。”

        “好啊，走吧。”沈谜谜拉住乔妍的手，柔软温暖，搬进副楼后，她已经很少有机会这样和乔妍牵着手放学了。

        两人再次汇入人群中。

        “我听说下午你遇见了方安晴，你还好吗？”乔妍用余光去观察沈谜谜的表情。

        她听见沈谜谜轻声叹了口气说道：“我还好。”

        看来不太好。但沈谜谜就是这样，不开心的事情很少会向其他人倾诉，总是自己消化，好像她很勇敢，轻易能够承受所有事情一般。

        “然后，其实我看到你和陶语了，你们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乔妍换了个问题。

        沈谜谜沉默了一会儿，她们俩步伐很慢，旁边嬉笑聊天的同学一个个超过她们，大家都沉浸在和同行人的对话中，形成簇蔟互不相干的嘈杂。

        “对不起，乔妍，其实我有事情没告诉过你。其实我在初中的时候”沈谜谜开了个头，却还没组织好后面的话语，停顿了一下。

        旁边的人却先说话了：“初中的时候你暗恋陶语。”

        “你怎么知道？”沈谜谜吃惊的转头看向她，感觉牵着乔妍的那只手心似乎在冒汗，痒痒的感觉，“我谁都没讲过。”

        “初中时我还在想什么时候你会告诉我呢。”旁边的人轻笑，“谜谜，你藏得没有想象中的好，熟悉你的人，或者仔细观察的人，都看得出来。”

        沈谜谜还沉浸在她维护的秘密早已被堪破的震惊之中，听见旁边的人继续说道：“我是初二的时候感觉出来的，我相信不止我，也许方安晴也知道。你对陶语的态度不一样，太明显了。尽管你不爱和他讲话，却总是会看向他。”

        确实如此，沈谜谜仔细想了一下。

        初中时她热情亲切，和全班同学打成一片，却总是逃避和陶语的接触。

        因为她会紧张。

        偶尔因为收发作业或传递消息需要和陶语讲话时，一看到陶语的脸，她就开始结结巴巴，话语也僵硬不自然。她对陶语总有喜欢但却畏惧的心情，为了避免自己的举动奇怪，她总是尽量不亲自和陶语接触，能通过别人传话的事情就拜托别人顺便告诉他，她真的害怕某天跟陶语说话时会脸红起来。

        “原来如此。”沈谜谜觉得自己有点蠢，初中胡思乱想时她只会写日记，把陶语写了整个日记本，但她对陶语的喜欢却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一个字。

        “嗯。”沈谜谜感受牵着自己的手捏了捏她的手指，又听乔妍说，“但是好像从某个时候开始你就不再喜欢了对吧？这个也能看得出来。”

        沈谜谜点点头。

        她是从初一下学期开始对陶语有好感的，当时她还未把那种朦胧的感情定义成喜欢。

        她只是在各种时刻都很喜欢看他。

        那时候的陶语是数学课代表，而她是语文课代表。晚上放学时两人会去黑板上写下老师布置的作业。她很喜欢每天和他并肩站在讲台上的那几分钟。

        写字的时候她会放慢速度，偷偷去看站在自己的陶语。修长的手指捏住白色的粉笔，他的表情总是专注的，做什么事情时都是，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人去叩响他世界大门门窗。

        大课间做广播体操时陶语站在她的斜前方，沈谜谜一边顾着自己的动作一边侧头瞟向他，早上9点的太阳灿烂和煦，盛满希望，陶语是腰背总是挺拔的，沈谜谜在想是不是这样他的个子才蹿得那么快。

        初中时候班里很多男生都对课间操不屑一顾，按照口号做那些有点蠢的动作，却又担心老师的批评，所以总躲着老师的目光，歪歪扭扭地挥着手臂。

        只有陶语大大方方把每个动作都做得标准，抬起隔壁的时候是九十度，向前踢腿的时候是45度，沈谜谜觉得好好做操一点都不傻，她觉得陶语很酷。

        沈谜谜知道她的长相没法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她只能算长得乖巧。眉眼并不张扬，没有什么攻击性，同龄的男生都会喜欢王恬那种类型，五官都像精雕细琢般好看，所以沈谜谜也只是在女同学中很有人气，交了很多同性朋友。而陶语则恰恰相反，自从进入初二后，他的个子在一个夏天迅速长高了十厘米，五官的轮廓变得凛冽锐利，特别是有点狭长的眼睛，看起来更没有一丝感情。开始有别班的女生结伴故意从教室边路过，通过走廊明亮的窗子探头看，寻找陶语身影的眼睛和小心的窃窃私语里都藏着少女的心思，等班里的同学注意到她们，就马上小声笑闹着快速跑开。沈谜谜在一段时间里还有点莫名的失落，有种自己首先看到的漂亮宝物原来别人也都知道的掠夺感。

        而她意识到自己喜欢陶语则是在初二时。

        沈谜谜知道班里有些同学讨厌陶语，他是挺不近人情的。

        有次陶语收数学作业，坐在沈谜谜身后的男同学忘了写，从同桌手里扯过作业本抄起来。陶语收完沈谜谜的作业，就到了他的桌子旁边。

        “等等我，还有五分钟就写完了。”男生忙着手下写字的动作，一边说道。

        陶语抬头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作业上课前要抱去办公室，没有一秒思考，他拿起被抄同学的作业本转身就要走，刚走到沈谜谜桌子旁边。

        那个男同学“嘭”地猛拍了一下桌子，声音很大，本来吵闹聊天的同学全都停了下来，沈谜谜也转头看着他们，教室鸦雀无声。

        陶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平时那个男同学就对陶语的面瘫脸极其不爽，现在火一下子起来了了，走了两步上去扯着陶语的衣领：“你干什么？想挨揍是吗？”

        陶语手上还抱着全班人的作业，他平静地低下头，对上沈谜谜的视线时跟她点了点头，把作业本放在了她的课桌上，然后抓着那个男同学的手腕：“别找事儿，小心后悔。”

        男同学看着他冰冷的眼睛，被陶语强大的气场震撼到了，开始畏缩起来，又感受手腕上的那只手力道越来越大，想起他是老师最喜欢的好学生，害怕自己没什么好下场，抓着陶语衣领的手渐渐松开。

        陶语又转身抱起作业，去了老师办公室。下节课那个男同学就因为没写作业被叫到办公室挨了一顿骂。

        “陶语有点吓人啊。”班里的女同学小声跟沈谜谜咬耳朵，沈谜谜笑了下，没说话。同是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她也常遇见这种事，但每次都不好意思开口得罪同学，只能在旁边等着同学把作业抄完，再在老师一句“怎么送来的这么晚的”抱怨里，跟老师道个歉。所以她羡慕陶语的这种干脆的直率。

        陶语很不好相处成为了全班的共识，这件事传到别的班之后，本来就脆弱敏感的初中少女们就更不敢接近陶语了。

        如果他在当众之下拒绝给自己难堪怎么办，她们都战战兢兢的想，最后陶语成为了她们远远看一眼的展品，沈谜谜其实怀疑没有女孩跟他真正地告白过。

        当然，沈谜谜也不敢接近他，同样也不敢向任何人坦露她的喜欢。所以她是一个暗恋者。

        她会注意到与陶语有关的事情，细致入微，再把它们写在日记本上，像写一份精美的研究报告。她知道他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和鞋子，知道他学习和运动都很优秀，知道他会和别班的一位男同学骑车回家，知道他面无表情不怎么笑，知道他说话简洁语调平稳，知道班里的女生他好像只跟王恬比较熟络

        对，沈谜谜的暗恋是这样开始的，也是在初二末尾那次看到他对着王恬的笑而戛然而止的。

        她本来就不是勇敢的人，不抱希望喜欢陶语这件事她已经鼓起勇气，但这场暗恋即将无疾而终的迹象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她重新又变回了胆小鬼。

        “所以呢？最近你重新喜欢上他了？”乔妍的声音把沈谜谜从回忆里拉回来。

        沈谜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是”

        “可是？”

        “可是陶语说他喜欢我。”

        沈谜谜的思绪又回到了天台之上。

        “所以，为什么？”刚哭过的声音闷闷的，“为什么你会接住我？”

        “因为我喜欢你。”陶语笑了。两边嘴角后形成两个好看的弧形，这是沈谜谜刚刚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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