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黄金瞳（3）
笔直的公路将这个世界一分为二，一边是喧闹的金色城市，城市里灯火通明，另一边则是怒吼着的黑色海水，黑色的海水拍打岸边，溅起一片片白色的水沫，中间，一辆纯黑色的汽车飞驰而过。
“因为你的事情办完了，楚子航就赶今天晚上的飞机回芝加哥了，所以我们就替他送你啦，不过不要太想念他哦，等到开学之后你们就会再见啦。”酒德亚纪说。
作为成年女性，她不像叶胜那么神经大条，也没有古德里安那么脱线，路明菲的小动作她全看在眼里，再加上她看过诺玛的预案，现在酒德亚纪已经完整地脑补出了一个英雄救美，然后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的故事，她现在怎么看路明菲和楚子航怎么般配，那个冷冰冰的杀胚就得找一个话多的女孩子，这样才互补，如果要给他俩弄个cp团的话，那酒德亚纪一定是第一大粉头。
“没有啦…怎么会想那块木头。”路明菲将头别开，“他走时候连招呼都不跟我打的…”
“他就是那个性格，我在执行部的时候都听说过他，大家都说学院大一来了个小酷哥。”酒德亚纪笑着说。
车窗外树木楼房后退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夜晚的路况不复白天时候的拥堵，他们很快就到了路明菲叔叔家。
叶胜将车停稳，回头嘱咐路明菲：“要记住，每天放学之后都要来基地，有人问起你就说去参加补习班了。”
“学长你是不知道，我在我们学校出了大名了。”路明菲苦着脸，说：“被楚子航拉着手带走，我明天怕不是要被他的粉丝全天候跟踪，到时候我放学再天天去酒店，那我就更成了勾引清纯男生的风尘女人了，楚子航的粉丝估计要恨我恨得牙痒痒。”
路明菲虽然没上□□，但是她已经能想象到她登陆□□时候的样子了。
从来无人问津的她上线后大概率会收到一百条信息和二百条好友申请，她们会在对话框和验证信息里用最亲切的语言问候路明菲的家人。
“如果你害怕的话我们可以去接你。”酒德亚纪说。
“还是别了吧，一台宝马天天在学校门口接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哪个土老板包养了呢，唉，算了，反正怎么样也说不清了，就这样吧，我到时候就借着楚子航的名头狐假虎威，反正他在美国也回不来，我就说我是他老姐！”路明菲摇头晃脑，“不过你们学院的配车就不能高端大气一点嘛，弄点什么什么跑车之类的，在我们这宝马都烂大街了。”
“学院在宝马合资的公司有股份，内地基地和执行部的车就都是宝马提供了。”叶胜说，“而且我的风格不适合跑车，我适合那种低调稳重的车，比如…”
“好啦，明菲明天还要上课。”酒德亚纪打断了准备开始滔滔不绝的叶胜，这个男人一说到车就来了精神。作为一个生活单调的男青年，车是叶胜位数不多的爱好，他公寓里的汽车杂志多的可以堆满一个房间，学院里要是有谁想买车，他们第一个找的人不是什么4s店经理，而是叶胜，无论他们想买什么样的车，叶胜都可以在价位，配置，参数，舒适度，甚至对女孩的杀伤力等各种方面帮他们分析的头头是道。虽然用某些顶级公子哥的话说，叶胜这个穷鬼钱虽然不多，懂得倒是挺多，但叶胜乐在其中，亚纪偶尔也打趣他，说叶胜放在古代的话肯定是个好马夫。
酒德亚纪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叶胜的时候，那是分配搭档的日子，当叶胜在自我介绍中知道了她来自爱知县丰田市的时候，他眼睛瞬间就睁大了，酒德亚纪发誓，那是她第一次深刻理解了眼神一亮这句话，那个大男孩听到她家乡的时候的样子就像看到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然后，亢奋起来的叶胜就拉着酒德亚纪给她讲了半个小时丰田与日本汽车历史，一开始曼斯教授还以为两个人是在介绍家乡熟络感情，然后他就越听越不对劲，怎么介绍个家乡能介绍这么半天，再一细听，你个浓眉大眼国字脸的叶胜怎么说个日本村子还没完了？要不是曼斯教授及时叫停了叶胜的演讲，那么叶胜能给酒德亚纪从白天讲到晚上。
酒德亚纪虽然出生在丰田市这样的日本汽车中心，但她是不懂车的，每次叶胜开始引经据典给她上课的时候，她只好礼貌地微笑，她的家教不允许她打断别人说话。但是时间一久，她和叶胜熟起来之后，她也偶尔会阻止叶胜不分场合的演讲，比如现在。
“唉，剩下这一个月真不想去学校了。”路明菲叹了一口气，“但不去肯定要被婶婶骂，她会说你装什么装，拿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么？告诉你，你在这个家一天就得听我的一天。”
“听起来你有个很强势的婶婶啊。”酒德亚纪同情地说。
“可不是么，我现在就组织语言准备面对她呢。”路明菲愁眉苦脸，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和叶胜酒德亚纪告别，“那我走咯，明天见。”
路明菲手插着兜，低头走着，路上没有车，也没有人，只有昏黄色的路灯下的路明菲，和陪伴着她的长长影子。
叶胜看着路明菲的背影，他心里微微有些触动，路明菲这样子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宝马停在路边，与黑夜融为一体，锃亮的车身将周围的建筑林木映射的像海市蜃楼。
“亚纪你全家都是混血种，可能对这种孤独感不是很了解。”叶胜目送了路明菲走进拐角，但目光还停留在路明菲消失的地方，“路明菲爸妈虽然也都是s级，但从小不在她身边，她一直在普通人的圈子里长大，血之哀对她的折磨就会比有同类在身边时更深，跟我的情况挺像的，我以前也是像这样，自己上学，自己放学，我努力地想融入班集体，但是无论我做什么，我都感觉和他们搁着一层什么东西，直到有一天曼斯教授找到我，我才知道，我原来和别人不一样啊。”
“我记得你跟我提起过你爸妈，他们都是普通人，普通人生出混血种，尤其还是你这种a级混血种是很罕见的事情。”酒德亚纪说。
“是啊。”叶胜仰起头，“他们都是国企的工人，按照我爸的说法，他一进场就和我妈看对眼了，没多长时间就领了证，根据我们的理论就是他俩身上都有极少量的龙族隐性基因，相互吸引的同时，在我这产生了变异。”
“叶君的父母很相爱吧，真好。”酒德亚纪低下头，“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爸爸带着姐姐去了东京，我和妈妈在老家生活，我小时候可黏姐姐了，但是有一天他们突然就消失了，我还哭了好久。”
“嗨，不提以前了。”叶胜拍了拍有些低落的酒德亚纪，“我爸妈说想见见你，等我们这段忙完了，我向执行部申请个假期，带你去趟我老家。我可跟他们说了，我搭档人美，身材好，性格更好，你到时候别给我丢人啊。”
“你不是总说我腿短！”酒德亚纪轻轻打了一下叶胜的胳膊，脸颊有些泛红。
“你好好想想，我可是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说过你腿短哦。”叶胜发动了车子，“走，带你逛逛z国的夜景，你以前不是一直想体验一下吗。”
宝马的引擎发出短而快的轰鸣，四只安静的轮胎突然高速滚动，宝马车像是箭一样弹了出去，带飞一路的石子。
酒德亚纪默默地坐在副驾驶，叶胜的话让她陷入了回忆，是啊，这个男人只有和她单独相处的时候才会说她腿短，但在其他人的面前，他只会说些我同学能力很强，我搭档特别漂亮，亚纪是个很细心的女孩，我们亚纪可比你强多了之类一听就是在拍马屁的话。
可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的称谓变了呢？
她扭头看向正在操纵方向盘的男人，叶胜并不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相反，他的皮肤还有些黑黑的，但是黑色的皮肤却给他带来了一种成熟男人独有的稳重感，是让人一看就很安心的那种。
在旁人印象中，叶胜是一个永远乐观的，永远坚强，永不放弃的男人，没有人看过叶胜软弱的样子。
除了酒德亚纪。
叶胜的言灵是蛇，是一种将脑海中寄存的蛇群释放出去，用作侦查和攻击的言灵，和镰鼬异曲同工，只不过蛇的主场是水下，镰鼬的主场是陆地与天空。
但言灵·蛇有一个严重的副作用，那就是释放者在操纵蛇的情况下会变得非常虚弱，这个时候连一个孩子都可以轻易地伤害到他们，所以在使用言灵的过程中，释放者极其需要队友的保护。
酒德亚纪已经记不清她多少次用身体护住陷入虚弱状态的叶胜了，也只有这个时候，那个看起来像山一样坚毅的男人才会把他最不设防的一面暴露出来。每当二人肌肤相贴，酒德亚纪就会将自己的耳朵贴在叶胜的胸膛上，静静地聆听他的心跳，监测着他的状态。
此刻，叶胜的心跳完完全全地属于她一个人。
“坏了。”叶胜突然把车停在路边，一脸凝重：“我好像迷路了。”
小巷子里开始有了醉醺醺的行人，他们三两成群，勾肩搭背，唱着歌，吹嘘着过往的牛逼事迹。
而迷路二字却像是一柄重锤一样砸在了酒德亚纪的身上，她的身体顿时僵硬，手控不住地颤抖。
该死，那场噩梦还是忘不掉。
看到酒德亚纪脸色瞬间发白，叶胜吓得赶紧把安全带解开，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紧揉，他一脸犯了错的小孩子的表情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开玩笑的，我们没有迷路。”
“真的？”酒德亚纪的声音带着哭腔，“真没有吗？”
“真的真的！我已经把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全摸清了，我逗你呢！”叶胜很自责，他没想到酒德亚纪反应这么大，“我的错，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一开始就和你说过我最怕迷路了！你有没有往心里去啊！”酒德亚纪生气地甩开叶胜的手。
“对不起亚纪！”叶胜又把手盖在了她的肩膀上，酒德亚纪怎么也甩不开，慢慢地也就不挣扎了，只是轻轻抹掉眼角一滴晶莹的泪。
“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叶胜严肃地向酒德亚纪承诺，“这次我真的是想和你开个玩笑。”
酒德亚纪将头扭过去，不看叶胜，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我小的时候和邻居家的两个孩子去山里抓松鼠，我们玩的太开心了，一没注意天就黑了，等到天黑我们才注意到，我们迷路了，我们三个小孩子手拉着手挤在一颗大槐树下，周围刮着很尖锐的风，我们越来越冷，后来我们不得不抱在了一起，可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在一片漆黑当中看到了几团绿色的光。”
酒德亚纪哽咽住了，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在努力地平复了心情之后，她接着说：“是狼，有两只狼把我们围住了。”
“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呢？”叶胜跟着酒德亚纪的讲述一起紧张了起来。
酒德亚纪摇摇头，说：“不是我们，是只有我逃了出来，我在巨大的恐惧下觉醒了血统，但是我…”
叶胜握紧了酒德亚纪的手，说：“没事的，你不想说就别说了。”
酒德亚纪突然哭了，她哭的很大声，叶胜从来没见过酒德亚纪这样失态，她从来都是静静地待在一边，见谁都会温柔地笑，可就是这样一个温柔大方的女生，今天却突然在他的一个玩笑中心态崩溃了。
叶胜手足无措，只能不停地拍打着酒德亚纪的后背，同时不停地道歉。
“我逃走了，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怎么使用我的能力，我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但我没有把这股力量用来和野狼搏斗，而是用来逃跑了，我回到家里，把这件事告诉了村里的大人们，等到大人们带着武器上了山，却只找到了…只找到了她俩面目全非的尸体。”酒德亚纪把头埋在了臂弯中，“是我害死了她们，如果不是我非要拉她们上山，如果不是我贪玩到很晚，如果我能再勇敢一些…她们就不会死了，我一年一年地不敢回家，就是不敢路过邻居家的家门，你知道吗，他们的爸爸妈妈不怪我的，可我好想他们打我骂我，哭着说我害死了他们的孩子，可他们只是用手在我的头顶上面比划，说我都长这么高啦，要是理绘和奈奈子还在的话也一定会这么高吧。”
叶胜静静地听着，他从来不知道在酒德亚纪温柔的外表下还隐藏着这样满是伤痕的往事，他不能想象在每个深夜里，这个细腻单薄的女孩子都会被这样沉重的回忆折磨，他将亚纪抱在了怀里，臂弯温暖有力。
“亚纪，我发誓，从今往后，我不再会让你迷失方向了。”
男人的声音如鼎，那是世间最郑重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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