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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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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曼安的事有了结果之后,徐夫人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

  嚎啕大哭之后,她去了天牢。

  荣国公夫人悲恸之余,担心她再出闪失,陪着她前去见徐阁老。

  天牢哪里是那么容易进的,荣国公府的人好说歹说,递了不少银子,这才得以进门。

  徐阁老这段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最起码看起来是这样。虽然穿着囚衣,比以往清瘦了几分,但是从头到脚都打理得干净整洁。

  见到曾经的岳母、妻子,他面无表情,依然坐在地上的草垫上,望着窗口那道微弱阳光出神。

  荣国公夫人和徐夫人隔着牢门与他说话。

  “曼安……遭了人的毒手……”徐夫人眼神闪着莫名的一种狂热,语声很是沙哑,“你可听说此事了?你斟酌出凶手没有?是杨家那个毒妇,还是裴家那个悍妇?”

  “凶手不就是她自己么?”徐阁老的语声冷漠至极,“目中无人,愚蠢张狂,她不死谁死?”

  “你!”徐夫人切齿道,“那是你的亲骨肉!她尸骨未寒,你怎能这样说她!”

  徐阁老对她投去冷冷一瞥,连话都懒得说了。

  那是他的女儿,可这些年来,他无从亲自教导。岳父一家和夫人年年月月的纵容,让他的女儿已经任性张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荣国公府用当年的恩情为由,让他这些年洁身自好,用各种各样的软刀子磨着他,娇惯他们的外孙女,坐视他膝下无子。

  他能怎样呢?多少年了,也习惯了,能找补回去的,不过是在官场上让岳父不得志。

  死了也好。

  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那个女儿,荣国公府是护不住的,活着也是丑态百出,受尽煎熬。

  死了就清静了。死很容易,难的是活着。

  若是可能,来日在阴间相会,他再教导女儿吧。

  而如今的所有苦难来源,都源于他当年的抉择。他不能指责谁,要怪只能怪自己。

  能说什么?唯有沉默以对。

  他心里是什么滋味,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

  荣国公夫人与徐夫人辱骂哭闹多时才离开了。

  徐阁老依然维持原状,盘膝坐在草垫上,敛目沉思。

  这段日子,他一直在斟酌:有些事,是让锦衣卫告诉皇上,还是他自己告诉皇上更妥当呢?

  **

  徐曼安入土为安之前,荣国公每日去宫门外跪着,求皇上拨冗一见,为他的外孙女讨回公道。

  大热的天,他整日跪在那儿磕头,汗流浃背,额头磕出了血。

  皇上很不耐烦。不知轻重的人,死了就死了。荣国公真心疼外孙女,先前就不该让徐曼安出门惹祸上身。

  哪一个朝臣家中死了人都跑来找他,他顾得过来么?

  眼下一些地方不是旱就是涝,多少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赈济灾民才是当务之急,他哪儿有闲情理会这些。当然了,有闲情也不会理。

  可他也不搭理荣国公,愿意跪就跪,跪得陪着徐曼安去见阎王他都不管。

  荣国公倒是有心一直跪下去,身子骨却不允许,撑了五日就晕厥过去。内侍将人送回府中,荣国公卧病在床,再也没力气进宫了。

  皇上都是这态度,官府的人就更没个正形了,徐曼安的案子无限期的压了下去。

  **

  叶世涛回京之后,时间已进八月。

  叶浔和江宜室进宫请安之后,又结伴去叶府给祖父祖母请安。

  叶冰的亲事已经定下了,王氏也就不再让她处处回避着叶浔,或者也可以说是懒得时时叮嘱了。她倒是看得出,叶澜很得叶浔和江宜室的喜欢,每次两人过来,都让小女儿陪着说笑一番。

  叶澜也真是遗传了王氏的明智有眼色,又深知长姐、长嫂的夫君很得圣宠,对两人的感觉一度是“来日权臣的夫人,一定也非常了不起”,心底因着鲜少见面,对裴奕、叶世涛的感觉是只能遥望的人物。便是站在面前,也只觉得高不可攀。

  对于家中仆妇间流传的关于两个人的流言蜚语,她是完全听从母亲的叮嘱——不加理会。多嘴多舌的在面前说的次数多了,索性赏一通巴掌打发掉。

  怎么样的说法,都不敌亲眼所见。说一千道一万,眼下过得风光才是最要紧的。狠毒、懦弱等等说法,能给自己带来好前程,就不能说是错。况且,两个人看起来明明是另外一副模样。

  让叶澜有些遗憾的是,长姐、长嫂每次回来都是略坐片刻就走了,她又年纪小,不能前去她们家中拜访。

  叶浔和江宜室从王氏口中得知,叶世淇的婚期定在八月下旬,叶冰的婚期则定在九月。她们的想法只得一个:到时候回来捧场喝喜酒。仅此而已。

  叶世涛面圣复命之后,开始着手整理各地手下送上来的关于徐阁老的各类消息。这是他不能轻易下定论的事。

  身在锦衣卫,上下同僚之间也需争夺高位相互踩踏,比别的部门官员轻松一些的是不需前怕狼后怕虎,揣摩圣意即可。

  就如之前外祖父遇刺的事情一样,事情摆明了是有人在背后唆使宋清远,但是皇上不欲追根究底,再纵观大局,加上秦许从中传递妹妹逐步转变的想法、态度,他也就没让手下严查。到底是根基不稳,眼下他不能因为个人恩怨影响前程。

  他闲来见的人越来越少了,没时间,也没那份闲心。倒是乐于和裴奕隔三差五吃顿饭,喝点儿酒,至于公务,很少谈及。再余下的空闲,便是去柳府陪外祖父说说话。

  这个月初十,是叶浔十六周岁的生辰。

  裴奕送了她一套珍珠首饰,一套玉质文具。她戴珍珠首饰最是出彩,手里的文房四宝不少,只是她对玉质文具最是偏爱。

  他便让人专门打造了相同玉质的砚台、镇纸、笔架、花牌、玉柄裁纸刀等物,此外,还附有一套玉琪子棋罐。

  比起珍珠首饰,叶浔更喜欢这些文具,每日留在小书房的时候,常常笑盈盈的把玩多时。

  当天柳阁老和柳夫人、太夫人三位长辈也记挂着这件事,各有赏赐。

  至傍晚时,叶成来了,亲手将一个四四方方的黄杨木匣子交到叶浔手里,笑道:“国公爷给您的。”

  等叶成走后,叶浔将半尺来高的匣子打开来看,见里面有一个玻璃罐,罐子里是玛瑙、宝石珠子,大小颜色不同。

  叶浔不由得笑起来。

  是小时候的事了,她喜欢这些亮晶晶的颜色鲜亮的东西。每次闹脾气了,祖父就会让人集齐一把宝石珠子哄她。

  到如今,祖父还记得。

  她赏玩多时,亲自拿到了小书房,摆在了小小的博古架上。

  让她没想到的是,杨文慧也命人送来了贺礼。是几匹上好的衣料,绫、纱、缎,颜色或是柔和或是鲜艳,面料皆是一个底色,并无繁复的花样。是知道她不喜云锦、缂丝那样花团锦簇的面料吧?

  叶浔知道杨文慧如今比不得以往,想要如以前一般锦衣玉食,还需时日,便精心挑选了一些物件儿,按照价值的三倍回了谢礼。

  有了这来往的前提,再出门时,叶浔去杨文慧的宅子略坐了片刻。她对杨文慧的情绪很复杂,不能亲近,却又愿意看到她余生少一些坎坷。

  究其原由,大抵是她的前世和杨文慧的今生有着相同的一份际遇——宋家。

  杨文慧一袭涂白上衫、藏青裙子,两根银簪拢住一头长发,通身再无别的饰物。她并没让丫鬟上茶点,实在地笑道:“上了茶点你也不会用,就不折腾下人了。”

  叶浔失笑,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又问,“眼下还好么?”燕王妃与她提了提帮助杨文慧的事,还劝她,若是可以,偶尔不妨帮衬一二。她心里清楚,也是因为燕王妃这意思,杨文慧才会在她生辰那日送了礼过去。

  杨文慧笑道:“还过得去。有燕王妃殿下帮衬着,先做点儿无本儿的买卖,看看门道。攒下点儿继续之后,再做长远的打算。”

  “遇到不想麻烦燕王妃的事,又觉着我力所能及的话,就让人传句话。”

  杨文慧笑意更浓,“这话说的可是滴水不漏。我大抵明白你的心思,不会动辄去劳烦你。”

  一直这样直来直去的说话,两人竟都觉得很舒坦。毕竟,不绕弯子的人并不多。

  不可避免的,说到了徐曼安的事。

  杨文慧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个蠢货的招数,想来你也清楚,没什么新意,不过是想将我卖到烟花柳巷那种下作地方。我便是处境再不堪,也不能由着她把我踩到尘埃里去。要除掉她也容易,本就相识,看她不顺眼的人我心里都有数,从中递个话,挑拨一二,自然有人出手。”说着就笑了笑,“便是你这般以前与我生过嫌隙的人,如今都肯理会我一二,以往与我常来常往的人,也自然愿意让我如愿。但是她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连我都有些意外——死都不肯让她有个体面点儿的死法……”她摇了摇头,也是有些兔死狐悲的。

  叶浔这才明白了原委,“我先前就一直奇怪,不像是你的手法。”

  “我倒是想亲自出手,到底是不比以往了。”杨文慧自嘲地笑了笑。

  叶浔又坐了片刻,便道辞去了江宜室那里。路上,坐在马车里,新柳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前两日她让裴奕把了把脉,他说十有八|九是喜脉,再等一段日子就能确定了。由此,她在饮食上更加注意了,别的方面还是一如既往。

  “万一不是呢?岂不是会闹成笑话。放心,我心里有数。”她这样说,也是这么想的,不允许裴奕反对。

  怀胎十月,从最初就开始觉得自己比以往娇贵有什么好处?孩子迟早是要生下来的,夫君婆婆便是还宠着你,孩子可不会这样,还需要你照顾呢。时时处处留意自己的身体、避免意外就行了。

  到了江宜室那里,叶浔才知道她有客。

  红蔻迎上前来,低声道:“二小姐一早就来了。”

  叶浔挑眉,猜不出叶冰这个待嫁的人跑来找江宜室做什么。

  红蔻解释:“好像是二小姐嫌弃自己的嫁妆少,而当初筹备您的嫁妆的时候,大奶奶不是帮您添置了不少东西么?二小姐在家里就闹了好几日了,说叶府不把她当人,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还怀疑大奶奶搬离叶府之前吞了内宅的银子……世子夫人被她闹得头疼,索性不理她了,说你要有本事就去找你大嫂说说这件事,我不管。”说着指一指室内,“两个人正在说这件事呢。”

  叶浔没来由地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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