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鸠占鹊巢双胞胎19
翼族近来过得很是艰难。
族老亲自出面主持大局, 往外广而告之的号令不仅没得到明朝雪一丁点回应，还被蛟族气了个踉跄。
据说有片黑雾连夜到达蛟族领地，当晚蛟族就发出消息。
他们再度撤去新继承人沐蛟的身份, 恭候上古妖体的蛟龙回归。这次回来不是当继承人，而是拱手献上家主之位。
——“一个世间只能供养一个上古妖体”的流言让蛟族也暗示：他们会帮忙铲除另一个上古妖体。
翼蛟两大本该结盟联姻的家族在这瞬间杠上。
蛟族指责翼族有眼无珠、被先天骗子骗得团团转, 还毁掉他们的上好姻缘。
若是按照联姻, 明朝雪这个上古妖体也该嫁入蛟族。如此一来蛟族就能同时拥有两个传说。
翼族嗤笑蛟族异想天开, 蔑视霍蛟白日做梦, 向外强调已撤去无才无德的鬼车一家全部地位，还将金凰收入地牢只等处置。
一来二去, 两族小辈们摩擦渐起相看两厌，在比试任务中也不再合作反而成为对手。
终于有一次小秘境内翼族丹燕没控制稳力道，将蛟族玉娇击打成重伤后, 两边果断爆发矛盾。
蛟族“不小心”烧毁翼族三脚燕群居部落，翼族也毫不留情立即“失手”碾过黑蛟生存地。哪怕蛟族气势汹汹, 可小辈间动起手来还是翼族占据上风。
他们打不过可以飞，盘旋高空攻击面更广。“小打小闹”里优势更大。
可惜翼族一帆风顺后没收住手，直接污染了青蛟地盘水源, 还击碎沐蛟头顶小角。
沐蛟在族内地位大减、从新继承人沦落到最不起眼的存在。大家秉持“双胎双面”的说法, 令沐蛟生活苦不堪言。连斗争中同伴撑起的保护罩都没他的份。
沐蛟在蛟角破碎的一刻便昏厥，等睁眼时已经被抛回自己洞穴。
蛟族好歹给他收了回来，没直接丢弃在战场上。但凄凉冰冷洞口和完全没包扎的伤势依旧令沐蛟心如刀绞。
这是兄长曾经的待遇。
沐蛟恍恍惚惚回忆。以前他们根本不把兄长当同族，既觊觎兄长血脉高妖力过分强横、又怕兄长会不管不顾突然弑杀自己人，因此有意无意排挤, 甚至想让他打冲锋早死在对战中。
他对兄长的印象只有冷酷、冷漠、万事万物不上心的漠然、杀伐里一出手便是尸山血海更使他们惊惧。
随着年龄增长他们都在倒数兄长死期。兄长却忽而消失不见，再出现时便是面具覆脸难见真容。
现在一切都叠加在沐蛟自己身上。
沐蛟抬起鲜血淋漓的手，碰了碰破碎蛟角, 撕心裂肺痛楚让他模模糊糊忆起明朝雪的话。
这是一条没有未来的路，他自己放弃了可能的未来。
“哥、我错了，我要选朝雪，我要选我哥……”哀恸嘶吼在孤寂洞口回荡，沐蛟生平第一次开口叫哥，又好似小虫垂死□□。
沐蛟悲痛欲绝，族内关注点却不在他的身上。
蛟族大怒的是翼族居然胆敢毁掉青蛟水源。
青蛟一扭身变为蛟族重点看护对象、是最可能再度觉醒的颜色。水源的污染让大妖纷纷下场，斗争彻底爆发，掀起的威势攻击力顿时更高。
如今两族之间的已经不是关于上古妖体牵扯，不知不觉间就变为互相血海深仇的厮杀。
蛟族大妖一出手就完全压制住翼族。
毕竟翼族九位被重点培养的先天妖体都关在阵法里。他们以前占据最多资源，修为也是最为高深的一批。
若是给足时间其他翼族的确能出头顶替他们位置。可此时蛟族来势汹汹，危急紧迫之下翼族长老也只得先将九人放出，让他们“戴罪立功”。
翼族九位少爷出现在战场，一个个看上去是威风赫赫。原本心有嘀咕的翼族看过后也觉得可以让他们“将功补过”，还寄希望于九少能够力挽狂澜。
结果狠狠打碎他们期冀。
一动手九人居然不堪一击通通败下阵，甚至撑不过一个回合。
连蛟族都惊讶对方怎么会如此弱小，一边毫不留情动手。
“传得赫赫有名的翼族九少，居然就这点法力？”
“定是天道都厌弃他们，连聚灵珠都熄灭的家族定会败落——”
翼族九少们从死里逃生。
四少雷鸟挥舞的翅膀折断一边，时不时漏出不受控制的小雷。其余几位也瘫倒，伤势血液将周遭染出点点的红。
同上战场的翼族众妖万般疑惑嫌弃。
“他们怎么会这么弱？那些天地灵宝全浪费了？怎么灌溉出这等残废，连丁点用处都无？”
“难道他们妖力也是被那个鸠体祸害？如此无能，的确配不上翼族九少的名头。”
九位少爷呆滞着脸，一个个沉默死寂。
他们原来的实力自然不是这么低微。就算一个普通妖体在家族资源大力倾注下也会实力大涨，更何况他们是先天妖体。可如今他们妖力的确一点点流逝。
“是伤口。”三少钦原沙哑嗓音，曾引得无数小妖倾心的风流倜傥容颜晦暗，低头打量手臂上的一道伤口。
这是在遗迹高塔之中、十妹妹觉醒时他们面对天火灼烤落下的伤。
伤痕很小，但是一直在流血。
他们本来一点都不在意这点细微伤势、直到此刻才惊觉。
正是这一点点、永不愈合的伤口带走了先天妖力。
翼族九少们都曾瞧不起十妹妹、总以为她理所应当为小公主服务、漫不经心嬉笑毁掉她用心准备的礼物、要求她为小公主付出一切、甚至在最终时刻一根根手指选择让她死亡。
再热忱的心都有冷却的一天，更何况十妹妹是那么清醒的一个人，说断绝就断绝，毫不留情。
他们甚至分不清十妹妹冷心的时间点是在哪一刻。
可翼族九少们都清晰知道一点。
他们和十妹妹、他们和上古妖体明朝雪之间的联系被彻底斩断。对方永远不会回头。
“原来这就是被歧视冷落的感觉。”六少尚付俊秀面容茫然。
四周翼族们忙忙乱乱纷纷囔囔走过，却没一个留下来问一问他们九人的情况。
治疗伤患的画眉妖无所事事伫在一旁，手指一圈圈划过从眼睛延伸到额角的白纹，打发着时间都不上前为他们疗伤。
只因为他们是废弃家主的后代、导致聚灵珠熄灭的罪魁祸首。
更因为他们是“一战成名”的“废妖”。
活生生九个大妖倒在地面，周遭就和没看到似的，无形中隔绝出一个被无视的圈子。
原本他们还被戒备地关在布满阵法的小水居，当下发觉他们废了妖体后，连搬动监视他们的人都消失。完完全全透明人的状态全靠他们自己艰难回去。
九少们好不容易挪回狭小水居，还没入门就听到里头久违的嚎啕哭泣声。
“我的羽毛、我的尾翼怎么全变成灰的？我的妖力怎么没了？”
孔雀主母惊骇欲绝，正挥舞着原形的雀尾。曾经五彩缤纷绚烂的尾翼变为光秃秃的灰暗。
“你真的把妖力渡给鸠体？和鸠体牵扯的会有什么好下场？”
“明明那位才是珍贵妖体。就算她没妖体，你是她的亲生母亲，怎么会想要杀掉她？那也是我们孔雀一族崛起的希望啊。”
繁杂错愕声在小小水居回荡，毫不隔音轻易就透出。
五少青鸾知道这是母亲族群孔雀一族前来质问。
失去明朝雪对孔雀一族来说同样心痛，孔雀族甚至也想放出消息成为上古妖体“坚实后盾”。
这个念头还是被正在交战的翼蛟两族打碎。孔雀族不想牵扯进战火中，只时不时派人来看望。
一开始还期冀能得到明朝雪出现的好消息。时间越久越是失望，最后怒火一股脑宣泄在有目无睹的孔雀主母身上。
孔雀主母哀哀抽泣声不断，比任何人都要更悔恨不迭。
她曾经离高高在上的一步登天那么近，是全天下最亲密的关系。女儿小时候长得玉雪可爱、还会千辛万苦去取仙果仙鱼送给自己。
而自己是被蒙蔽了双眼，明明知道女儿的礼物何其辛苦得来，依旧眼睁睁看着放任儿子们毁掉礼物。
偏心眼到极致的忽视利用，只把女儿当做人生污点恨不得女儿没出生。终于女儿不认自己了，她才如大梦初醒不知往哪哭。
“我悔，我后悔啊。”孔雀主母捶胸顿足仪态全无。
如果她肯施舍一点点慈爱、如果她在女儿点破金凰虚伪假面后能及时回头，一切就截然不同了。
“朝雪威力何其强大，她在秘境里、在比试里，一而再再而三戳穿金凰真面目，你们就是不听不信。就算无妖体，有那么强大阵法的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如今她靠自己觉醒了，谁都别想再沾她的光。”
孔雀族人长吁短叹，也不安慰孔雀主母、在这几日看破后也没想再上门的心。
“以后我们不会再来，你们自求多福吧。”
孔雀族一行人往外走去，对屋外九个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少爷们视若无睹，果真当没他们几个人直接走了不回头。
八少九少原本的义愤填膺都被一个接着一个的无视冷漠所淹没，颓废瘫软在地，茫然目光和屋内鬼车父亲对上。
鬼车如今不能再自称家主，对权势极其热衷的他在这短短一段时间里苍老了不止一辈，明明正处壮年期脸上却凭空多了几缕皱纹。
他瞳孔放空呆滞。
推动家族登顶、站上所有人巅峰一直是他的夙愿，勾心斗角不择手段一辈子，却栽在触手可及的临终一步。
一旦回想起女儿鬼车的心肝脾肺哪哪都开始抽痛。根本不敢再触及现实，只恨不得一直沉睡、将一切都交给梦境。
大鹏也失去“大少”的称呼，缓缓扶墙坐在地面。
在失去妖力之后一切待遇都只能寄希望于旁人的“好心”，而曾经站在高位的他们最是能懂得旁人善心有多么不靠谱。
因为当初他们就是这么对待十妹妹的。
寥无人烟的辽阔茂林常年被缥缈薄雾占据。
每当晨曦一出便白雾弥漫仙气飘飘、更有最初砍柴伐木的口口相传见到飞天遁地草木花精事情，因此被称为灵山少有人踪。
“——话说那翼族占据天空、蛟族占据水陆。两边厮杀的是难舍难分，痛痛快快战了个三百回合……”
密林内巨大柳树挥舞枝丫无风自动，声音惊起雾气一阵阵飘荡。
柳树枝前方摆着茶点碗筷，前方坐着大多都是貌美俊秀的少年少女，满脸好奇捧茶催促。
不远处正是热热闹闹叫卖一条街，一个个草木攀附构造而成的小摊子上摆着奇珍异果各色各异。看上去和人间街道听书没什么不同。
如果其中游客没有长着毛茸茸耳朵、或是时不时摇曳长长尾巴的话。
妖界集会在小妖间同样繁荣，除了能互相交换草药等外，最大乐趣就是聚着一起听最近大事。
“为什么他们会突然打起来？”毛茸茸蓬松长发姑娘按耐不住好奇询问，无意带出满口尖锐利齿。
“这还用说？这两族不正是以愚蠢自称。”
角落里一袭黑衣裹身的稚气男童不屑哼一声，“随便说一句什么他们肯定就火急火燎信了。”
他语调高傲抬起脖颈以示目中无人，配合那过分童稚白嫩嫩小脸倒是让妖讨厌不起来。
“再愚蠢也不会无缘无故开打吧。听说有大妖黑雾逃出来掺和，极其强大，一口一个小妖怪。”
毛茸茸长发姑娘好奇逗了逗这个看上去刚刚化形的小孩，吓唬道。
“而且两个上古大妖必定也要厮杀一番，这又是为什么呢？”
“本……”黑衣男童嗤笑到一半的声音、被同桌的圆滚滚小女孩用咳嗽音堵了回去。
“本、本来是要厮杀一番的。”男童艰难圈话，悄悄往旁边一桌瞥了眼，极其疑惑重复，“对啊，为什么？”
旁边一桌上坐着两位貌若年轻的小妖。
最为耀眼的是那位高大男子，一落座就吸引过八方目光，在长相皆是高挑的妖群里样貌都更加出众、极其俊美威严。
唯独双目有些朦胧怔愣之感，看上去呆呆的冲散了无形威慑。
同坐的姑娘墨发飘飘，戴着个颇为有趣的面具遮挡住眉眼，依稀能看出涉世未深年少痕迹。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翼蛟两族盛极必衰。”她说起古语音色颇为动听，没回答第二个问题，牵住身边人的手指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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