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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有感觉


  

  简云容没恢复过来之前,简云裳一直把他当小孩看,不管什么事基本都是顺着他。

  可感情之事,她自己还拿捏不准,遑论去说服他。

  何蓉蓉这个女孩,她没具体接触过。只是那天在医院得知,她比简云容大了三岁。长得蛮清秀的,不算难看。

  简云裳想到这,推说忘了拿样东西,回到楼上给汤燕玲去电话。

  电话接通后,她先了解了下宋家的赔偿是否到位,跟着委婉问起,简云容最近去医院的次数,以及何蓉蓉这个女孩品性如何。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汤燕玲对何蓉蓉的评价还蛮高。直说她心性单纯,偶尔有些虚荣的毛病,工作的态度积极务实,不似某些同龄人那般好高骛远。

  能让汤燕玲看好,说明这个女孩身上,优点似乎比缺点更多些。

  结束这通电话后,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径自去了工作室,打开电脑核实宋家的赔偿。

  京都皇后区云裳之城的房子一套,并办理了落户,外加五百万的现金。

  宋家的赔偿还真是大手笔,办事效率也足够快。

  只是再快,和她的速度比起来,还是慢了半拍。

  想到宋青山,简云裳潜意识里总感觉,他不像似那么轻易服输的人。

  从入主泰美,操控喆跃,时间跨度几乎持续了将近5年的时间。一个人如此有耐心的布局,并一步步将自己引入矛盾中心,怎么如此便宜放手。

  曲腿在沙发上坐了一阵,思绪回转,再次想到简云容的感情问题。

  嫁给蒋牧尘之后,他在不知不觉中,成了简云容心中唯二可信任的人。尤其最近,蒋牧尘似乎渐渐的成了,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不管是简云容还是她,似乎都乐于接受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

  如果让他出面去试探,会不会比自己直接问更有效果?

  犹豫不决之际,猛的听见佣人在外敲门。

  “王妈,楼下出了什么事?”开门出去,狐疑看着脸色古怪的佣人:“云容不是在下面吗。”

  王妈讪讪的笑了下,说:“是蒋先生派人工人送了东西回来,云容少爷让我来请示你如何摆放。”

  “他买了什么东西送回来。”简云裳随口问了问,笑着带上门转身下楼:“我去看看。”

  来到楼下,客厅里立着好大一块用黄纸包起来的东西,厚度大概有一半的轻质隔墙那么厚。

  “云容……”简云裳看半天也看不出门道,大声招呼着简云容,问道:“你姐夫光送了东西来,有没有交代什么。”

  “没,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简云容目光闪躲,忍不住又在心底悄悄的把蒋牧尘,给狠狠鄙视了一遍。

  秀甜蜜就秀甜蜜,偏偏每次拉他当垫背。

  简云裳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一路摸着下巴围着那块东西看了圈。

  1。2米的宽度,高度在1。5米左右,有些像照片,又有些像是艺术品。

  “王妈,你叫两个人来吧包装拆了,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才好安排。”简云裳大概猜测一番,随口吩咐:“叫两个力气大些的,一会估计得搬。”

  “好,我马上去……”王妈应了一声,绕过楼梯间,往通向副楼的走廊走去。

  简云容垂着头走到她身后,想起蒋牧尘千叮咛万嘱咐的话,无语地摸了摸鼻子,忽然问:“姐,你喜欢姐夫吗。”

  “呃……”简云裳吓了一跳,本能反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我问问而已。”简云容哂笑:“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这个问题还真的挺让简云裳为难。

  是期待、甜蜜、心焦、患得患失还是其他,对她而言,自从和蒋牧尘结婚,这种感觉从未出现。

  他给予自己的,是安心、温暖、细水长流、无限的信任,还有时而痞气下流,时而真挚动人的感动。

  偏头沉吟数秒,王妈正好带着两位帮手回来,简云裳借故岔开话,避开这恼人的问题。

  随着黄色的包装纸被剥落,那块大东西渐渐露出真容——是她们姐弟和母亲的合影。

  温热的液体瞬间盈满眼眶,简云裳怔怔的走上前,颤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母亲始终带着微笑的和蔼面容。

  “云容,是你把照片给他的……”她的嗓音有些发抖,细细的软软的,好似在大声一些,那眼泪便会忍不住落下来。

  “姐,照片不是我给的,是我们搬家的时候,姐夫亲自帮你打包的。”简云容鼻子有些发酸,忍不住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背。

  简云裳心惊回眸,胸口里跳动着一股强烈而陌生的情绪。

  不知几何时,简云容和她的角色似乎渐渐的在对调。那个自闭了8年多的羸弱少年,似乎在她不注意的时间里,忽然的长成了男子汉。

  简云裳欣慰的深吸一口气,难掩激动的指挥:“王妈,把照片移到原来摆放油画的地方,那里正好空着。”

  “你们两个扶好,要小心一点。”王妈一边说,一边走到沙发那里,动手挪开沙发。

  前后忙了大约20分钟,油画质地的合影,被安放到左侧的沙发后面,古旧的颜色,配着浅灰色的沙发套,相得益彰。

  简云裳抱着双臂,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张照片,应该说是那幅油画,浑然不觉沈如眉突然大驾光临。

  “云裳,我听牧尘说你最近休息不好,我特意让厨房炖了些汤,亲自给你送过来。”沈如眉含着笑进门,一眼看到简云裳站在油画前发呆,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

  放下手中的保温饭盒,等她看清油画上的人,不舒服的感觉更甚。

  房子虽然不新,可儿子和她到底是新婚。家里没一张他们的合影也就算了,把她们姐弟的照片,还那么大一块立在客厅里,算怎么一回事。

  简云裳回过神,脸色微变:“妈……您怎么来了。”

  刚才看得专注,她并未听到沈如眉的话。

  这一问,沈如眉脸上更加不好看,不过也没明显表现出来。

  不悦坐进沙发,沈如眉抬眼打量着简云容,神色缓和下来:“云容,过来陪亲家妈坐坐。”

  “好。”简云容乖巧点头,老老实实的坐过去:“亲家妈,您累不累我给您捶捶背。”

  “乖孩子……”沈如眉笑笑,也不拦他。

  简云裳见状,脸颊发烫的坐到对面,低头认错:“妈,刚才对不起,我没注意您进来。”

  沈如眉这会已经气消,闻言慈爱的笑开:“没事没事,我一个人在家闷出坏脾气了,你也别往心里去。最近牧尘总是忙着,都没时间带你回去,我只好自己过来。”

  “妈……”简云裳脸上烫的更加厉害:“等牧尘回来,我得和他说说,以后必须多回去陪您。”

  “难得你有这份心。”沈如眉笑着拍了下简云容,又说:“我听牧尘说你晚上睡不好,特意准备了些汤带过来。”

  简云裳心底浮起一丝感动,视线移向茶几上的饭盒,赶紧叫来王妈:“王妈,老夫人送了汤煲过来,你快去厨房帮拿只碗过来,我现在就喝。”

  “好的。”王妈恭敬颔首,跟着便去了餐厅。

  沈如眉一听,心里开心得不行,含着笑故意问起简云容上班的事。

  这送子汤的秘方,还是她当年剩下蒋牧尘后,特意去找了个相熟的老中医求来的。可惜没等她要第二孩子,两侧的输卵管突然出现病变,不得已做了切除手术。

  否则凭着蒋家在京都的地位,肯定会多生几个,开枝散叶。

  说笑间,王妈端了一只精致的骨瓷小碗过来,小心将饭盒里的热汤盛出,放到一边等凉快。

  简云裳示意她下去,随手取了张帕子垫在碗底,端到手中边吹边喝。

  汤的味道很甜,就是气味有些怪怪的。

  不过沈如眉让厨房煲的汤水,多多少少都会放些中药,她也没怎么在意。

  两碗汤喝完,她肚子里撑到不行,不禁有些后悔喝得太多。不过能看到沈如眉始终面带笑意,而且眼神温柔,也算值得。

  叫来王妈将剩下的汤放进冰箱,简云裳刚想问晚上是否留这边吃饭,就听沈如眉的手机在包里响个不停。

  她接通电话说了两句,含笑起身:“云裳,你也别太辛苦了,有事让牧尘替你去做。正好我的两个老姐妹,来电话约去上园艺课,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给你送汤。”

  “妈,那您慢走。”简云裳跟着站起来,和简云容一道将她送到门外。

  目送车子出了沁梅园,简云裳抬手搭着简云容的肩膀,一起折回客厅。

  坐进沙发胡乱拿了本杂志翻开,心里却不住的纳闷,沈如眉最开始明明是生气的,怎么突然间火气就消了……

  “姐,我上楼睡午觉了。”简云容坐了一会,不见蒋牧尘回来,遂无精打采的站起身。

  简云裳应了声,也起身去了楼上。

  进入夏天之后,那日头看着不怎么毒辣,下午两三点的时间还是热的要命。

  沈如眉心里高兴,从沁梅园出来便吩咐司机又去了一趟中药房,按着那老中医给的方子,又抓了两服药。

  之后前去和老姐妹汇合,上了一会园艺课便返回西山。

  车子刚在车库停下,就见管家急急忙忙的过来,说是宋悦一来就去了西院,还在那边坐了大半天,这会刚过来等着。

  沈如眉因为之前的种种事情,多少有点不待见她。闻言淡淡的点了头,没走正门,而是从餐厅的偏门进去,先把药交给厨房,这才施施然去了客厅。

  从餐厅到客厅的距离有些远,沈如眉走到一半,忽听宋悦似乎在讲电话,而且口气不大好。

  面色寒了寒,脚步不由的加快。

  进到客厅,果真见她拿着手机在大呼小叫,顿时不悦的轻咳一声,说:“悦儿来了,有什么事吗?”

  “沈阿姨……”宋悦略略吓到,飞快的挂了电话,左右四顾。

  见家里除了她,蒋千学并不在,遂放松下来,尴尬扯出一抹笑意:“我就是来看看您。”

  “有心了。”沈如眉语气淡淡的,回头招呼佣人上茶,跟着上下打量她一番,随口问道:“你爸妈允许你出门了?”

  “嗯,不过不能离开西山。”宋悦低下头,脑子里飞快酝酿一番,小声试探:“沈阿姨,您和蒋叔叔的感情一向很好对吧。”

  沈如眉不明所以的扬起眉,笑答:“是很好,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悦想起郭妙桦教自己说的话,稳了稳心神,故作不解:“您和蒋叔叔的感情这么好,那他有没有告诉您,他还有个儿子叫蒋牧航。”

  说完,小心的观察着她的神色。

  沈如眉心里吃惊非常,面色却是一派祥和之气,顺着她的话往下讲:“我知道这事,反倒是你,突然提这个干嘛。”

  “我……”宋悦被她问住,不免有些局促。

  沈如眉心思转了几转,再次笑问:“悦儿,你从哪听来的这个消息。”

  “我在大哥房里看到的!”宋悦猜不透她的心思,索性一股脑的全说出来:“我在大哥的房里,看到了他和蒋叔叔还有一个女人的合影,照片上写着爱子牧航,一时好奇就想问问您。”

  宋家的样子居然是丈夫的私生子!沈如眉心底大骇,脸色禁不住阴沉了几分,不动声色的说:“这事,我们夫妻和你爸妈都知道,想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没和你提。”

  “哦……”宋悦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个样子,心里不免嫌弃郭妙桦胡乱出主意,脑子里乱糟糟的脱口而出:“那我是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

  沈如眉心下烦躁,只想快些让她走人,闻言喜怒不辨的说:“悦儿,你也是个大人了,这种事不如直接回家问你爸妈。”

  宋悦听到这,再傻也知道她不喜欢这个话题,惴惴不安的坐了一阵,礼貌起身告辞。

  沈如眉看都没看她一眼,脑仁发疼的想着宋青山的事。

  那天听闻宋青山自杀,蒋千学失态的打碎了他最爱的砚台,这几天也魂不守舍的,一直呆在书房不见人。

  起初,她只当是他因为至交痛失爱子,而感同身受。原来,真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是他!

  气得胸口发闷的坐了一会,门外突然传来蒋家老太太的大嗓门。

  眸光寒了寒,不等老太太进门,她便起身欲上楼找蒋千学对质,不料郭妙桦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的功夫就进了客厅。

  “大嫂……”郭妙桦客气的打了声招呼,脸上看戏的神色,掩都掩不住:“老太太大中午的睡醒过来,就一直嚷嚷说,蒋家还有男丁在外边,有这回事吧。”

  “有!”沈如眉收起一贯的好脾气,板着脸冷笑:“这个你不是最清楚的吗,我以为千海早就和你说过了。”

  郭妙桦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脸色瞬间难看之极:“你说什么!”

  “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沈如眉施施然坐下,不带半分犹豫的接着说:“水舞云裳一期的12号别墅里,不就住着你们家千海的外室,还有他的宝贝儿子吗。怎么你真当他除了赌,别的什么都没沾啊。”

  “什么儿子……”正说着,客厅的门被佣人推开,蒋家老太太的大嗓门,顷刻灌满了客厅:“我们蒋家人丁少,别管是谁生的儿子,都给我带回来。”

  带回来!想带自己去阴曹地府带。沈如眉嘲讽的从鼻子发出一声冷哼,没说话。

  一旁的郭妙桦面如土色,站也不是去扶老太太也不是,直接杵在那里,跟木桩似的。

  老太太上了年纪,这些年沈如眉又一直顺着她,冷不丁见她不动,小二媳妇也不动,当下来了脾气。

  她停在玄关那,甩开搀扶的佣人,使劲拿着拐杖往地上戳去,大声的喊:“牧尘她妈,你过来扶我!”

  “妈,我今天出门闪了腰,你让弟媳扶吧。”沈如眉皮笑肉不笑的接话,抬眼睨着郭妙桦:“刚才我们在说,千海兄弟在外边还有儿子,您要是想见哪,就让千海带回来。”

  郭妙桦偷鸡不成蚀把米,狠狠瞪一眼沈如眉,转身去扶老太太:“妈我来扶你。”

  老太太心里头惦记着未见面的孙子,脸上的神色缓了缓,毫无预兆的扬起拐杖,大力往郭妙桦身上扫去,骂道:“你怎么当媳妇的,只要那孩子身体流着蒋家的血,你就该接回来好好养着。”

  郭妙桦吃痛,心底对沈如眉的怨怼不禁深了几分。

  冷着脸将老太太扶到沙发的主位坐下,蠢蠢欲动的火气再次翻涌上来,忍不住阴阳怪气的道出,宋青山已死的消息,顺道添油加醋一番。

  老太太一听说自己的孙子死了,枪口立时调转,火冒三丈的开始训斥沈如眉。

  沈如眉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入肉中,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感。

  当初嫁进蒋家,老太太便对她左右看不顺眼,后来生下蒋牧尘,才见她态度有所好转。

  还记得郭妙桦生下蒋牧霜之时,她看都没去看过。

  这些年也鲜少见她,对蒋牧霜姐妹和颜悦色。虽同是女人,但是老太太的思想,显然一直停留在上个世纪。愚昧、无知、可怜又可悲。

  正当客厅里闹得不可开交,蒋千学寒着脸从楼上下来。

  不过几日光景,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先前只见几根银丝的头上,这会几乎全成了灰白色。

  脸上更是瘦削不堪,黄中带黑,气色晦暗。之前睿智精明的眼眸,如今仅剩深不见底的哀伤。

  沈如眉心中又恨又委屈,见他这副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场拂袖而去。

  蒋千学下楼时曾在楼梯间听了几耳朵,见状心虚的不敢加以阻拦。

  郭妙桦冷眼旁观,心里感到解气的同时,又因为蒋千海也出轨的事,恨意难平。

  蒋老太太只关心自己的孙子,是否真如小儿媳所言,已经亡故。见大儿子不吭声,脾气上来,举起拐杖狠敲两下茶几,怒道:“千学你说,我们蒋家到底有几个孙子!”

  “我和如眉只有牧尘一个孩子。”蒋千学目光森冷的盯着郭妙桦,又说:“至于千海有没有,你要自己问他。”

  说罢寒着脸,撇下老太太径自转过身往楼上走。

  老太太哪里受得了这番刺激,“当当”两下又拿拐杖狠敲茶几:“你给站住!延望家的小悦儿刚才说,他家那个大的是我们家蒋家的人,到底是不是!”

  蒋千学脚步一顿,冷冷转过身,掷地有声的答:“不是。小孩儿说的话你也信。”

  “大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郭妙桦气不过的煽风点火:“方才我可是亲耳听着大嫂说,青山那孩子确实是蒋家骨肉,如今人虽然不在了,你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吧。”

  蒋千学森冷的目光睨过去,不置可否的盯着她看了几秒,转过身继续上楼。

  郭妙桦被他骇人眼神吓到,身子不禁抖了抖,脸色惨白如纸。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听不见。

  她气得失去理智,索性豁出去,把从宋悦那听来的话,一五一十的说给老太太听。

  老太太闹了半天闹不出一句准话,这会听着郭妙桦一提,恍恍惚惚的想起,蒋千学没娶妻之前,确实跟公司里的一个女孩来往频繁。

  想到这,她气得一棍子打碎了茶几上花瓶,还有烟灰缸。

  蒋牧尘接到沈如眉的电话后,带着简云裳匆忙赶到家里,进门就看了这一幕。

  “奶奶,什么事发这么大脾气。”蒋牧尘不知就里,沈如眉打电话时只说,家里翻天了让他们夫妻速回。

  老太太正在气头上,见蒋牧尘回来,昏花的老眼望向他身边的简云裳,开口就骂:“你哥哥死了,我能不生气嘛!一个两个的,都在骗我,有孙子也不告诉我。”

  简云裳听罢心里一沉,本能的握住蒋牧尘的手。

  那双手在老太太说出这番话的瞬间,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连成一线的白色骨节,尤为吓人。

  简云裳侧眸看他,眼底涌动着丝丝关切的温柔。

  蒋牧尘紧握的手出现一丝松懈,不多会松开来,反握着住她的手,一起上楼。

  来到沈如眉房门外,蒋牧尘抬手叩门,简云裳小声的喊着:“妈,我们回来了,您开开门。”

  门后先是传来窸窸窣窣动静,跟着房门打开,沈如眉红着眼眶站在门边上,没吱声。

  两人进去坐下,蒋牧尘咬了咬后牙槽,试探着问:“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我想和你爸爸离婚,所以叫你们回来一趟。”沈如眉敛去眼底的痛苦,面无表情的背过身,又说:“你姑姑她们很快也会回来。”

  蒋牧尘一听,心底立即明白过来,刚才在楼下老太太说什么哥哥死了,指的是宋青山的事。

  他原本有心压保守这个秘密,眼下既然沈如眉已经得知,他也懒得继续在她伤口撒盐,只是谨慎的附和她的话:“离吧,你心里舒服就成。”

  沈如眉心中略感安慰,但旋即沉下脸,怒气冲冲转回头:“牧尘,你告诉妈,这件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没有!”蒋牧尘坦然看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扯谎:“刚才在楼下,老太太大呼小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如眉颓然一笑,筋疲力尽的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一直没开口的简云裳于心不忍,张了张嘴,安慰道:“妈,我跟牧尘想陪着您。”

  “不用了,你们先下楼,我收拾收拾行李。”沈如眉说着,目光呆滞的往衣帽间走去。

  “收拾行李干嘛……”简云裳见她那副模样,莫名心疼的跟上去,无措挽住她的臂弯:“妈,你心里到底怎么打算的。”

  “云裳,妈问你。”沈如眉惨淡的笑了下:“我想搬去和你们一起住,你同意吗。”

  简云裳微微怔了下,不假思索的答:“当然同意,我高兴还来不及。”

  沈如眉点头,正好这时佣人上来敲门,告知说客人都来了。

  蒋牧尘面色晦暗的叹看口气,牵着简云裳的手,先行出了沈如眉的卧室。

  来到客厅,蒋千学面色灰败的坐在一旁,蒋千海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支烟,不住的吞云吐雾。

  旁边坐着一头雾水的两位姑姑和姑父,老太太还在叫骂不停。先前被她打碎的东西,佣人已经收拾干净,可惜地上很快又多了些别的碎片。

  气氛压抑而凝滞。

  蒋牧尘拉着简云裳坐到一边,冷眼瞥了下蒋千学,敛眉忽视老太太越来越难听的咒骂。

  少顷,沈如眉带着行李从楼上下来。

  老太太一见她,嗓门不由的加大,迭声斥骂。

  蒋牧尘敢怒不敢言,握了握拳头,起身走到沈如眉身边,动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

  沈如眉见人都已到齐,不带半分情绪的望向蒋千学,开口:“关于离婚协议,拟好之后我会让律师送过来。”

  语毕,整个客厅瞬间炸了锅。尤其是老太太,听到离婚二字,摆在她周围的花瓶和台灯,无一逃过损毁的厄运。

  蒋千学又惊又气,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说什么。何况此时,宋青山母子都已不在人世,他不想再把这事翻出来。

  其余人的脸色也不见得多好,或惊或喜。

  沈如眉淡漠的扫了一眼,只当看不见的径自往大门走去。

  简云裳默默的和蒋牧尘交换了下眼神,飞快的追上去。

  上车后,蒋牧尘坐去了副驾座,简云裳陪着沈如眉坐后座,大家都不说话。

  车子离开蒋家别墅,简云裳偏头望向窗外,突然回想起昨夜箫碧岚说的话。

  从宋悦手中拿来的东西里,光护照就好几本,还有数张国外的银行卡。说明宋青山最早的想法,其实是出逃,而非寻死。

  正想得出神,手机有电话进来。

  铃声是专门给汤燕玲设的,所以想都没想就滑开了接听键:“汤姐。”

  这头,汤燕玲神色严肃,冷静的说:“刚才接到税务局的电话,说是有人举报公司偷税漏税,我让财务查了下,漏掉的税款是前总裁在任时经手的。”

  “好我知道了,还有没有别的事。”简云裳下意识的拧起眉。

  抓住吴德新不过两天的功夫,穆裕民就坐不住了。不过正好,她原先就不想搞什么股份制,这回倒是要看看,还有哪几个董事,和他是一伙的。

  安静几秒,耳边再次传来汤燕玲分外凝重的嗓音:“还有,早上环保局来电话,说锁厂污染严重,必须尽快地整改。”

  简云裳嘲弄的勾了勾唇,没说话。

  汤燕玲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呼吸声,知她一直在听,干脆翻着记事本,一条一条的说:“另外,荣和家项目的钉子户纠集了一群人,跑去区政府门前静坐抗议。林航的妻子带着女儿,在精益总部门外闹自杀。”

  “还有没有别的事”简云裳问完淡淡的说:“安排精益保镖部的人,无论如何,不能让李清死在公司门外。区政府那边也安排人过去,摸一摸对方到底想干什么。至于税务和环保局,我马上处理。”

  简单吩咐完,车子正好了回到了沁梅园。

  安顿好沈如眉之后,她叫了司机匆忙赶去简氏总部。忙到下午,处理完公司的事,又接到许振霆的电话,说已经在家附近的酒店定了雅间。

  简云裳说了个时间,结束通话后转头打给蒋牧尘,告诉他自己晚上不能回去吃饭。

  说完,总裁室门外传来敲门声,抬头的瞬间房门已经被推开。

  无语的收起手机,眯眼看着从天而降的男人,红唇不自在的抿起,说:“不是说好,你留家里陪着妈,我带云容去见许老教授吗。”

  “什么时候说好的,我可没有印象。”蒋牧尘宠溺的笑笑,走过去出其不意的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云裳,你放心,我和我爸不是同一类人。”

  简云裳微笑着回抱他,欲言又止:“爸他……”

  蒋牧尘点头,不过没有细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缠绵的抱了片刻,简云裳见时间差不多,拿起化妆包去洗手间补了妆出来,挽着他的胳膊一起进了电梯。

  “云裳,要是你觉得妈住沁梅园不方便,我就让她住到云裳之城去。”蒋牧尘目光宠溺,温柔望着电梯壁上映出的娇俏人影,淡笑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变了。”

  简云裳佯装淡定的回望他,笑问:“哪里变了,我觉得一切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蒋牧尘倾下身子,双手稳稳的环住她的腰,眼底的笑意渐深:“以前你可不喜欢我抱你,也不喜欢和我说话,经常冷着一张脸。”

  “有吗……”简云裳干咳一声,难为情的说:“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薄唇温柔擦过她的脸颊,蒋牧尘盯着倒影里,她红得滴血的脸颊,恣意大笑:“我有感觉就好,你只要把心交给我,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简云裳没答话,因为电梯正好到了一楼。

  驱车回沁梅园接到简云容,跟着吩咐司机调转车头,去了许振霆定好位置的酒店。

  自从母亲离世,简云裳已有6年的时间,不曾见过许老教授,联系也是断断续续。

  原本就没什么感情,生分了之后更加难以弥补。这是简云裳见到许老教授后,心底产生的最强烈的念头。

  教授还是老样子,除了思维有些迟钝,待人一直是淡淡的。

  简云裳深知他的脾气,加之也不太喜欢聒噪,基本上他问一句答一句。

  一来一往,免不了有些冷场。

  应该说,从进入雅间开始,雅间里的气氛就冷得够呛。

  简云裳对此习以为常,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许老教授聊天,不时用余光偷偷看一眼蒋牧尘。

  他虽百无聊赖,好在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不耐烦。

  最开心的反倒是简云容,抓着许振霆一直问长问短,完全不受影响。

  坐了十多分钟,点的菜一一端了上来。

  许振霆打住话头,起身过去扶起父亲,不想许老教授不领情,一下子拍开了他的手。

  “啪”的一声,刺耳又惊悚。

  “爸,这雅间的地板滑,还是我扶着你吧。”许振霆神色如常,再次倾下身子动手去扶他。

  许老教授扬手,第二个巴掌不偏不倚的拍到他的手背上,自己扶着沙发扶手,飞快站了起来。

  简云裳略有吃惊,旋即不动声色的跟着起身,微笑过去帮忙:“许伯伯,我扶您过去。”

  许老教授不置可否,不过也没拒绝。

  吃饭的时候,简云裳注意到许老教授十分偏爱肉食,又想起此前许振霆说他有三高,应该适当的均衡下饮食,遂忍不住笑着打趣:“许伯伯,肉类吃太多,对您身体不好。”

  许老教授淡漠的斜一眼许振霆,转向简云裳后神色立即缓和下来,笑说:“无妨,我平时不吃肉,今天看见你们姐弟,心里高兴。”

  简云裳微微讶然,脸上的笑便有些不自在:“原来如此……对了,还没谢谢许伯伯送给我的结婚礼物。”

  “什么礼物?”许老教授狐疑反问:“你结婚了?嫁给谁。”

  蒋牧尘闻言脸色微变,望向许振霆的目光,渐渐冷了下去。

  “我爸的记忆不太好,云裳你别介意。”许振霆含着笑不露痕迹的插了一句,动作随意的给许老教授布菜:“爸,您忘了上次,是您让我将东西送去顾家别院。”

  许老教授怔了几秒,猛的拍了下脑袋,说:“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上了年纪就是不好,很多事做完就忘了。”

  简云裳不疑有他,开着符合两句便继续用餐。

  大概9点的时候,大家酒足饭饱,心情愉悦的告辞别过。

  简云裳姐弟和蒋牧尘回到沁梅园,已经夜里10点。

  主楼的有一间卧室的灯开着,一看就知道沈如眉还没睡。

  简云裳想起下午的事,心里不禁对她生出几分同情,进了门便直接去看她。

  沈如眉气色很差,对她的到访有些爱答不理,房里的书桌上摆满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地毯上也到处散落着照片。

  沉默着坐了片刻,简云裳起身,礼貌告辞。

  “云裳……你陪我说说话。”沈如眉回过神,淡淡的开口:“我和你爸结婚到现在33年,青山那孩子比牧尘还大一岁,算起来,他骗了我整整33年。”

  “妈……”简云裳有些动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虽然简伯年和简薇薇之间,并无半点血缘关系,但看他对余子莺言听计从的态度,母亲何尝不是被骗了十几年。

  沈如眉幽幽的叹了口气,又说:“我那么信任他,甚至一直庆幸,嫁的是个洁身自好的好男人。回想这半辈子的生活,还真是讽刺。”

  简云裳乖巧的坐过去,安抚道:“妈,您别想太多,再说您还有牧尘。”

  “怎么能不想呢……”沈如眉站起来,一身落寞的站到窗边,又哭又笑:“同床共枕几十年,临到黄土埋脖,才知道那人的心一直不在你身上。”

  简云裳没接话,沈如眉吸了吸鼻子止住哭声:“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你爸打定了主意要骗我一辈子……”

  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简云裳忍不住也有些鼻子发酸。

  母亲去世之前,有天晚上也和她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她还太小,感情上更是一张白纸,根本无法理解母亲的心底的痛楚。导致她后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所有的男人都产生敌视情绪。

  回到眼前种种,她的心里不免生出淡淡的恐惧。

  如果蒋牧尘也是如此,她该如何自处。

  “云裳,谢谢你能陪我。”沈如眉发泄了一阵情绪,心底舒服不少,又见时间不早,便催她回去:“我让王妈给热了汤,一会送你们屋里,让牧尘也喝些。”

  “那您早些休息……”简云裳拉回思绪,放轻脚步退了出去。

  回到卧室,蒋牧尘还没睡,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简云裳以为他也是为了宋青山的身份恼火,一时不知如何安慰,拿了睡袍还没躲开,就听他说:“疗养院来消息,说你爸的眼睛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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