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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探望 槐树下的白色雏菊


  

  订婚的那天,在化妆间,乐宝儿还给何姿看了两样东西。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一串红绳手链和一双手套,是方子城的,这是她对他唯一的留念。

  红绳手链是那年和她一起回去过年时,缠着他在集市上买的,手套是雪天玩雪手套湿透,他塞给她的。

  方子城或许早就忘了,乐宝儿是当宝贝供起来的。

  她把那两样东西交给了何姿,让她代为转交。

  看得出,她还是极为不舍得的,但还是忍痛割舍了。

  她说,都要日久生情了,留着这两样东西,生不了情的,这样对和她订婚的人不公平。

  她把东西还给了方子城,他捧在掌心没说什么,只是看着。

  乐宝儿的订婚仪式过后,方子城没有在t市再待下去,当天就坐了火车离开了,今后不知还不会不会再踏足这个城市,浸染了许多记忆的城市。

  只是三年,却是不可忽视的三年。

  离开学日子渐近,何姿和君喻的英国留学被提上了日程。

  抽了个时间,何姿回了一趟小镇,君喻与之同行。

  此次去英国,便有好长时间不能回来了,会很想念的。

  身处异国,大洋彼岸,再想吃家乡的原味小菜就难了,不知去哪里寻觅。

  一路上没有搭乘飞机,乘坐了火车,慢一些也没什么不好,沿途风景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火车所经之处,多是连绵不断的青山,绿水相依,田地禾苗随处可见,偶尔可见几处人家,居于山林之间,静谧宁和,让住在喧嚣熙攘的钢筋水泥城市中快节奏生活的人,凭空多出几分向往来。

  何姿是挺向往的,隐居也很不错,不惊不扰,乐得悠闲自在。

  君喻睡了,眸底隐约有着淡淡的青色,眉间满是掩不住的倦意,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睡得熟。

  为了和她回去,之前一连几天没有怎么休息,处理了大量的工作采访,才腾出了之后的空闲时间,咖啡没少喝。

  买的火车票是两张软卧票,他抵不住倦意,睡了去。

  何姿是心疼的,坐着身旁看着他,怎会不知道他。

  他总是淡然地笑着对她说,没事,云淡风轻。

  在上火车前,他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不松开,拿着行李,在拥挤的检票口处护着她,不让别人碰到她。

  他也很累,却半点看不出来,一心全在她身上。

  上火车后,一切都已安排好,他还和她说着话,怕她会孤单。

  君喻的睡意很浅,夜里小小的动作都可能会惊醒他,如今她小心翼翼地将他在外的手放入毯子,他还是没醒。

  足见他有多累。

  火车在铁轨上平稳地驶着,穿梭在山林之间,风景掠过,入眼最多的颜色还是绿。

  一个腿脚不灵便的老人拿着水杯牵着孙子缓慢地走在卧铺走道上,走路不是很方便,孙子还一个劲地在嚷嚷着口渴,老人想要走快,却奈何腿脚不允许,皱着眉头很是懊恼。

  卧铺车厢内很静,大部分人都在睡觉或看书,没人说话。

  怕孙子会吵到别人,老人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做了噤声状,连带着轻声哄着孙子,生怕会打扰到别人。

  走路的步子放得很轻很轻,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的人,不知有没有影响到别人。

  何姿见了,对老人的动作举动心生动容,起身放轻脚步走到他们面前。

  “爷爷,要接水吗?”她压低了嗓音,浅笑着问道。

  老人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姑娘。

  “我帮您接吧,顺便我也要去接水。”她的手中也有一个水杯。

  “那就谢谢你了。”老人和善地笑了,将手中的水杯递给了她。

  何姿接过老人的水杯,走到这节车厢的尽头,接来了热水。

  折回原路,老人还在原地等待着,将热水递给了他。

  “小心烫,要凉一会儿。”她淡笑着,善意提醒道。

  老人听了,心生温暖,对眼前这懂事的姑娘很有好感,看着舒服,“你真是个好人。”

  不嫌弃腿脚不灵便的老人,礼数周到,笑意温暖,很难得的年轻人。

  何姿谦虚,“您也是个好人,看着面善。”

  老人听了高兴,呵呵地笑了,“小姑娘嘴真甜。”

  “你男朋友可真有福气。”老人见了君喻,感叹道。

  何姿目送着老人离开,回到软卧。

  “醒了?”见君喻睁开了眼,她嘴角方才的笑还没有收尽。

  君喻刚醒,眸底的惺忪睡意还未完全散去,衣服扣子松开了两颗,很是慵懒随意。

  看着她坐着身边,嘴角上扬,“说我有福气,我怎能不醒?”

  刚才和老人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君喻躺在枕头上,伸手怜爱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我的小姿,总是那么让人暖心。”

  一旁空空如也的垃圾桶里,被倒进了一些水,桌上水杯里刚接来的热水冒着腾腾热气。

  他拉着她躺下,枕在他的臂弯上,搂着她,“睡一会儿。”

  漫长的行程,希望火车就一直这么开下去,永远不要到尽头。

  在他暖和的臂弯中,何姿昏昏睡去了,睡得沉。

  梦见小时候自己蜷缩在外婆的怀里,在树下晒着太阳,桂花很香,外婆的脚边躺着一只黑乎乎的猫,呜呜地叫着,缩成一团也在晒着太阳。

  外婆的五指穿梭过自己的发丝,慈爱亲切,乌黑的发丝很是漂亮,“三千青丝。”

  她问道:“是三千烦恼丝吗?”

  外婆不答。

  ······

  恍惚中觉得有人摇了摇自己,迷糊醒来,“到了。”

  她才回过神来,原来火车已经到了站,起身。

  君喻的手臂一直没有动过,被她枕在脑袋下,他收回了手,手臂早已麻木不觉了,但他不露声色,瞧不出半点异样。

  衬衫显露出了道道褶皱。

  他拎着行李牵着何姿的手走下火车。

  周围的景物建筑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依然能寻到最初的模样。

  “我想先去看看外公。”在坐上出租车时,她突然开口说道。

  君喻允了,“好。”

  出租车在路上行驶着,车内的收音机播放着某电台的节目,司机有兴致地收听着,手不时在方向盘上敲打着。

  下了出租,君喻付了钱。

  外公被葬在山上的槐树下,他们朝山上走去。

  半路上,在卖花的小女孩手里买了两束雏菊。

  上了山,步子倒是变得慢了些,一步步向前走着,走到了那棵经年高大的槐树下。

  枝干粗大,枝繁叶茂,外公被葬在了这里。

  墓碑旁不见一丝杂草,打扫得干净,看得出有人日日来此打扫清理。

  她和君喻把手中的白色雏菊放在了墓碑前,在碑前站了许久。

  何姿的嘴角是噙着笑的,望着贴在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那是外公年轻时拍的,那时的他风度翩翩,风姿卓越,不得不说是个英俊的男子。

  “外公,我来看您了。”她微笑着,稍冷的指腹来回摩挲着那张照片。

  拂过的风很轻,枝叶间投射来的光线很柔和。

  “我过得很好,别的没有,就是特别想您了。”她凝视着那张照片,唇角轻启,喃喃说道。

  只是特别想他。

  何姿没有再说话,坐在墓碑前,嘴角一直是染着淡淡的笑的,恍若静静放在那里的那束雏菊一般。

  君喻站在一旁,不言语,凝望着她,知她的笑达不到心里,心里是不好受的。

  活在回忆里的至亲长眠于地下,一经碰触便少不了伤感。

  天色不早了,许久,何姿站了起来,又看了墓碑一会儿,是笑着离开的。

  下山,走在大街上,穿过小巷里,去到了外婆家。

  一路上没有停止过脚步,走在熟悉的路上。

  离家不过十几步,她远远地见着外婆坐在门外,怀里抱着一只狗,抚摸着怀里的狗,嘴里似在对它说着什么。

  走近了些,隐约听到了一点。

  “小姿啊,她特别懂事,常常把吃早餐的钱偷偷省下来,放在我兜里吃午饭的钱里,想让我吃顿好的,自己饿着肚子去上学,早上总是会喝很多水······。”

  何姿的眼睛很酸,是被风吹的吗?

  站在一边,动了动唇角,却始终没有出声。

  那只狗很听话,窝在外婆的怀里,一动不动。

  她不敢去打断外婆的絮絮言语,怕会泄露出自己语声里的异样。

  半晌,直到外婆停了话,她才轻声唤道:“外婆。”

  外婆听见了,怔了怔,而后又自嘲地笑了笑摇头,“肯定又是我太想念小姿了,常常出现幻听。”无奈地摇了摇头,抚摸着窝在怀里的狗。

  何姿心疼,又唤了一声,声音比方才大了一些。

  外婆这才不怀疑,缓缓转过头来,眼睛里看见了她,忽然咧嘴笑了,神情欢喜得很。

  “小姿。”她老了,声音又苍老了许多,白发比上次见面又多了些。

  她跑上前一把抱着了外婆,再不肯松手了。

  抱着真实的她,方知自己不是出现幻觉,外婆感到十分满足,“好了,饿了吧,外婆给你做饭。”

  她还是不肯松手,倔强地一直抱着她。

  外婆无奈,打趣道:“也不怕君喻笑话,都这么大了。”

  “他才不会。”她咽了咽酸涩,不舍地松开了手。

  外婆看着他们两个人,让他们坐下,自己慢悠悠地走向厨房。

  院子里放着好多盆茶花,是外公生前最喜欢的,被照料得很好,花叶生机盎然。

  关于外公的一切,外婆都一一延续了下来,被整理照料得很好。

  她说,几十年和你外公生活在一起,耳濡目染,没想到学到了那么多东西,也不枉了。

  书房里所有书和字画都被外婆呵护得很好,遇上适时的好天气,她会把它们都拿出来摊开晾晒,对于外公最喜欢的书画,半点不敢马虎,视若珍宝。

  这里还留着外公的气息,仿佛他还在,还会乐呵呵地在院子里泡茶看书,在书房里练字作画,会出来迎接她回来。

  “外婆,您身体还好吗?”菜都摆上桌后,何姿关心地开口问道。

  这是她一直挂心的。

  外婆笑着点了点头,“好,好着呢。”

  吃饭时,不停地给她和君喻夹菜,把她喜欢的菜放在离她最近的地方。

  这是改不了的习惯。

  菜还和以前的味道一样,只不过桌旁的位子空出了一个,不适应。

  “外婆,我要去英国读大学了。”这句话藏在心里的话还是被说了出来。

  外婆听了,很高兴,“好,去国外读大学好啊。”

  外公在槐树下,有外婆每天去陪着他说话,可外婆呢?她每天一回来就没人陪她说话了,见物难免不会伤情,只有一只狗。

  外婆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也不会让别人留下来陪她,一直在说,很好,很好。

  母亲每天没有少打电话和她说话,工作再忙也会抽出时间,经过外公去世的事情后,外婆和母亲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我们刚才去看了外公。”她也夹了菜给外婆。

  “你外公一定会很高兴。”外婆笑着一直点着头,叹道。

  说起外公,她的眼底有了光。

  何姿和君喻在这里住了好多天,陪着她说话,陪着她去看外公。

  比起以前,外婆少出门了,喜欢待在家里。

  那只狗和她的关系很亲昵,很有灵性的一只狗,常常趴在她脚边。

  狗是在路边的垃圾堆旁捡到的,那天正好在下雨,外婆见狗可怜便带回了家。

  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开学日期近在眼前。

  他们不得已要离开了,离开前一晚她和外婆说了很久的话,躺在她的怀里,抚摸着她的白发。

  此次一别,再见怕是又要好久了。

  外婆始终是笑着的,笑着安抚着她,笑着给他们准备爱吃的小菜,笑着送他们出门。

  “君喻,照顾好小姿。”她深深地望着君喻,说道。

  君喻拎着行李,牵着何姿的手,点了点头。

  “外婆,身子不舒服就去医院,打出租,很方便的,花不了多少钱。”她嘱咐道。

  外婆笑着点着头,“知道了。”

  他们走了,背影越来越小。

  邻居也看见了他们的离开,妻子一边在晾衣架上晾晒着衣服,一边对在一旁的丈夫无奈地说道:“这老太太心太好了,只报喜不报忧,有时候看她走路腿脚不好,身体大不如前了,哎!也不知道能过多久?”

  这一家在这里住了也有十几年了,都是老街坊了。

  丈夫帮着妻子晾晒衣服,“她一个人住着,老伴去世了,孩子又不在这里,我们能帮,就多帮点,她人很好的。”

  妻子理解,赞同地点了点头。

  八月二十八日,君喻和何姿去往机场,乘坐早上一班飞往英国的飞机。

  君喻的父母没有前来送机,安雅来了,韩逸他们知道消息后,也来了。

  安雅在机场大厅内不放心地一一嘱咐着她,毕竟外国不比在国内,远在大洋,有很多事她都照顾不到了。

  “有君喻在英国照顾你,我多少放心。”

  韩逸,宁单和他们笑着告别。

  梅婧握着她的手,知道她要走了,不容易见面了,以后再打电话就不能来陪自己了,送别的话尽量说得不太伤感,怕引出眼眶中咸咸的液体,“英国的泰晤士河和千禧桥很出名,很漂亮,我没机会亲眼去看,只在画册上看见过,喜欢得很,你这次去一定要看看,打电话告诉我。”

  “好。”何姿欣然答应了。

  登机的时间到了,机场内广播一遍遍响起。

  何姿朝他们挥了挥手,笑着转身离开,君喻牵着她的手走入安检口。

  几个人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安雅的视线不曾离开过,眼底蒙上了些许的雾气。

  女儿又离开了。

  九点三十分,飞往英国的航班准时在机场起飞。

  英国,一个何姿从来不曾去过的陌生国家,在耳边听过无数次却依旧还是那样陌生,她要在那里继续完成学业。

  有君喻陪她一起。

  下午五时三十分,一班从美国飞往英国的航班也准时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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