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被恩将仇报的人鱼10
百年之后。
地球表面荒芜土色被一点点改造,经过漫长实验调整为生机盎然的绿，水源潺潺流淌叮咚脆响。
医疗药剂远远普及。一个衣着破旧却整洁的小女孩自出生来第一次睁开眼睛，灵活动了动以前没有的手臂脚趾,笑着冲向她黑暗里熟悉的怀抱。
在小女孩咯咯笑声里，父母搂紧她感激落泪放声大哭。
一道永远熊熊燃烧的烈火清理世间一切污浊，小小的一簇在明朝雪吟唱音中赋予永恒。
火光倒影在浅色眸子中的画面被评为世纪之最。
“永恒之火”“清霾之光”“天穹玉柱”一项项目标一个个完成、被画上一句句完美绿勾。
在天空越清海水越蓝生机勃勃中,成就一切的明朝雪被奉上觉醒者领袖高位,只有一个问题愈加牵动众人的心。
[“千羡欢”今天出现了吗？]
千羡欢今天出现了吗？
墨发散落的明朝雪抬起手指，在日历上画了一个小小的x。
没有。
光芒洒落在她身上,肌肤如同白雪、眉眼清丽迫人,容貌格外盛烈。
明朝雪抱起一直呆在肩头的小小金色章鱼,摸了摸它软乎乎触腕,望向窗外绿树蓝天。
人鱼在成年时容颜会达至巅峰，而最耀眼的美貌却是寿命将近投入死亡怀抱的前一刻。
自己即将迎来辉煌，可千羡欢还没出现。
大众声音从“千万不要出现”“至少等到我死心再出现”到“我不死心不过认命了，快出来不要让大佬等太久”再到“全世界寻找千羡欢”。
千千万万人海因感激祈祷，[“千羡欢”今天出现了吗？]一度成为互相问候的口头禅，固定在热搜第一的条款。
却也一直固定在那。
时光漫漫。
明朝雪墨发逐渐变长，虹膜上的银色与日俱增。
她送别笑得骄傲的老者、送别第一次收到自己祝福的女孩、送别健健康康安乐一生的灵婉乐、送别双目眷念始终沉默的林斯言。
漫天雪白挥舞。
明朝雪一个人慢慢走在寂寥山巅,身后是独独属于她的一步步脚印。每一步都是经过细细丈量的沉稳,迈下时就是不能更改的一往无前。
她注视青天白日下的高山深雪，将肩膀上的金色章鱼高高举起，对准远处火红太阳。
噗。小小只章鱼挥舞绵软触腕,轻飘飘搭在她腕间。
“就剩你了。”明朝雪瞳孔覆盖大半妖异银光，晃了晃百年来不变的小小同行者。
在这条漫长前行的路中，身边人一个个离开一个个加入新人又一个个远去，始终不变的就是自己肩膀上这抹金。
她隔空摸了摸章鱼漆黑复眼,笑吟吟将它重新搂进怀中，继续一步一个脚印毫不动摇往前迈进。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不是该给你取个名了？小金？还是小黑？”
轻灵音腔回荡在无人山巅。
下一个百年过去。
岸边。
一道高高雕塑伫立，怜悯俯瞰众生。
密密集集人群聚集满满海岸线，黑发棕眼、金发碧眼、卷发黑肤，各色皆有。
后方万万众人看不清前景也依旧站立原地，井然有序寂静无声。
时不时有一声难以抑制的低泣传出，很快又被双手捂住，恢复庄重严然。
一艘小小的船只悄然无声飘荡在同样寂静的海面上。
墨发雪肤，容貌极端盛烈的明朝雪出现。
她浅色眸子已经变为差一缕缕的全银，望向清澈天空海水、四处健康平和的人，满意弯了弯眼眸。
难以遏制的哽咽抽泣弥漫，很快被一阵歌声代替。
“你苏醒荒漠、你净化污浊、你带来进化与希冀。”
“我走在大街上、我走在小巷里、我走在世界各地都有你的身影。”
“我生活在战火中，我生活在和平里，我在你的怀里度过永恒安宁——”
明朝雪手按心口稍稍垂首，已经长到腰际的墨发卷起，无声做出最后告别。
无形的风扬动，小舟徐徐远去。
“你苏醒荒漠、你净化污浊、你带来进化与希冀。”
时不时啜泣的长长吟唱一遍遍一遍遍回荡，带着哭腔中断又再次唱起，不断循环往复。
好似只要歌声不停就能留住即将永别的人。
“世间如你所承诺，洗尽铅华，泛发生机。”
“这个世界感谢你——”
一颗颗淡淡细雨从苍穹落下，宛若裹上淡淡的金。
万万人合唱的悠远歌声逐渐缥缈。
广阔无垠的蔚蓝大海倒影蓝天。
明朝雪第一次感受到海洋的寂静、寂静到天地间只有自己。
噗噗。拳头大的金色章鱼吐了个泡泡，细腕拍拍中让明朝雪笑起来。
“还有你啊。”
明朝雪将一如既往绵绵软软的章鱼搂进怀中，徐徐往后一倒。
扑腾。
无穷无尽的水蔓延过头顶。
浓密卷发再度拉长、差一点就长至于能将全身包裹的脚踝。镶嵌银宝石的鱼尾划破水波，薄纱鱼鳍摇曳。
明朝雪银眸望向逐渐远去的蓝天，缓缓沉入深海。
‘主人，对不起，我也没找到那个人。’
稚气系统音沮丧。
在整个世界都为明朝雪一遍遍寻找千羡欢时。它也寻遍网络每个角落，可都没能见到这个世界的他。
也许千羡欢只是一个小世界的意外，他可能不会再出现了。
系统知道主人百年里的等待，吞下后半句话，只垂头丧气难过。
‘没事的，这不用道歉。’明朝雪柔声安慰。她并不这样想，也不觉得失落。
在这个世界她付出了全部的一切，也得到了整个世界的爱。
曾经的感情很美好，就算只能留在心底她也依旧满足。
‘我们气运全部回来，还比之前更多。这个世界也送气运给我们。’
稚气系统音抹抹眼睛。
‘主人，你现在要看看记忆吗？’
明朝雪意识海中冒出一个金紫相间的光团。
这次光团金色好似隐隐超出紫色，更为浓烈。她将意识沉浸进去。
画面骤然冒出。
那是一座直冲天际的高山，颜色更是稀奇，漫山遍野都是世间少见的红。
叮铃哐当铁索声响起。
在高山之上、云巅之中，无数道粗重深红锁链遍布密密堆满整个高处，其中正禁锢一道高大身影。
那人双手双脚都被铁索穿透，心脏处更是被一道长长钉子贴合血肉钉入。
不能动弹、轻微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而那看不清脸的人却毫无顾忌正低低笑出声，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旋即肆意大笑不止。
铁链哐当声里，被穿透的手脚心脏处开始冒出一股股深红血液。血液不断流出、徐徐没入下方。
明朝雪这才发现那山原来不是红色。是那人的血将整座山都染红。
砰。记忆停止。
最后漫天红色的画面还印在明朝雪眼眸，让她心脏都有些沉闷，像是也被钉入长钉。
因为那个肆无忌惮的笑声很像她心中的一个人。
“我先走。等到来生，我也会先找到你。”
明朝雪低低呢喃上个世界最后的承诺，感受细细触腕拍在心口安慰的动作，眼睛睁开。
她视线对上一双漆黑复眼。
小小的金色章鱼正舒展触腕，在这两百年间它是一成不变的模样，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隔着蔚蓝海水互相对视，明朝雪好似回到当初自己觉醒时见到它的第一面。
她忽而轻轻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谁了。”
明朝雪捧起面前的小章鱼，手指虚虚划过前方，“我知道你的名字。”
“你叫千羡欢。”
咕噜。
成片成片海水沸腾般冒出一簇簇气泡，雪白泡沫滚滚淹没小只金章。
蔚蓝海域里，一个身形不断被拉长。
金色长发、漆黑眼眸、精壮健硕身躯纤毫毕现出现在海水中。
他眼眸有些茫然，望了望自己身体变化，在第一次化形见面里就顺着心意拉出对面人的手。
“唉。”明朝雪笑叹。在最后时刻，这个觉醒血统的世界让她终于发现身边人。
金墨长发飘荡围绕周遭，她唇角微扬，话语直接，“你喜欢我吗？”
对面容貌英俊中透着妖异的人顿了顿，像是恍悟，摇摇头。
他拉着明朝雪的手贴在自己心口，音腔沙哑又笃定，“爱。”
明朝雪莞尔，眼眸微热徐徐转为全银，浓密墨发长至脚踝。
“我很开心。”她展开手臂，给了对方最后一个微笑，如愿以偿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希望你也能开心。”
人鱼最后清越的呢喃散落水中。
明朝雪在熟悉怀抱里缓缓闭上眼睛。
刚刚化形的千羡欢眼中茫然无措一晃而过，轻轻倾听怀中人心跳。
半饷，他举目四望。
上方，阳光深深浅浅落入水中，斑驳瑰丽。下方，一望无际的深黑幽邃，寂静无声。
他看了看怀中再无呼吸的人，伸手搂住了她，不再动作一同沉入海底。
深不见底的漆黑海域沉默吞噬一切。
我是一只巨大的金色怪章。
我每世纪都在睡、从天昏地暗睡到地暗天昏，不老不死时间都是虚妄。直到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是一只没见过的人鱼。
银白鳞片闪烁出阳光的亮，将细碎光芒投入从来都被黑暗笼罩的深渊。
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把自己叠得小小的，从此我是一只小小的章鱼。
我跟在她身边，度过了两百年。
我是千羡欢。
原来这个感觉叫爱。
我们一起沉睡在永恒海底，我珍藏这两百年的记忆和迟到的感情。时光至此不再虚无荒诞，充盈瑰丽梦境。
沉眠过后，我会和她再次相遇。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好。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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