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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故人重逢。


  

  想来想去,慧娘认为自己还不老,不比别人差。这样一想,晚饭后见萧护没回来,又去练了半天刀。

  回房中好好梳洗,对着窗外等夫君,手中帮忙在看一些往来书信。萧西和萧北都不在,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情。

  那十三,就帮忙了。

  见月色姣洁,银光遍洒院中,院门外出现萧护身影。他高高的个头儿才出来,慧娘就迫不及待出房门。在廊下羞赧嫣然,奔了过去。

  萧护进来时就有笑容,见十三出来,更是笑容满面,他往前走,又伸开手臂,把跑来的十三抱了一个满怀,在她面颊上亲亲:“想我不想?”

  把十三掂掂重量,大帅道:“瘦了许多。”

  “还会再瘦呢。”慧娘撒娇。这一撒娇,她情不自禁地笑着,而大帅则又怜爱的寻找到她的嘴唇,狠狠亲了几口,搂住十三也小小撒了一个娇:“十三,儿子不在,就你我互相照顾了。”

  丫头们,水兰、小螺儿到底年长些,招手让满庭和六么一同走开,给大帅和夫人缠绵去。

  慧娘格格笑了几声,把面颊贴在夫君胸膛上蹭蹭,更娇滴滴:“夫君大人,人家也要学小面团子,坐你身上。”

  这话才出,就知道不对,羞得嘻嘻轻笑,把面庞埋在萧护怀中。

  大帅笑了一声,抚着她回房:“你呀,可不能和小面团子坐一样的地方。”慧娘嬉皮笑脸:“人家要学的,就是小面团子。”同萧护进房,把自己今天收拾出来这城里的新鲜东西给他看:“谨哥儿见到,会喜欢的吧?”

  “不会吧?”萧护逗她:“家里肯定什么都有,他见到就丢一边。”慧娘不依地嘟嘴,又有些伤心样子:“肯定早把我们忘在脑后,只记得他的鸡。”她娇痴宛转还如初成亲时,大帅更想到父亲说的,十三是自己天定的姻缘这话,更心花怒放,把她抱在怀里揉搓。

  摸摸那腰,结实不少。大帅低声道:“其实呀,你面团子的时候很讨人喜欢。”慧娘也神往了,再有一个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窗外星光灿烂,夫妻拥在一处,脸贴住脸儿,各自笑的不同。大帅在想,十三是皇后?戴上凤冠会是什么乖巧样子?

  慧娘在想,再生一个儿子?可以解思念谨哥儿之苦。

  想到情深处的时候,都轻轻地笑了。萧护含笑问道:“十三,你在想什么?”笑得很是欢畅。慧娘在他怀里调整一个舒服的位置,就着月光看夫君面庞。

  他真的是很英俊,五官棱角分明,而眸子在星光下,比星光更璀璨明亮。他在轻笑,又带着几分朦胧,似雾似风又似轻云,总撩人心怀。

  不知怎么了,这一回出来慧娘的心总有诸事安定的感觉。对着萧护沉稳的笑,慧娘脱口而出:“夫君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当然。”萧护莞尔,深邃的眸子从月色上移到十三面上,见十三还是微有白胖,却秀气浮出来不少。大帅扯扯她面颊:“你呀,以后可不能再当醋坛子。”见十三微有紧张:“夫君,你有多心疼我?”

  她微仰着笑靥,面上全是说不尽的爱意。大帅心满意足,有一个大面团子,还有一个小面团子,又站稳脚跟,还有家人的支持,他满意的轻叹一口气:“很疼很疼。”天定的姻缘,大帅想笑,容得自己不疼她吗?

  再说十三这么可爱,可爱的随自己厮杀,从不叫苦。大帅在出山后一直算忙碌的,今天忽然有了疼爱妻子的心。

  他握住十三的手,在自己唇上拭来拭去,拭得十三格格的笑,大帅低声道:“以后再也不和你分离了,好不好?”

  “好!”慧娘响亮的回答一声,把自己刚才想的心事告诉丈夫,羞羞答答:“再生一个面团子,咱们还自己养好不好?”

  萧护打趣道:“你明知道不可能。”对着银河耿耿,大帅微笑:“父亲把我狠骂了一顿,说要不是怕谨哥儿对着他扮老虎,又把我打一顿呢。”慧娘抱住夫君手臂,讨好地道:“我心疼你呢。”

  “小坏蛋,你是个看笑话的还差不多。”大帅佯怒过,把自己刚才想的也说一部分给十三听:“跟我们来的大人们,给我上了一个章程,我看着不错,让他们办起来。以后六部慢慢的就有了,咱们自己管事情。”

  慧娘是愣住的,对着夫君胸有成竹的笑容,也自以为的明白过来,拍手道:“这个好,咱们再回京里去,现成的一批官员用,不用再看别人眼色。”

  又噘嘴为夫君鸣不平:“特别是宁江侯。”

  一想夫君还要去救他,再次奉承道:“救他还是要救的。”

  萧护含笑,把十三抚了再抚,他要逐渐形成自己的官员体系,以后更不会犯愁。秋风起于窗外,把野菊花香往房中赶。大帅把窗户关上,让人打水来洗,抱着十三床上去,先不急着恩爱,只看着雪白里衣的十三和自己盘算要东西安置人。

  “今天我开库房,见到好些衣料,我拿出来给五舅父和兄弟们做衣服,那料子全是男人们穿的。我就去找弟妹们,对她们说这里余下的人女人不多,不会纺织的人也有,问她们会不会?”慧娘笑嘻嘻:“我却不会呢。”

  大帅安慰她:“你已经会很多,了不起,面团子也会生!”大帅翘拇指。慧娘“扑哧”笑了,烛光在她面上熠熠生辉,更如明珠一样。

  大帅忽然想起来:“对了,他们开库房给我看珠宝,我看到明珠不少,明天送来给你。”大帅此时特别的眷恋妻子。他一遍一遍地想到她千里投奔自己,在自己身边撒娇使性,成亲后夫妻诸般事情。

  说不出来的柔情,水般萦绕在大帅心中。这柔情,让大帅今晚不急着恩爱,只想和妻子坐上一时,说上一时。

  慧娘就说得眼睛亮着,小嘴儿巴巴,又去讨茶喝。茶水就在床前,大帅倒给她,鼓励地道:“再说,别停,你还想什么?”

  “我呀,我想帮夫君,为你鞍前马后,永远永远可好不好?”慧娘眨眼睛。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可她还像个孩子。

  大帅笑吟吟,见十三踢得被子开,为她拉好,道:“是我为你鞍前马后,永远永远吧?”十三嘤咛:“差不多。”

  这一对的夫妻十分缠绵。别人,也是一样。

  秋风一起,谢承运就把窗户早关上。谢少夫人倚在榻上讶然:“秋天了呢?”对着丈夫围着自己转的身影,心中自然甜甜蜜蜜。她支肘笑容如天边头一缕晨光,把旧日夫妻不和的苦都从心里赶开。

  偶尔,也会想到丈夫对自己无端的冷落,又马上让眼前他为自己奔前跑后而冲淡。

  谢承运正在笑话她:“你是山中不知年吗?”房门外,有丫头敲门,句句话都是喜滋滋儿的:“公子,少夫人的汤水该用了。”

  房门打开,门外还是当初跟到京里来的两个家人两个丫头,全目不转睛对房中寻找谢少夫人身影,再就满意的叹气。

  少夫人总算有了。

  这一胎在山里有的,让人担心地出了山,在这里总算可以休养,家人们也是喜欢的。

  公子留下,家人们也留下。两个丫头是谢少夫人的陪嫁,从来不离开她,也跟着走了一趟。谢承运以前不喜欢谢少夫人,对她的丫头也从没有好脸色。

  现在全变了,谢公子接过汤水,对家人们一个笑容,很是客气:“啊啊,你们可以歇息去了,夜里要什么,我自己会来。”

  他自己心里也感叹,跟着萧护走这么一回,什么事都会自己弄了。再想萧护,真是了不起。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里面有香菇干笋等。谢承运送到谢少夫人面前,笑逐颜开:“这笋是我挖的,如今啊,可再没有这清闲日子过了。”

  “是呀,”谢少夫人在这城里,有上好房子住,还有一些士兵派给他们服侍,可她更想山里的日子,嘴角边噙笑,一抹回忆在面上:“你还记得吗?我头一回见到大老虎,吓得钻回屋里。”

  谢承运忍俊不禁:“你是钻我怀里了吧?”

  “没有,我说头一回,你说的是第二回,是谨哥儿喂老虎。”谢少夫人忽然抚抚肚子,已隆起很高,对丈夫道:“这孩子有福气,奶妈算日子说生过就天冷,孩子好带。可他也没福气,要是在山里生出来,还有几口虎奶喝,那才健壮呢。”

  谢承运哈哈笑起来:“你饶了我吧,跟谨哥儿似的胖,我可抱不动。”这一对夫妻现在是如胶似漆,谢少夫人就横他一眼,眸子黑白分明,很是美丽:“怎么会?你练练就成了。”

  见丈夫拿起身后一叠子公文,谢少夫人用商议的语气道:“你看,我先把榴花给你好不好?”榴花就在外面,是跟来的陪嫁丫头之一。

  “什么?”谢承运呆住,明白过来时就摆摆手:“罢罢,我学萧护,你看他一个没有,不是也挣得这么大的名声。再说,”把手中公文往妻子面前送一送:“我忙着呢,明天又是一早出去,和那些酸秀才们缠,哎,我管的可是工部的活,哪有这么多酸秀才来纠缠!”

  谢少夫人今天才明白丈夫每天忙碌在作什么,她好奇地问:“怎么,这里还有工部?”她疑问的样子很是可爱,谢承运更是放声地笑,笑过才道:“你呀,听我慢慢对你说。不是从京里有些官员们跟着我们出来?”

  “是呀,”谢少夫人笑盈盈一口一口喝汤。

  “这不萧护说,咱们先把事情熟悉起来。我本来是想管刑部那一拨,可刑部里不是跟出来两个侍郎,我不和他们抢,就把工部这摊捡起来。本城里有几个酸秀才,见我们修城防工事,在旁边听听是我当家,欺负我年青,指手划脚的我烦他们,又躲不开。”谢承运执笔,又是不太难过的叹一声:“我呀,忙着呢。这收丫头的事情,你自己玩吧。”

  谢少夫人抿嘴儿笑,对着丈夫就在身边,总是说不出来的安稳。又试探他:“我身子不便,你真的不要人?”

  “不要,萧护不要,我也不要。我准备先把这公事办熟悉了,等到京里,管他哪个是皇帝,我也稳当当的是个官员,还是个老公吏才是。”谢承运大模大样的:“夫人,等你生下儿子来,我可能已经尚书了。”

  他装腔作势的很有样子,谢少夫人掩唇笑:“谢尚书大人,你好啊。”谢承运一本正经:“嗯,免礼免礼吧。”

  夫妻一起笑出来。

  谢少夫人对于丈夫说现在就分六部的话并没有太大吃惊,跟出来的有官员们,他们分一分差使也没什么。

  她只是在心底里低语:“是呀,萧夫人房中可一个也没有呢。”她轻轻地笑着,把碗里的汤水喝完。

  谢家虽然没有老人家在这里,可萧家却有两个奶妈,指点孕妇们用餐,一步也不错。谢少夫人想公婆父母虽然不在面前,却有这般友好的一帮子人在。

  见天色虽然不早,还是下榻。谢承运道:“你要睡,我去让人打水。”谢少夫人笑:“是有句话要对伍夫人说。”未来的谢尚书没有二话扶起她:“我送你去。”

  老帅来时在三月里,因衣单薄,谢少夫人和吕氏都能看出来微隆小腹,按日子算,就下个月或下下个月生,要提前,这个月就会生,肚子已经不小。

  谢少夫人就没有拒绝丈夫的好意,扶着他的手,一扭一扭走出房门,伍林儿等人就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大帅打下全城,住的地方很多。可为奶妈医生好照料,有身子的人就住在一起,免得奶妈为照看还要多走路。

  丫头们也心中喜欢,公子总算和少夫人好了,看他如今的样子,谁能想得起来以前夫妻相视成仇。

  没走几步,就是伍林儿住处。谢少夫人喊:“翠姑,”她嗓音不会太高,与天生家教有关。谢承运怕里面人听不到,敲敲门,略提声音道:“林儿将军,我妻子有话对你妻子说。”

  翠姑从里面风一般的出来,大嗓门儿:“啥事啥事?”

  把谢氏夫妻吓一跳:“你你,你还能跑这么快?”

  翠姑难为情,在这些出身好的斯文人面前,她总是有不如他们的感觉。忙放低声音:“还是白天那话吗?”

  “是的,我怕你不记得,再来对你说一遍。要生男的,就是兄弟,要生女的,就是姐妹,要一男一女,咱们就是亲家。”谢少夫人对丈夫微微地笑:“你昨天也说好的是不是?”

  谢承运也笑:“就这句话,你不能白天再说。”

  隔壁,住的却是有身子的人。

  十一公主猫着腰从房门处退回床上,对着伍思德颦眉不悦:“她们在说成亲家的事。”十一公主很不满:“怎么她们要成亲家?”

  伍思德双手枕在头后笑:“成亲家不好吗?你以后有了,咱们和谁成个亲家的好?”十一公主涨红脸,双手放在小腹上,低声嘀咕:“我怎么还不有呢?”

  这话让伍思德听得一跃而起,目光炯炯,笑容满面:“会有的。”说到有孩子,伍思德就来精神。

  他想到一件事,目光不住看着妻子,人慢慢再睡下来,和她闲扯几句,装作不在乎的问:“问你件事?”

  “你说,”十一公主正端详自己身子,生孩子怎么能落后于翠姑?随口一答。

  伍思德深吸一口气:“你,可有名字?”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十一公主闺名叫什么。

  十一公主一愣,眸子忽闪如蝴蝶:“就这事啊,我叫贞静。”伍思德欢天喜地,没听清楚就夸:“好名字,真好,贞……静公主?”

  “是啊,这名字我从不喜欢。真静,父皇就从没有喜欢过我,我一直真静的和母妃呆着,每年母妃喊我,真静,我想是很静,就让母妃不要喊。”十一公主说起先帝,还是怅然。见丈夫关切地看自己,又展颜一笑,下床去:“我去数数母妃带的山鸡蛋,昨天数一回,今天再数,像是少了。”

  下得床来,又回身微笑:“真的,你说下个月会到京里?”伍思德道:“我说得还能有错!本来这个月就应该到,可大帅说奶奶们要生孩子,大帅这个人你如今还能不知道,跟他去山里的人,他全放在心上,就怕对的不好。奶妈算日子就要生了,生出来咱们再走。”

  “生出来不等满月吗?”十一公主疑惑。伍思德笑:“生出来大帅就放心,她们坐月子,我们先走,你跟着我,不就早到京里。”见公主还有奇怪,驸马道:“你不相信?下个月到不了,我和大帅讨假,只送你一个人去!”

  这话斩钉截铁,十一公主露出笑容,去数给周妃带的蛋。数来数去,咦,又少了?十一公主纳闷:“翠姑不少蛋吃才对。”

  翠姑要是听到,一准儿和她拼命。少蛋这事,怎么头一个就想到自己。

  “豆花,”十一公主披衣喊豆花。这房分里外间,十一公主在门缝里偷听完回去,豆花以为她不出来,睡下来。见喊,重新起来,揉着睡眼:“在呢。”

  十一公主小声问她:“咱们每天供给的鸡蛋不少,怎么我还会少蛋?”豆花微张着嘴:“不会吧,那蛋我怕少了,怕我自己数不清,每天让伍小伍再来数一遍,啊!”

  用尖叫结束话。

  豆花起来就穿衣服,怒气冲天:“我去找他!”

  十一公主噘着嘴回来,又不愿意告诉伍思德,到底小伍是他的亲兵,就闷闷不乐睡下来。伍思德大多时候拿她当孩子看,以为她又和翠姑在怄气,没理会她。

  伍小伍住在这院子门房里,没多大功夫,响起两个人的吵架声。

  “还我的蛋!”

  “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慧娘打个哈欠,却是喜欢的:“又像回到山里。”豆花一天要和伍小伍吵好几架。萧护也笑:“真热闹。”

  吕氏懒懒:“又为什么吵?”萧拔道:“不知道。”

  没过几天,吕氏产下一子,谢少夫人产下一子,因谨哥儿有个小名叫小面团子,谢承运羡慕,给自己儿子起个小名叫肉团子。翠姑是两个儿子,羡慕得十一公主流口水。十一公主本来对生孩子没有这么快的热衷,见翠姑有了,她没有,不是低她一等?

  伍长河夫人腊梅产下一个女儿,伍山石是儿子。

  都大喜,大帅让人去信家中报喜,又接到顾良能要来的消息,更是一喜。同时,准备再占下一座城。

  往京里的路越来越近。

  ……

  信到江南,萧家大摆宴席。谢家太喜欢,就和萧家一起庆贺,全家人都过来。谢老爷见到老帅,就是一个大揖:“老帅,你辛苦。”

  老帅道:“我辛苦什么?”

  “哦哦哦,这话不对?”谢老爷想想,再次道:“还是你辛苦了。”萧老帅笑起来:“哈哈,你我为儿女们,都是辛苦的。”

  大家入席,老帅又把贺长公子喊到身边来,当着众人慈爱地交待:“你不走,也是个好的,不要总放心里。你还有父母一家子人,可不你要在。”

  贺长公子就哭丧着脸:“二弟不好,把我打回来的。如今他跟着表哥杀得痛快,给我的信里写着他现在管的是户部的事情,只看信就神气。说什么城中钱粮税全归他管,以后是要当户部尚书的吧?舅舅,我几时才去?”

  长公子从没有走成,就不时就这样来上一回。

  萧老夫人劝他,五舅太太劝他:“你是个好的,你才不走,那走了,全是野性子。”都劝不好他,三姑老爷对儿子说了一句:“云鹤他们全走了,就你们兄弟在,你又最大,都疼你不好吗?”

  贺长公子对着自己父亲不敢说什么,只低声说给老帅听:“表哥最疼云鹤,现在就更疼他了吧。”

  听得老帅皱眉:“我说大哥儿呀,你怎么不和小哥儿比?”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进来谨哥儿。

  他如今已不玩斗鸡,改养大狗。萧老帅正想法子让他兴趣转到马上面去,时常带他去看自己的马。

  跟他的张家和小鬼在厅外停下来。

  厅上人不少,正说话中,见谨哥儿进来,穿一件水兰色上衣,浅黄色长裤,金锁金项圈,都夸他:“好神气!”

  谨哥儿身后,是吕氏的长女小名就叫妞儿,以示四叔公疼爱她过于别的曾孙女儿;萧北儿子小蛋子,以示贱名好养;萧西女儿冬姐儿,是为纪念她的大伯,她母亲秀兰以前的未婚夫萧东。

  四个孩子都有金锁金项圈。

  是老帅念他们父母跟随大帅入山,自己要养活,每人一个,又不让他们单独居住,全住在萧府里。

  也就把四叔公接到府中就势养老,这是谨哥儿回家后一个月里的事。

  谨哥儿跑过来:“祖父祖父,今天为什么摆酒宴?”萧老帅见到孙子,就喜欢得不能自己,握住他的小手,先道:“又瘦了?这可怎么办。”

  掉奶膘的孩子全这样,只有老帅和老夫人着急。

  老帅就着孙子这一问,笑呵呵道:“把我备的东西拿上来。”丫头手托盘子送上来,里面是几把金锁金项圈。

  和谨哥儿他们的一样。

  妞儿奶声奶气地问:“我们全有了,怎么还给?”她的祖母笑着:“不是给你的。”冬姐儿对她嘻嘻:“不是给你的。”坐到萧老夫人旁边去。

  老帅拿起来一把,亲手送到谢老爷夫妻面前,诚恳地道:“承运跟着大帅,我没有别的心意,一把金锁表表心意,再就孩子接回来,我养着。”

  “那敢情好,不过,这是我的孙子,与你无关。”谢老爷拿他打趣,把刚才的笑话提起来:“老帅,这事情不用你辛苦。”

  萧老帅一笑,又取一把金锁送给四叔公:“给老三的。”四叔公接过,也打趣老帅:“我得掂掂分量,不要比妞儿的少了,你可是委屈我曾孙子。”

  大家哈哈一笑,重新入席,老帅抱着谨哥儿坐,让人把余下的金锁金项圈包好,送去给翠姑等人。

  席中谢老爷眉飞色舞:“明天就套车去接,到了也就满月,我想去,夫人也想去,后来还是让儿子们去吧,我的孙子一定不差。”

  他只顾着喜欢,就忘记曹氏夫妻更心里难过。曹娟秀生下一个儿子,可曹家为她在江南根本抬不起来头。

  这大帅萧护又要和郡王们开仗,曹氏夫妻更不愿意去看曹娟秀。可心里,还是想见见自己外孙的。

  他们在心里埋怨曹文弟,痛恨曹少夫人。文弟要是跟着大帅到现在,只怕也是这样的结果。曹家再三的对曹少夫人娘家去信,为儿子休妻。着人把曹少夫人嫁妆送还,又要曹少夫人娘家出个具结。

  因为战乱,路不好走,曹少夫人娘家就一直躲避不肯见曹家的人,嫁妆又原样回来。

  又有一个不快活的人,是蒋少夫人。

  她是最在乎在别人面前的颜面,初从京里回来时,和四姑老爷一样谈资不少,天天吹嘘。可现在她心中微动,要是自己不走?现在只怕也有孩子。

  要是自己不走?只怕比谢少夫人还要荣耀。

  夫妻不和的谢少夫人听上去过得很好,蒋少夫人独守空房,又见大帅出山数月,稳稳占据城池,她想丈夫了。

  还有那京中时给过的买花钱,只怕谢少夫人正拿得手软吧。

  对公婆看看,见他们正和谢老爷恭喜,互相说自己的儿子。蒋少夫人心想,真是奇怪。自从战乱,婆婆这等尖酸小家子气的人,忽然就变得大气起来,心也放宽许多。自家大爷走以后,蒋夫人更是和萧老夫人好起来,以前背后总眼红萧老夫人,现在变成喜欢她了。

  一场战火,改变得太多。

  大家尽情欢乐中,萧老夫人和蒋夫人低声说着:“人家相中的,你看怎么样?”王源母亲不声不响,把蒋家最小的姑娘为儿子相中。

  而鲁永安的父母,也为孙子相中了一个。

  萧老夫人正在当媒人。

  谢少夫人娘家也迁到江南来,正在和老帅说话:“我家小女儿去年还在京里陪她姐姐,再让她去看看吧?这坐月子的人没有人陪可不行。”

  谢老爷闻言就道:“亲家,你不用担心,我去车接母子们回来。”谢太太就打岔:“去好,”揪丈夫一把,老糊涂了,媳妇去年有在京里为亲家姑娘寻亲事的意思,亲家说的还是这件事。

  江南温暖,还没有起北风,不过木叶萧萧而下,菊香到处都是,又有通红的桔子树,红艳艳如小灯笼。

  是谨哥儿最爱呆的树。

  张家在外面出神,偶然和小鬼瞪瞪眼。正瞪着,谨哥儿跑出来,拿自己爱吃的果子,小手里各握一把:“张家叔叔,小鬼哥哥,给。”

  小鬼双手接住,再一次问谨哥儿:“哥儿,要是明天看不到我,你千万别哭。”谨哥儿聪明的道:“我知道,你又和我躲猫猫,我不哭,等你出来。”

  他跑回去,小鬼倒想哭了。他不愿意离开谨哥儿,又不愿意离开大帅。而他回来前,就知道大帅要去京里,老鬼如今好不好?

  小鬼小小年纪,心里却煎熬得很。一边是哥儿,一边是老鬼。衡量一下,自然是哥儿重。可哥儿是老帅和老夫人的眼珠子,这才两周不到,老帅把哥儿开蒙上学的老师都请好了,三姑老爷谨慎严肃,当仁不让的担起教导萧家下一代的责任,三姑老爷喜欢得据说收到拜先生贴那天,没睡好。

  四姑老爷又眼红一回,不过他有两个儿子在萧护身边,也能自安。

  张家仰面对着廊下叮当铁马,也在比较哥儿和十三少。和小鬼想的一样,他们当初回来,是怕哥儿离开父母亲,除了两只大山鸡,一个熟悉的人也没有才跟来。

  现在哥儿睡在老夫人房里,一个人有四个奶妈子,十几个丫头。就这衣服还是老夫人亲手穿,茶饭是老帅带着吃,祖孙时常玩闹,哥儿早就不想大帅和夫人,张家也想走了。

  他想到十三少是个打仗拼命的性子,没有自己在,除了大帅,谁敢拦她?再者张家还体贴地想到一件事,就是大帅出山,肯定又有女人往上贴,十三少能想得开大帅对她的一片情意?

  见有人喊自己和小鬼去用饭,张家和小鬼去了,吃得没滋没味的,都心事重重。

  哥儿见不到自己们,不会哭吧?

  他们已经和老帅说好,和明天去大帅处的人一同上路。

  这一天晚上,心神不宁的人还有几个。

  罗氏把女儿映姐儿从萧老夫人房中接出,母女同睡一处。看窗纸上月色清新,罗氏低声道:“明天母亲不在,你哄弟弟。”

  映姐儿和保哥儿也睡在萧老夫人房中,保哥儿上学去,映姐儿就和萧老夫人做伴,学女红,和谨哥儿玩。

  又懂事不少的映姐儿道:“把我新绣的帕子给父亲,说是我绣的。”罗氏爱怜地抚摸女儿:“知道了。”

  她却没有对萧老帅明说,怕老帅阻拦。对着悠悠月色,罗氏想丈夫,只怕又是十三少长,十三少短的。

  自己就不如十三少吗?

  她打算跟着萧家去见大帅,谢家同去接谢少夫人母子的人后面上路。到路上,再和他们挑明去意。

  包袱,有几件衣服,给丈夫的东西,再就是路上用的。罗氏从京里到江南一回,路上要带什么,大多不错。

  她在江南苦学骑马,同学的还有若荷和秀兰。

  因为学骑马,便利不少。罗氏在前门和众人一起送走张家等人,后门就牵马出去。守门的婆子还笑:“姚奶奶,你早回来。”

  罗氏笑着答应,手中包袱里说是给城外亲戚送的东西,不声不响出了城。

  出城没多久就追上张家等人,见到背影后就放慢马速,准备到中午再说,免得他们劝自己回去。

  行到半上午,见碧云高空,黄花满地,更神清气爽。一旁树林子里,出来两匹马。她们没看到罗氏,罗氏却看到她们,忙喊:“萧西家的,萧北家的。”

  那两个人,却是若荷和秀兰。

  三个人见面大喜,都涨红了脸看出对方来意。若荷先难为情道:“你知道的,我家萧北生得好,”

  秀兰羞羞答答:“萧西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罗氏是紫涨着脸,她有儿有女,全丢下来去看自己丈夫,更怕说出来笑话,就支支吾吾:“保哥儿想父亲,让我去看看。”

  局促不安地三个人对看,不知谁先“扑哧”一下子,都会意微笑起来。有红叶落在衣上,把三个你看我,我看你的人打醒。道:“再不走,他们走远了。”

  这就追上去。

  有三个人都要去,心想三张嘴可以说得过那许多的人,就放心追上张家等人,道明来意。张家没说什么,小鬼取笑道:“婶婶们想叔叔们,当然要带你们去!”

  “混帐小子!你也来笑话人。”若荷笑骂他,秀兰一手握马缰,一手握着嘴笑:“我们不去呀,就看不到六么满庭给你缝衣服。”

  轮到小鬼红着脸,推张家作证:“我想的是大帅,想的是夫人,才不是什么六么和满庭。”问张家:“对不对,你是知道我的。”

  这一推,张家怔住。

  他想谁?

  自然是十三少。

  不对!

  张家忽然把自己绕到迷雾里去了。

  耳边是若荷索性大方的话:“欠打的小鬼,我想男人我说出来,你呢,你急忙忙的哥儿也不要了,只是想大帅和夫人?”

  又对秀兰道:“咱们想了,就直说吧。”秀兰红着脸笑:“可不是,想他了!”又不好意思地看罗氏,大有询问之意。

  秋高气爽,又有同行的人做伴,路上不管山高水低,可以放心。罗氏也大方了,在秋风中含笑抚发,嫣然一笑:“去,不就是看我们爷的。”

  就势和张家开了一个玩笑:“你呀,你想的也有人?真是的,你这么大了,竟然也没有个亲事。”

  这事罗氏是最知道首尾的,对张家更要笑:“老夫人要把房中绝色的丫头给你,你不要,肯定有一个让你挂念的。”

  张家晕头转向。

  他最挂念的……。十三少!

  当年少帅认出自己未婚妻子,就把张家指到十三身边,告诉他:“护好她,就是护好我。”张家粗中有细,却也是个常人,有迷一窍的地方。

  他就呆呆地认准十三少,只跟着她,为她着想,甚至她担心大帅有女人张家也能想得到。这是一片为萧护的心,可今天张家呆若木鸡!

  身边的人开玩笑,不是想自己丈夫,就是小鬼想丫头。可自己,想十三少?对呀,为什么自己只想十三少呢?

  张家硬生生被自己弄糊涂,愁眉苦脸上路。路上纠结,怎么自己会想十三少?那时候要给自己成亲事,自己想十三少还要人陪,成过亲谁陪她?

  天呐,张家在秋风中凌乱。

  这可怎么办?

  这这这,怎么对得起大帅一片恩情……

  要不是身边有人,张家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可身边全是人,张家就晕乎乎的上路。他还能笑得出来,咧开大嘴哈哈,和小鬼嘲笑个没完。小鬼离开后,就想谨哥儿,一不说话,就仿佛能听到谨哥儿哭,就和张家扯得没天没地,笑得女眷们骂他们:“说正经的。”

  就这么着,把白天对付过去。

  此时谨哥儿果然在家里到处找他们。

  为了自己走,哥儿不会马上就哭,张家和小鬼预先演练过好几回。一个月前就一天不见踪影,再出来时谨哥儿笑哈哈:“抓住了!”

  两只小手,一左一右揪住一个往房里去给祖母看:“在这里!”

  再就二天、三天的不出来,躲在树上看谨哥儿到处找,胖脑袋好奇的左看右看,再发动妞儿、小蛋子、冬姐儿等同玩的孩子们去找:“找到给赏钱。”

  这么小,就很会派赏钱。

  再出来时,谨哥儿笑嘎嘎,迈着小胖腿回去找祖父,眨着大眼睛:“我又找到了。”萧老帅也心中有数,就夸奖孙子,认为张家他们这样做也是忠心一片。

  今天谨哥儿找不到,也就不急。去告诉祖父:“明天我再找。”老帅抱起他来:“咱们街上玩去。”

  衣下几个小鬼跟着,后面跟上家人。

  街上走了一圈,谨哥儿把张家和小鬼丢在脑后,拿着一个风车,小嘴儿里学着“呜呜”作响,回家去给祖母看。

  张家等人,野地里扎下帐篷,一夜也没有睡好。完了,他想。男人想女人,只能是一种感情才对。

  他单纯的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着,实在是件好笑的事。

  路上不时听到大帅的消息,有不少百姓们要去投他。也避开一些开往前面的士兵,看样子是和大帅开仗的。

  张家又忧心大帅和十三少的军情,又为自己心中的结难过,他就这样一直郁结到见到萧护和十三少。

  因为心中有鬼,又要表现自己没有鬼,张家把对他热烈欢迎的慧娘一通冷嘲热讽,气得慧娘鼻子歪。想张家辛苦,陪伴谨哥儿,不忍心拿他出气,晚上只对萧护戚戚:“打张家军棍。”萧护安慰她:“咱们才从山里出来,没带那东西。”

  慧娘嘟着嘴半天,萧北兴奋的从外面进来:“顾小公子到了,王源将军到了!”

  “快带我去!”萧护霍然起身,笑容如月光,闪烁在嘴角边。那明亮,可以压过繁星满天。

  城外月光明,城门才开,见一支队伍,近几万人,两只大旗帜月下分明。一个上写着“顾”,一个上面熟悉的绣纹,上写着“萧”,旁边又有一面小旗帜,上写着“王”。

  萧护心头激动,两年不见,恍如隔世。

  他在城门外勒一勒马,缓和一下惊喜交集的心情。莫明的,微红眼圈,心头竟然出来这样一句话,真没想到还能见上面。

  话才飘出来,才把大帅打醒。他浅浅失笑,这是什么话!怎么不会面呢?乱中,是担心自己有失,还是别人有失?

  而随之浮上来的,是大帅又思念儿子,怜爱十三的心情。如他对父亲萧老帅所说,没有谨哥儿和妻子在身边,真的熬不下去。

  去年萧护手中还有八万多人,他要是想错一星半点儿,也就早早把造反旗帜打出来。如果那样做,就没有今天这从容而出,徐徐而定天下的局面了。

  一年后的今天,天下更乱,皇族后裔可以反自己。

  那大帅出山,树起自己招牌,理民生,谋诸城,不管是谁听上去,都顺理成章,也与造反远而又远。

  要说造反,也太多的人。

  如今谁还说谁呢?

  去年忍辱负重,忍而又忍,不敢轻易乱动。先与祖先世代忠良有关,这个帽子把后辈萧护扣得死死的。正因为扣得死,萧护要是勃然大怒,那就一怒冲冠,不可收拾。

  去年,大帅还不知道那圣旨上没有大宝。而做京城的,是他亲手而立的小皇帝孙瑛。这不是反皇权吗?

  险些,大帅成了兵乱后头一个造反的人。

  萧护几次中夜难眠,要大怒过勃发于月光下,回首就看到熟睡的儿子和十三。小面团子夜里要吃要撒,睡得懵懂中,还会对着父亲嘻嘻一声,足以把萧护天大的心思压下去。

  妻子和儿子都要依靠他,萧护一个人可以造反,可为儿子,他必须按捺自己,必然让自己冷静,必然忍气吞声,忍着郡王们对自己加的莫须有罪名。

  去年的萧护,最多只想摄个政啥的,造反是没有事。

  月色照得黄泥土漫漫,萧护大帅纵马对顾良能和王源而去。他想,自己是有儿子在身边还忍得下来。而他们呢,他们这一年里日子好不好过?

  接下来他就笑了,笑容如叶底乍现,忽隐忽露的红花一闪而过,却风姿美秀。如果那死去的寿昌郡主在这里见到,又可以夺她魂魄,让她倾心。

  萧护在这一瞬间想到,这些人心里,为的全是自己,有的全是自己。那自己为何不能给他们一个好天下?

  一个安定的,一个国富民强的天下!

  在即将与顾良能、王源等人会面以前,萧护又一次想明白,称帝路是必走的一条路。他想到这里,见两骑马到了面前。

  王源大叫:“大帅!”泪流满面。

  顾良能大叫:“孝简兄!”泪如雨下。

  三个人在马上欢笑携手,都面上有了泪光。

  一起下马,不分前后的抱在一起。萧护用力的抱住王源:“小王,你们好不好?”另一只手臂,有力地把顾良能握在怀里:“兄弟,你长大不少!”

  王源泪水哗啦啦流到大帅衣袖上,人却欢声仰天大叫:“我们总算见到了!”顾良能则抽抽噎噎哭起来:“几回遇险,怕再也见不到你。可一想到你还会回来,我也撑下来了。”这才想到,回身看看来路,只看到自己士兵。顾良能带泪又调皮了:“孝简兄,我引来韩宪王一支兵马,近万人,算我送给你的小小见面礼!”

  萧护大笑一声:“好!我正要找他,只是要先往京里去,先让他们知道知道我最好不过!”回身命人:“余明亮,去剿了他!”

  小余将军高声回应:“是!”回身让自己的副将去点兵,来和王源相见,手点在自己鼻子上,笑逐颜开:“我如今是姑爷,你以后喊我姑爷。”

  又笑嘻嘻:“廖明堂姑爷不在。”

  这一说,王源想起来,用袖子抹抹泪水,对伍氏兄弟笑起来:“哎,那舅爷,你们两年里可好?”

  姚兴献见大帅见过,上前来和王源用力抱住,眸中也有重逢的几点泪水,听王源这样说,姚兴献放声狂笑:“让我告诉你,如今是驸马爷,你得喊他舅爷驸马。”

  妻子罗氏到来,姚将军心中欢喜;而和小王将军重逢,又是一喜。忙问:“鲁将军好不好?”王源先笑话伍思德:“我们听说了,为你尚公主大家喝了一回,又让袁朴同也喝,他那脸色紫不歪歪,黄不灰灰的,鲁永安背后骂他和死人脸色差不多,我们又喝了一大碗。哎,舅爷驸马,我来了,你拿什么招待我,是上好宫点,还是御膳房的菜?”

  伍思德也下马,心情也激动。这一幕谁不激动?伍驸马一本正经,把架子端起来:“小王将军,本宫赐宴给你,一盘子盐调萝卜,一盘子大饽饽,一坛子好酒。”王源哈哈:“这宴不错,有酒就成!”

  这才看到慧娘,王源嘻嘻:“十三少,你,你还真的胖了!”慧娘瞪眼睛:“你赌了多少?”王源伸几根手指头比划:“你别怪我,全是余伯温不好。我们见乱,能把家人接走的全接走,后来老帅也接,我们就没理会。余将军妻子在关城生孩子,生下来后夫妻吵架不肯同房。余家嫂夫人说余将军花花肠子,余将军说她胖得可以过年宰杀。接下来也不怪我,是老鲁不好,他说想起来他妻子生完孩子,也胖得不行。我们就想到你,我只赌了一百两,哈哈,早知道我应该信老鲁的,拿你赌上一千两,我不是小发一笔。”

  慧娘鼻子里出气:“哼哼。”张家还是护卫她,跟后面插话:“我作证,胖的是这样子。”他在地上肩头晃动,王源更笑:“你这学的是熊?”张家:“哈哈,哥儿最会这个,哥儿要学出来,比我学的好看。”

  这话一出,慧娘和王源都鄙视他。慧娘翻白眼儿:“还不是你教的好!”小鬼摸脑袋,他也有份。王源没好气:“你天天见着,我还没见呢,少对我显摆。”忽然眉开眼笑:“张家,你如今和十三少是主仆情意深啊。”

  张家如遭雷击,只为一句话竟然后退一步,瞠目结舌:“你说什么?”他咀嚼着这话:“主仆情意?”

  是啊,自己对十三少是主仆情意才是,不是兄弟。因为以前和慧娘当过兄弟,张家就一直认为自己对她先是兄弟情,再路上把自己绕进去,直到现在才让王源一句话打醒。他开怀大笑,月下他的笑声最响:“哈哈,主仆,哈哈,不错,”

  慧娘再白眼儿:“张家疯了,军棍侍候!”去和顾良能相见,小鬼跟上。顾良能一头拜倒:“嫂夫人安好,听说您有了哥儿,我为您喜欢好几天。”慧娘忙让他起来,听身后张家热烈地正对着王源比划:“十三少刚坐完月子,就胖成这样子,不是老虎,她已母老虎了,自然见到大帅,她还是小猫。挨打?她好久没挨了,我赌十两银子,十三少离挨打不远。”

  慧娘不动声色,脚下轻轻一动,把一个泥土块子往后就踢,正中张家腿上,张家往旁边一跳,怪笑一声:“夜猫子动静?”

  再把谨哥儿样子学给王源看。王源述旧了一圈,又来问伍思德:“我来问你,是舅爷大,还是驸马大?”

  伍思德装愣:“小王啊,你打仗糊涂了?如今还有皇帝吗?”姚兴献帮腔:“京里好几个呢。”大家一起嘻嘻。

  这就往城中去,把臂互谈,说到廖明堂,顾良能感激涕零,对萧护道:“没有廖将军,我还真不能牵制韩宪王这么久,他的儿子哈哈,我全杀了!”停下脚步,顾良能面色静下来,这静中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舒畅,诚恳地对萧护道谢,他眸子炯炯:“要没有孝简兄,我真的不能得报大仇!”

  萧护早看到他的人数不少,微笑道:“你如今也很厉害,我以后要得你助力不少。”此时走到城中,清静街道上不许人出来。顾良能再次拜倒,慨然有声:“我顾良能一兵一卒,现正式归到萧大帅麾下,全由大哥调遣。”

  将军们不再嘻笑,静如月光般看着,有什么流动着,在人心中似那如水月光,无处不在。

  又接着走,张家笑声最高,王源在问他谨哥儿的事。张家张开双手:“斗鸡?早就不干了。没几个月天天赢,还有什么意思?如今在养大狗,老帅说家不养恶狗,哥儿这么小,也能听得懂,问我这狗不养了吧,我说那就养马吧。哥儿多大?不到两周,他正要养马。赌不赌,再没有这么小的哥儿会养马的……”

  慧娘心想张家从回来就奇怪的,见到自己一会儿面色不好,接近发白;这一会儿又兴高采烈,好似得了全天下人的银子。

  这个人该成亲了,没媳妇就是不好。只看谢承运能和谢少夫人恩恩爱爱,再看罗氏来,姚将军有多喜欢就知道了,好似换了一个人。

  谢承运也出来迎接,蒋延玉也在这里。夜深,各自回去。蒋延玉有家信请谢承运带去,另外小有怅然,姚将军夫人一个人也敢骑马出来,萧西家的萧北家的也来了。自己妻子,算了,她在家里父母亲面前有人也不错。

  看了一回谢承运满月不久的儿子,蒋延玉是有羡慕的。

  谢承运送走他,见妻子在房中忙忙碌碌。他微笑:“你又收拾什么?”谢承运也觉得对父母亲可以交待。为自己和妻子不和,父母亲私下里也说过不止一回,可不和就是不和了,那个时候扭不过来。

  谢少夫人在收拾他的东西,闻言道:“我本来不想走,可我奶着孩子,这一奶呀,真是丢不开。离冬天不远,我把你的衣服整理出来。得的厚衣料,我交给榴花,素花跟着我回去,路上好照应。”

  又小心翼翼:“把榴花丢下给你吧?”生怕谢承运不要。

  谢承运对着她面上的担心又是一笑,自己夫人也生得十分俏丽。他道:“好吧,不留下你也不放心。”

  在儿子身边坐下,道:“你回去,把我书房里小厮来喜给我打发来,他要是一个人怕路上不平静,萧家有信来时,让他跟着来侍候。我们带来的两个家人,全是进京里父母亲怕路上要照应,给的。我如今有几个亲兵在,他们也跟着我辛苦一场,你带走,让他们回家歇息。”

  又笑道:“你走了也好。”

  “这是什么话?”谢少夫人嗔怪他。才一嗔怪,夫妻不和的旧事又浮上心头,心中一痛,咬唇忙看丈夫,见谢承运对着儿子笑:“你不走,不是让蒋兄看着难过。你没看到姚将军夫人到的时候,取一件子,她家姐儿给父亲绣的东西,再取一件子,是她家哥儿写的大字,蒋兄还没有孩子,却对着姚将军夫人眼馋,你再不走,他天天眼馋我儿子,我也为他要不快了。”

  谢承运伸个懒腰,嘴角边全是笑容:“如今你回江南,可就我们是夫妻两个人同在这里。”

  谢少夫人心中疑心这才放下去,心想把自己丫头榴花留下来给他是太对了。又打起笑容先嗔他:“蒋兄对姚将军夫人眼馋这话不好,大爷你也算经过事的人,可不能再说这话。”

  谢承运“噗”地一笑:“哈哈,我竟然没注意字眼儿。”

  “再说,也不敢骄傲。就我们夫妻两个人同留在这里的话,你别在蒋大公子面前露出来,不是让他更难过?”谢少夫人停下手中的收拾,微笑在丈夫面前讨个主意:“萧夫人来对我说,专门给我多一辆车,放我的买花钱,你也知道最近给的,全是现银。我就这么带回去,蒋家嫂夫人见到,不会心中不快吧?”

  谢承运嗤之以鼻:“你想得还真多,她想要,就自己来。”谢少夫人有了主意,又不是自己的,就欢欢喜喜:“也是,”

  小孩子哭起来,忙抱起来换过尿布,又喂了一回。谢承运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喂奶,笑容不断。这一晚,孩子还是睡在他们床上,旁边寻的也有小床,只是白天睡睡。

  萧护和顾良能、王源痛喝一夜,到天明余明亮来回话:“全歼来敌。”这一支兵马真是倒霉,顾良能是知道和萧护相会在这里,他们却不知道,还以为是郡王们城池,就大胆跟来,正撞在大帅手中,战马兵器,全归了萧护。

  慧娘做菜,不时对笑得哈哈的张家奇怪,忽然就这么喜欢?小鬼帮忙传菜,没菜传时就坐在厨房外面等,仰面对天想到一件事。

  已和顾公公结拜,那房中的顾小公子,他是自己兄弟?小鬼只想想就滑稽,一个人偷偷地笑,又想到顾孝慈还在京里受苦,又笑不出来。

  还是想哥儿吧,哥儿哭了没有?

  谨哥儿一直没有找到张家和小鬼,慢慢的丢开。没多久,谢少夫人携子而归。萧老帅和萧老夫人都亲自去看她,谢家好几天人山人海。

  谢少夫人顿时成了全城最光彩的人,把蒋少夫人的风头又压下去。又有人说谢家从萧护那里回来,带的几车银子回来。

  大帅由去年的造反名声,有些人表面说安慰萧家,背后也有微词,因看老帅守护江南就不好说出来。而今年,他们全转了风向,把大帅赞不绝口地夸,把郡王们恨之入骨的骂。

  江南人心中不齐的人,也慢慢地改变。

  蒋少夫人几夜没睡好,只是埋怨罗氏,她走时竟然不知会自己一声?几天不见罗氏,听说她走了,蒋少夫人不信,去问罗氏的女儿映姐儿:“你母亲走时你知不知道?”映姐儿还没有回答,旁边玩的保哥儿笑逐颜开:“我们都知道,姐姐对我说,母亲迟早要去找父亲,让我只上学,姐姐只绣花。”

  这一对小儿女都不难过,可见罗氏是早就安排好的。这种安排,把蒋少夫人打蒙掉。她以为自己跟着蒋大公子在京里走一回,就算是夫妻情意深重,对萧家面前也有交待。可……她好几天不愿意去看谢少夫人的孩子。

  就是见到谨哥儿满园子跟,后面跟着一帮人,大的是看护的,小的是玩耍的,蒋少夫人也心中更难过。

  她闷在房中好几天,才不得不出来。出来后,把曹少夫人说了一通,心中闷气下去不少。

  萧护从出山后,攻下一城占据一城。手下已经六部规模,有些全是京里出来的老公事,一个一个有条不紊,毫不错乱。

  吏部原主管文职官员考授升调等,这就城里安置官员。大帅攻城时,原城中官员要是投诚的,不动他的官职,只再安排两个人协助他,自然也主管大事,城中留下兵,再帮助本城发展当地士兵,大帅自往下一城。

  户部管土地税收等,攻下一城,就把本城原划四至找出,还按这个四至来处册,又得留下几个先生一个官员才行,再驻一队兵。

  礼部掌握学校科举,这就当地学堂办起来,把城中秀才们找出,让他们起作用。

  兵将大帅自己管,由手下将军们统筹安排。

  刑部里两个侍郎,就帮着定刑名,重立法。

  工部里谢承运忙得饭也在城头上吃,城防修缮最为重要。

  原定秋天里进京,先会顾良能,再和韩宪王后援兵马交战,推迟到冬天里才到京门外。他所经地方,只是和韩宪王地界擦边,不过韩宪王折了一支兵马后,怒气上来,派兵来战。

  北风呼呼,萧护立于马上,遥看京城一角,似还有看到最高几处。

  慧娘披一件大红披风在他身边:“大帅,你真的不进京城?”

  “不进。”萧护淡淡:“我频频致信那陆顺德,他既然打给我报仇的旗号,就应该来见我。上个月才传出来消息,陆顺德收到我信,也有退出京城的意思。才出京城没一天,让他手下一个叫黄连成的杀了,说陆顺德不战就退,不是英雄!是我让梁为等人拦截得快,一直防备他们,才没让黄连成再进京中。如今京中是群龙无首,却还不像以前有生死风险。”

  大帅在北风悠悠道:“我这让撵出来的人,无颜进京都呀。”

  硬是把慧娘逗笑:“大帅你这是孩子气。”风中的夫君,发丝随风烈烈,北风也吹不走他的刚毅和坚执。

  这样的人,怎么会为旧事中的一句两句话而难过呢?

  萧护坚持不进京城,甚至只在离京最近的一座城中驻扎。京外本有大集镇,大帅也不肯前往。他像是恨极这京中的人,迁怒于他们。

  其实自然不是,最强的两个郡王,临安和韩宪还在。为救京中的人,萧护一路往北,并没有认真攻打他们。

  再来什么梁山王台山王什么自封的郡主也在,他们可全是皇家血脉,和大帅比起来,哪一个都比大帅有优先当皇帝的权利。

  萧大帅谨慎地在京外落脚,一面让人去看视陈家舅母等人,一面打发十一公主去宫中相见,听听消息。

  十一公主自然是喜欢的,就是又有一件为难事。

  她磨蹭来磨蹭去,在动身的前一天,去看翠姑。天冷,翠姑抱着儿子和腊梅等人不出来。听外面门声响,十一公主进来,外面衣角一闪,豆花在外面站着。

  翠姑很想拉下脸,就是想到自己有孕时,这公主来照顾自己。不过又可气上来,她是不得不来照顾自己。她又不会打仗,只和女眷们在一起,同是伍家人,她不照顾自己也说不过去。

  照顾就照顾吧,贞静公主把那“不得已”全摆在脸上,和翠姑大架不吵,小拌嘴时常。

  为养鸡也争,为鸡下蛋也争,后来翠姑有了儿子,公主才悻悻然,又想来蹭孩子看,听了翠姑不少话,居然能做到不回,这真不容易。

  今天她又来了,翠姑先眉头爆起来,腊梅本就不是翠姑那样火爆性子,有孩子后母性许多,笑劝堂姐:“你生了儿子,不给人看是怎么的?”

  对公主一笑。

  贞静公主进来,那脸色有得看。想说什么,又犹犹豫豫。活似有什么是陈年的,压在心里一时出不来,又不吐不快。

  翠姑这性子,让她拘得眼里要冒火星,忍气道:“你要看,给你看。”把个儿子往公主面前一送,再收回来,脸色难看:“你看过了吧,快走吧。”

  翠姑本就身架子大,生下孩子后吃得圆滚滚,快成弥托佛模样。本来她有儿子只喜欢去了,可无意中听自己丈夫说十三姑奶奶为恢复身形儿才天天疯骑马苦习武。伍林儿是无心的,不想翠姑听得闷闷不乐,她虽然是个粗旷性子,也知道男人爱的大多是柳条子一样的身子。

  她曾问过伍林儿有没有去过青楼,伍林儿供认不讳,翠姑自问生得还行,就问:“长得好吗?”伍林儿笨呆呆,在妻子身上扫一眼:“比你瘦。”

  这一句话,当丈夫的说过就忘,当妻子的耿耿于怀。

  她产后发胖,伍林儿又是个粗心大意人,不像萧护那样告诉十三:“你胖,很好看。”对着苗条纤柔的公主贞静快到咬牙切齿地步。

  就恨她细身子吧,她还要看孩子,一天至少一回的面前转悠。

  那身子,那小细腰,那面庞娇嫩的,就是翠姑与她不和,也认为公主生得不错。唯这生得不错,让翠姑眼里快迸出火星子,公主还继续在她面前晃悠。

  公主又眼馋孩子,一心里只为争风才那么眼馋。

  见翠姑撵自己走,十一公主垂下头,好可怜样子。翠姑火冒三丈,急脾气再也按不住:“你到底要怎样!你要看,不是看过了!这又不是山鸡,可以给你一个!”

  腊梅等人笑起来。

  翠姑想想自己儿子怎么成了山鸡?再加上一句:“这是儿子,不是山鸡!”

  豆花在门外小声嘀咕:“哼,是山鸡我们也不要!”咦?翠姑生的是山鸡?哈哈哈哈,豆花在肚子里笑。

  公主在这样大火力的话下面,更可怜兮兮,抬起眼睫,飞快扫了翠姑一眼。这怯生生小媳妇样子,让翠姑一口闷气噎住自己,直眉瞪眼,心想,你到底要怎么样?

  在这样目光下,公主更可怜了,小声道:“你,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见母妃?”翠姑愣住:“为什么?”她把儿子抱紧些:“你想支开我,想抢我儿子?我告诉你,我就一个儿子,可不能给你!你就是不生,也得等我生十七、八个才给你一个,只一个啊!”

  心里再想,不是山鸡,也不是山鸡蛋。

  把公主惹火了,她一火上来,威力无敌,大声道:“就是我母妃对我说过,让我要和你和气。明天我去见母妃,你得和我一起去!”

  “为……什么?”翠姑抱着儿子,结结巴巴。

  公主跺脚:“你得去对我母妃说,我和你很好很好很好……”一气说上十几个。翠姑傻了眼:“我和你不好啊?”

  “我也不和你好,不就生一个儿子,看把你美的!”

  豆花在外面得意接话:“就是,你又不下山鸡蛋,美什么!”

  伍小伍从外面过,见到豆花这般得意忘形,直觉上不是好事。过来问:“你干什么坏事呢?”豆花给他一个白眼儿,鼻子朝天:“要你管!”

  房里争吵声出来。

  “俺不去!”

  “你就得去!”

  “俺不去俺不去俺不去,你还能把俺绑上去!”

  争吵声嘎然而止,然后公主大喜:“就这么办,成!”匆匆忙忙出来,对豆花道:“咱们走!”豆花得意洋洋,跟在公主后面问:“找几根绳子?”

  公主沮丧的扶额头:“那是吵架呀,还能真把她捆去?”她一个人在房里伤心难过直到晚上。伍思德夜半才回,伍小伍把话全学出来。驸马爷纳闷,捆翠姑?

  又怎么了?

  会错意,公主嫉妒翠姑有儿子。这和争山鸡下蛋可看成一例。

  伍思德想出好些话,准备来劝十一。不想十一见到他,先哭成一个泪人儿,把话全告诉他:“……呜呜,就是对母妃说一句我们很好,她也不肯去……”

  伍思德心想这是孝道上的事,出来喊出伍林儿,郑重地和他商议:“你看,让翠姑去一趟?”伍林儿心想这是什么大事情,回来让翠姑:“明天早去早回。”翠姑冷静下来后,也后悔自己和她吵。

  公主是为孝敬,这一次不是为争。

  不过当着丈夫的面,还是装出来很不情愿的答应。第二天把孩子交给腊梅管,和公主一同坐车去京里。

  怕当天回不来,天不明就起。两个人同着豆花坐在马车里,两双眼睛瞪一双,别提有多别扭。伍小伍带人押车,更是垂头丧气状,怎么自己又要跟来?

  伍思德有事不来,伍小伍只能跟上。

  萧护摆出陈兵于京外,随时会进城的架势,静候着来找自己的人。这样多好,不用本帅一个一个去击破,以逸待劳,算是快事一件。

  看看快中午,他又出来城中巡视,不少小巷子里,是下马步行,一一看房屋损坏多少,又问住的人现在生活如何。

  不少人并不认得他。

  年青的将军太多,而大帅进城并不是耀武扬威而入,有些人当他是将军或是先生,也就回答。

  见前面院门中走出一个年青女人,捧着一盆水出来泼。水才泼出去,扬脸见到萧护,几乎把盆丢了。

  她颤声:“大……大帅?”

  萧护没想到这没来过的城里还有人认得自己,对百姓自然含笑满面,亲切地道:“你认得我?”

  旁边的百姓们哄然一声,又寂静下来。

  都知道大帅年青,都知道大帅英俊,就是没想到身边这个平易近人的将军竟然是大帅本人。

  他们呆呆地看着大帅,看他挺直如山的鼻,看他斜飞入发角的眉……

  那女子跪下来:“大帅您再想想,您曾夸过我曲子唱得好。”萧护再用心一看,有些熟悉。他笑了一声:“原来是你。”

  回身对跟来的九爷萧扬笑看看,那一天就是谭直说的自己点了他的相好那天,谭将军的相好琴娘身后,就是眼前这个人。

  叫什么来着,大帅不记得,不过当时萧扬说她生得中看,萧护以为九弟喜欢,就叫到面前来夸了一声好。

  萧扬也想起来,也回大哥一笑。

  兄弟们正要走,那女子追上来问:“大帅,这里巷子破旧,实在住不惯,看城中不少空房,可能换换。”

  萧护见她喝,就回身,听是这话,对九弟努努嘴儿:“行,你只找他。”萧扬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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