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黄金瞳（5）
路明菲坐在那天面试坐过的沙发上面，她斜着身子，胳膊拄在沙发扶手上，托着腮的手把她的半张脸挤的像只□□。
看到抱着几本书走过来的酒德亚纪，路明菲面无表情，缓缓地用另一只手把剩下半张脸也推了上去，边推边说你看我像不像火云邪神？
酒德亚纪愣住了，她不知道谁是火云邪神，只好求助地看向叶胜，叶胜看着搞怪的路明菲，有些无奈，他笑着摇摇头，像是在看他耍宝的妹妹，然后把一本册子拍到了路明菲面前的桌子上。
“高考确实不用考了，但是有些东西还是要背的。”叶胜手指点了点那本册子的封面，说：“言灵周期表，是18世纪一名自称是弗拉梅尔传人的炼金术士将已知的言灵按照其威力的大小排序形成的一份表格，是现存的关于言灵最全的总结，本来是学院大一下学期的必修课，但因为你要参加我们执行部接下来的行动，所以我们觉得你有必要提前学习一下。”
他翻开册子的第一页，上面写着一句让路明菲摸不着头脑的话。
“别相信自己的眼睛。”叶胜轻轻将这句话念了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啊？”三好学生路明菲举手问。
“言灵，你可以把它理解为超能力，这是龙族血统赋予我们的馈赠，是通过语言对领域范围内的可控元素下达命令，令其为己所用的一种能力。而这句话的内涵就是让你抛弃对于表面现象的浅层思考，进入对于事物的深度探索中，言灵看起来是物理现象，而它的本质则恰恰相反，比如，我的言灵是真空之蛇，序列37，普通言灵，能力是释放脑海中寄存的蛇群，探查周围的环境，简而言之的话就是一种侦查的言灵，它表现为对电信号的高度敏感，但它却并非单纯的电离子活动，而是我的言灵征用了领域范围内电信号，感知电场的变化完成侦查。你那天看到的楚子航，他的言灵是君焰，序列89，高危级别言灵，是释放者通过一段时间的吟唱或者冥想，爆发式地点燃周围环境中的火元素，形成高温，高热，和冲击波的一种言灵，它表现为点燃空气，而目前没有任何现存的物理手段可以达到凭空点燃空气的程度，它就是言灵直接作用于火元素所产生的的结果，是龙族血统赋予混血种个体最强大的攻击手段之一，这种言灵属于青铜与火之王序列，地位仅次于灭世级别的言灵·烛龙。”
“灭灭灭灭世？”
“你小时候坐过火车吗？”叶胜接过酒德麻衣削好的梨咬了一口，问。
“坐过啊，小时候经常出去旅游，但爸妈给我放在叔叔家之后就没再出去过了。”路明菲双手捧过酒德麻衣递来的另一个削好的梨，乖巧地点头，“谢谢亚纪姐姐。”
酒德亚纪微笑着坐在了叶胜的身边，看起来像极了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男人踏实，女人温柔。
“买过那种世界未解之谜吗？”叶胜又问。
“买过啊，什么通古斯大爆炸，什么百慕大三角，又什么外星人的，那个时候就指着这个熬时间了。”
“你提到的通古斯大爆炸，已经被证实为是灭世级别的言灵·莱茵造成的，在我们的记载里，此次事件被称为莱茵审判或者莱茵爆炸，释放者使用的目的不详，但最有可能的是他遭遇了次代种以上实力的龙类，不得已释放了这种禁咒级别的言灵。而疑似言灵·莱茵爆发的案例还有印度长诗《摩诃婆罗多》中记载着的那场神战里被投入实战的‘神之弓矢’，印度古城摩亨约·达罗被毁事件，上帝焚毁索多玛事件等，每一次莱茵的引爆都意味着成千上万人类的死亡。”
“感觉灭世级别的言灵也没有那么强啊，才一座城而已。”路明菲飘了，她长出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以示豪爽，然后她就疼的龇牙咧嘴，连连喘气，她忘了自己二次发育了。
“那是因为这些事件中莱茵的释放者都是人类。”叶胜说，“灭世级别的言灵对于使用者的消耗超出想象范围的大，在卡塞尔学院对于莱茵审判的考古研究中发现，释放者仅仅维持了不超过01秒的言灵·莱茵，然后他的身体就随着莱茵被引爆的瞬间一同汽化了。但如果释放者拥有超出人类的血统或者能力呢？比如纯血龙族，次代种，甚至…龙王？想象一下，仅维持了01秒的莱茵就已经造成了那么巨大的伤害，那么如果莱茵维持了1秒，2秒，10秒，乃至一分钟呢？要知道，灭世级别的言灵可远不止莱茵一种。”
“听起来…这个世界随时有毁灭的可能啊…”路明菲直起了身子，她觉得需要给灭世级别的言灵以及龙王一点面子。
“确实如此。”叶胜的瞳孔缓慢地变为赤金色，里面仿佛流淌着金色的熔岩，他的声音愈渐严肃，“路明菲，就像你所说的，这个世界随时有毁灭的可能，因为根据考古推测与预言中记载，四大君主苏醒的时间就在这几年，它们任何一位龙王都掌握着一种灭世级别的言灵，一旦释放，就是生灵涂炭。”
“那…那怎么办？”
“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啊路明菲。”叶胜的表情坚毅，“卡塞尔学院培养混血种的最终目标，就是将龙王送进坟墓！”
“也就是说…卡塞尔学院培养的是屠龙方面的人才？”路明菲小心翼翼地问。
“没错。”叶胜点点头。
“我现在退出还来的及么？”路明菲面如菜色。
“来的及。”酒德亚纪说，“但是你就得高考。”
路明菲面如死灰。
屠龙和高考两个选项，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抉择，一个是以后要死，一个是马上就死，反正她现在得选个死法。
路明菲叹了一口气，她是短视的，比起在未来被龙一爪子拍死，她更怕在考场上做题。反正屠龙的时候可以让楚子航这个浓眉大眼的先上，自己在家里当啦啦队，楚子航的言灵那么厉害，就该带头冲锋。
可她是卡塞尔学院唯一的s级哎，想到这的路明菲又萎了，冲锋怕是逃不掉了，到时候藏在楚子航后面吧。
脱离群众的第二天，路明菲想念曾经混吃等死的日子。
“但你没有必要太过于担心，虽然混血种同龙族之间是一场战争，但我们还是将行动平均死亡率控制在了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这个数字大约是百分之二十。”叶胜说。
百分之二十么？
路明菲心里头微微紧了一下，像是有人突然捏住了她的心脏。
百分之二十这个数字代表着，如果有一天她，楚子航，叶胜，酒德亚纪，古德里安这个五个人一起出一个任务，而这五个人里面最终会有一个人永远地留在了那里，他会披戴着异乡的星辰，他的血肉会与大地或海洋融为一体，他会被亲人哀悼，世人敬仰，但他就是再也回不来了。
酒德亚纪看懂了路明菲的沉默，她来到路明菲的身边，握起她的手说：“百分之二十是因为会有一些高危行动提升了死亡率，并不代表着每次任务都会有人死。”
“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屠龙啊？不是说我们的血液里留着和龙类一样的血，这样的话我们就是亲戚啊，亲戚为什么要打亲戚呢？”路明菲抬起头，眼神中不复刚才的活泼，“不打仗的话就不会死人了啊。”
叶胜叹了一口气，说：“这些都应该是你进了学院之后再学习的课程，但既然你问了，我就先给你普及一下吧。远古时代，那还是龙类统治这个地球的时代，当时弱小的人类只能作为龙族的奴隶而生存，可造物主是公平的，在赋予每一位龙裔神明般力量的同时，将智慧赋予了人类，人类在明面上服从黑王的统治，却在背地里挑拨四大君主与黑王之间的关系，同时人类施行了他们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他们要窃取神的力量！人类深知，有着白王叛乱被血腥镇压的前车之鉴，四大君主未必能联合在一起，而且就算四大君主联手推翻了黑王的统治，对于人类来说也只不过是改朝换代，从一个皇帝变为另一个皇帝而已，他们还是不能改变作为奴隶的命运，所以为了摆脱压迫，为了击败那些高高在上的王，智慧的人类展现了不亚于龙族的贪婪与冷血，他们将族群中最美丽的女人们进贡给四大君主，供其…任意玩弄，人类不在意那些女人的死活，他们只在意女人肚子那些里拥有龙族基因的孩子，那些混血次代种们是暴虐的，他们中的大部分拥有着纯度极高的龙族血统，他们的龙性完全压制了人性，他们会在出生的那一刻撕开母亲的身体，作为降临世界的血祭，但这些…我姑且称他们为‘产品’，这些产品是不稳定的，是需要清理的，人类会杀掉那些血统不稳定的新生儿，留下那些温顺的孩子培养起来，就这样，成千上万的女人为了人类的自由献出了她们的贞操，乃至生命，经过长达几百年的蛰伏，人类最终拥有了一支足以对抗龙王的超级军队，也就是我们，同时拥有龙族力量与人类智慧的混血种。”
叶胜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表情复杂，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最终的故事大家就都知道了，人类先是在四大君主的帮助下击杀了黑王尼德霍格，混血种在战争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从此，世界历史进入了人类纪元，等到黑王陨落后，混血种们再逐一封印了四大君主，因为他们是极难杀死的，它们的每次死亡都会茧化成卵，等待着下一次的复苏，而我们千年来的任务，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找到苏醒的龙王，然后一次接一次地将它们送进坟墓。”
“很肮脏吧，我们的历史。”叶胜笑了笑，眼角却没有半点笑意，“龙王记得人类的背叛与千年来的血仇，所以与其说我们是在拯救世界，不如说是替祖先们还债，因为一旦苏醒的龙王记起了所有的事情，那么它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复仇，龙王会无差别的屠杀所有人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部分混血种的确有逃离龙王的屠刀的能力，但是对于所有普通人来说，在他们面对龙王的那一刻，他们的死亡就是注定的，如果普通人都死光了，那仅剩下那么几个孤零零的混血种苟活于世还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总要有人撑起这个责任的，而这也是卡塞尔学院建立的初衷。”
路明菲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的情感告诉她叶胜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国泰民安岁月静好，哪那么多杀来杀去的事情，她不听不听。但是看着叶胜鬼魅一般的黄金瞳，她沉默了，她的黄金瞳不受控制地点亮，路明菲扭头看向窗外，玻璃幕墙上反射着她眼中的两道赤金色光芒。
两道…令那段历史逐渐清晰的光。
原来她身体里流淌着肮脏的历史，为了洗脱这一身的血腥气，所以他们才要屠龙。
酒德亚纪拍了拍路明菲的手，柔柔地说：“明菲你不要太有压力，我们体内的人性是多于龙性的，这也是学院招生的硬性标准，你就是个人，只不过是与常人稍微不同罢了，但正因为我们认为自己是人，我们与龙王的立场不同，中间的矛盾无法调和，所以我们与龙王才注定是不死不休的战争。”
“你们…不怕吗？”路明菲问，“战争是会死人的。”
“路明菲，你有想守护的东西，想保护的人嘛？”叶胜问。
想守护的东西？
想保护的人？
“我不知道哎。”路明菲茫然地摇摇头，这个概念对她来说仅存在与少年漫画中，少年们手持利刃，傲立与成百上千的敌人面前毫不退缩，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间闪回他们长大的村子与深爱的女孩，那就是他们想守护的东西，想保护的人，为了这些，少年们可以付出生命。
但她路明菲又想守护些什么呢？
“不知道。”路明菲再次摇了摇头，问：“那你呢，学长你为了什么去屠龙？”
“路明菲你肯定有一天会拥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的。“叶胜说，“至于我么，我爸爸妈妈老来得子，现在都六十多啦，我想让他们安享晚年，不至于老了之后再为了活下去而四处逃窜。”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那对老夫妻，男人长着一张严肃的脸，成天穿着蓝色的工装，最喜欢听别人叫他叶工，女人很和蔼慈祥，卷着白花花的短发，鼻梁上总是戴着那副木制框架的眼镜，那是叶胜的父母，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却给与了叶胜他们最温暖的爱。
每当叶胜晚上孤零零地从学校回来，一言不发地拿出作业本开始写作业时，女人总会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走进他的房间，她会把轻轻地把面放在桌子上，然后摸摸小叶胜的头，再缓缓离开，全程没有一句话。他的母亲不懂叶胜的孤独，但是她完全尊重叶胜的个性，她会在别的小朋友嘲笑叶胜是怪胎时把那个沉默的孩子搂进怀里，也会在叶胜趴在阳台看夕阳时静静陪在他的身边，叶胜之所以今天如此乐观，坚韧，可以说完全因为他从小被母亲的爱所滋润的结果，他的妈妈没有因为叶胜从小与别的孩子格格不入而要求他合群，反而是跟小叶胜讲人生而不同，做你喜欢的事就好。
他不敢想象有朝一日龙王的灭世言灵波及到他的老家，伤害到他的家人，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风险扼杀在摇篮中。
可在就叶胜这些最珍贵的回忆中，却突然钻进来一个温柔的微笑。
他扭头看了眼路明菲身边的酒德亚纪，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的侧脸映得玉一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人的身影就像刻在他的脑海里一样，叶胜会在雨天第一个担心她带没带伞，会在吃到好吃的食物时先给她发短信炫耀，也会在每个独处的深夜，回忆着自己释放言灵·蛇时，两人紧紧相拥时酒德亚纪那温暖的体温。
喜欢她么？
他不被允许喜欢上她，这是执行部的铁律，搭档之间不允许产生感情，行动小组成员之间的恋爱关系曾经导致了一场冰海下的全军覆没。
但如果有一天龙王的长矛指向了酒德亚纪的话，那么叶胜一定会挡在她的身前，叶胜记不得这是什么时候发的誓了，但他就是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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