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黄山四杰 中
孟公海素爱热闹场面，是个爱动不爱静的人，这次亲自带尚雨、屈雷、蓝电三人来参加李书豪的婚礼，一是自己找些欢乐，二来也让弟子们见见世面。
师徒四人骑马不紧不慢走了一天，进入安庆地界，寻客栈打尖歇息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师徒一行继续赶路，看看将近黄山，孟公海拐上了一条岔道打算绕过去。
就在他们上了岔道没走多远，身后尘土飞扬几匹快骑旋风般追至，马上骑士拦住孟公海道：“孟老英雄请留步。”
孟公海勒住马，打量来人问：“诸位有何见教？”
马上骑士一齐施礼道：“在下是黄山派门下，我家掌门料想孟老英雄会途径黄山，特命我等在此迎候大驾。并告诫我们务必恭请孟老英雄到黄山稍歇，让我家掌门尽尽地主之谊。”
老英雄思量，九华门虽是黄山派近邻，但平常甚少往来，本打算走岔道悄悄绕过去，不料，黄山派竟然有人等候在此迎接他们师徒。
常言道邀请不如恭请，相逢不如偶遇。面对黄山派弟子优礼相请，老英雄已有应允之意，可是嘴边客套话还是要说，当下朗声笑道：“我与贵掌门在武夷山庄已经见过，今天就不打扰了，容孟某改日再来拜会黄山四杰。”
几名黄山弟子听他推脱不往，齐声恳求道：“我家掌门有言，说孟老英雄最喜结交侠义，若请不到孟老英雄，掌门一定责怪我们礼貌不周得罪了老英雄，回去将受门规处罚，若老英雄可怜我们几个，请屈尊一行，我等感恩不尽。”
孟公海一贯吃软不吃硬，若拿刀架在脖子上，他未必会皱皱眉头，就是禁不住别人恭维，闻听几人如此哀求，笑着圈转马头道：“好吧，既蒙贵掌门如此盛情，老夫恭敬不如从命了。就去黄山一叙，也算成人之美。”
几名黄山弟子闻言大喜道：“老英雄，请。”
孟公海师徒随黄山弟子来到山下，众人将马匹牵进一个大院内暂时寄养。
原来，黄山派总舵设立在山上，马匹无法进出，为了方便江湖同道来访，就建造了这个大院用来寄放马匹车辆，虑事周全可谓面面俱到。
黄山四杰迎出总舵大门，双方寒暄数语入了客厅，何万英招呼孟公海师徒落坐，命人奉上茶水点心。
然后道：“敝人素慕孟掌门高义，想亲往登门拜访，怎奈俗务缠身一直无法如愿。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黄山九华毗邻而居，本该多多亲近。今日借孟掌门游经此地，唐突相邀还望孟掌门莫怪。”
真是人怕奉承马怕拍，尤其这些自命不凡的江湖人，宁可躺尸荒野不愿向人低头。
孟公海被对方一顿吹捧乐得心花怒放，连声喜笑道：“哪里哪里，何掌门客气了，你们兄弟年富力强正是大展身手之时，能瞧得起我这把老骨头，孟某不胜荣光。”
孟公海与黄山四杰正兴致勃勃谈论江湖，忽听一阵婴儿泣哭传来，初始忽隐忽现，渐渐惨厉清晰。宛如幼婴突遭暴虐奋啼悲鸣。忙侧耳细听道：“何处小儿泣哭如此悲切？”
何万英未及答言，何万雄已咧开大嘴笑道：“孟掌门不知，这是我们兄弟精心为你准备的一道稀世佳肴，听如此叫唤之声，看来后厨伙房开始烹煮了，少时便可请孟掌门品尝。”
孟公海闻听此言万分惊愕，颤巍巍立起身子，摸了把额头上汗水，神情激愤道：“你们黄山派还有烹食婴儿的待客之道吗？”
此语一出竟引得四兄弟大笑不止，何万英笑着道：“孟掌门想哪里去了，我们兄弟又不是残忍暴孽的妖魔鬼怪，岂敢烹食活婴，这道佳肴虽是奇异之物，但也是百虫野味。并非其他，孟掌门勿疑。”
无论何万英如何解释，孟公海依旧难以释怀，他圆睁虎目盯着黄山四杰道：“老朽孤陋寡闻，从未听说有异虫灵物可以叫出婴泣之声，我还真想亲眼看看，这东西是什么模样，不知几位方便否？”
何万英不慌不忙道：“若说不方便，孟掌门恐怕就要拂袖而去了。让孟掌门心存芥蒂，岂不枉费了我们兄弟一番诚意。圣人云：君子远庖厨。孟掌门既然不嫌腥污，非要明察秋毫，那就请吧。”
说完起身带路，出大厅直奔厨房而去。
越近厨房悲啼声越清晰刺耳，可以说是撕心裂肺般惨叫。
孟公海紧跟何万英走进厨房，见里面有七、八个厨工正在忙碌不停。大伙一见何万英，忙躬身施礼道：“掌门到此有何吩咐？”
何万英摆摆手说：“你们忙自己的，我陪孟掌门随便看看。”
孟公海已辨别出婴泣声就是从一个陶罐中发出的，忙一个箭步冲过去，探手就要去揭罐盖。
火炉旁看守陶罐的厨工忙横身拦住道：“尊客莫揭此盖，倪鱼放入不久还没断气，罐盖一开它就会逃出来。”
“倪鱼？”孟公海半信半疑问：“我怎么听着像婴儿在哭。”
“老英雄说笑了。”那厨工乐呵呵地道：“天下哪有人敢食婴儿，且不说王法森严，有悖人伦。就是真敢吃也没处买，谁家孩子舍得卖给别人吃呢？”
孟公海想想也对，暗自打量眼前这个小陶罐，高不过尺余粗不过一把，确实装不下婴儿，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但那声声惨叫不绝于耳，听着还是令人心酸。
厨工望着神情肃然的孟公海道：这倪鱼生在川贵一带，大多藏身在近水源的山间洞穴里，鸣叫如婴儿哭泣，又称娃娃鱼。
此物身子扁平，长有四肢会爬行善游泳，因此捕捉非常不易，故为稀世珍品。
但其肉鲜美无比，老英雄一会吃到嘴里自会知晓。
因为它异于寻常物种，烹制之法所以特别，必须将鲜活倪鱼放入陶罐，加上清水慢火细煮。此鱼耐热不住会吐尽内脏而死。
等它气绝后捞出洗净，塞入香料用大火蒸熟即可食用。如此做出来的倪鱼体表完整，腹内香料不外散，才是色香味形俱全。
就在他滔滔不绝为孟公海讲解时，婴泣声渐弱，少时便止。
那厨工笑道：“看来，这东西已经断气了。”当下揭开罐盖，用一只特制木夹子从罐子里捞出一条尺把长的倪鱼，生得扁平身子，圆溜溜地脑袋，褐黑色光滑表皮，长着四只短脚。
厨工把它放入清水中搓洗，孟公海探首看陶罐之内，果然漂浮着一些倪鱼内脏，正如那厨工所说，这倪鱼是吐尽内脏而死。
孟公海摇头叹息道：“天下美食丰不胜举，为何偏偏要取食此等灵异之物，烹煮如刑，真是虐杀生灵。”
这条倪鱼本是武夷山庄去峨眉迎亲时，鲁义高价从当地捕鱼能手那里买了两条，带回山庄。
李书豪特意送给黄山四杰一条让他们尝鲜。何万英今天用来招待孟公海，本为讨取对方欢心，不料反而惹得老英雄心情不爽。
何万英听孟公海连声叹惜，满脸堆笑道：“天地蕴育万物，独赐给人智慧，就是让人取食万物，如此美味若弃而不食，岂非暴殄天物。”
孟公海心中疑虑虽除，然而还是对黄山四杰烹食稀珍耿耿于怀。
回到大厅后再也提不起兴致，随便敷衍着黄山四杰。不大一会酒宴摆好，尽是生猛海鲜山珍野味，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那条倪鱼自然也在其中。
何氏兄弟殷勤招呼孟公海吃喝，老英雄碍于情面勉强喝了几杯，便推说酒足饭饱。
酒席不欢而散，孟公海更是无心闲聊，正打算辞行，忽听何万英道：“今日能与孟掌门一聚，我们兄弟十分高兴，何某有一事与孟掌门商议，不知孟掌门可有兴致。”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黄山四杰如此热情相待，孟公海怎好一语回绝，当下爽朗一笑道：“何掌门有话但言无妨，老朽洗耳恭听。”
“呵呵呵，人言孟掌门为人爽直，果然不假。跟爽快人打交道无须拐弯抹角，何某就开门见山了。”
何万英笑容可掬道：“九华门与黄山派毗邻而居，又同为江南八大门派。两派若能结为同盟，今后同患难共进退亲密无间，相扶如左右手，不知孟掌门意下如何？”
“结盟。”孟公海摸不透对方用意，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复，只好反问道：“何掌门认为有这个必要吗？”
何万英似乎早想好了说辞，当下侃侃而谈：“江湖凶险万分，武林动荡不安，若我们两派结盟，进可以雄视武林，退可以自保无虞。此长治久安之计，对我们两派都大有益处，难道孟掌门认为不是吗？”
孟公海这才明白宴无好宴，对于黄山四杰借宴请之名暗中打小算盘，他着实心中不喜，反唇相讥道：“以何掌门之意，九华门若不与黄山派结盟，就无法自保吗？”
“孟掌门只想自保，难道不想把九华门发扬光大。”
“老朽已年过半百行将入土，不比你们兄弟风茂年华。还谈什么争强好胜雄视武林，唯将余生闲游山岳，落个逍遥自在心愿足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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