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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那春风比虎狂 七


  京城的一个院落里

  松脂灯下,拓跋丹颜柳眉倒竖,以手折断肩头的箭身后褪下自己血迹斑斑的宫装,侧身坐在方桌前。她拿出一柄镶嵌着红蓝宝石的匕首,在松脂灯前过了一遍,把匕首满满往自己肩上送去。却是不敢看,一股锥心的痛从肩上袭遍全身。拓跋丹颜额上的发已经被冷汗浸湿,脸色惨白形同鬼魅,唇瓣也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匕首在肩上一阵翻搅,血肉模糊,她却含泪不肯掉下,手中握着匕首往左狠心一挑,将箭一端的倒刺折去。如法炮制,另一端的倒刺也被拓跋丹颜去除。还未等到去主箭头,她已经快要昏厥。端起桌前一杯烈酒一饮而尽,她闭上眼不去看,手上一用力,一声呻吟。把沾满血迹的匕首扔在桌上,她无力地伏倒,深深吸了几口气之后,她才直起身,把箭头从肉里捡了出来。又给自己上了药,绑上伤口。

  此时已经是二更天,辽阔空荡的街道上忽然扬起响亮地马蹄声,三道身影从街角处现出。月色之下,看清领头的那名男子,约二十多岁,着一身伽罗棕衣,系以吐鹘玉带,足着长靴,右手扬鞭,不时挥下,身下的马便越发奔如风驰电掣,黑色长发随着他与衣同色的披肩直直地飘于身后,耳下露出的金色珰珥迎着月辉间或一闪,恰如他隐含焦虑的眸光。

  三人一路奔驰,又经过一道拱桥,此处已经近邻城郊。隐隐见到一方小院,后面的一名男子扬眉一指,道:“就是那里。”

  男子几不可察地点头,到了小院前下马,将缰绳扔给身后的人,双手一推,大门便被打开。方才开口的男子在前带路。男子鹰一般犀利的目光锁在透出灯光的房间,大步流星地走去,用力推开。拓跋丹颜正坐在炕边,她现在的穿着是天青色左衽短衣与锦裙简单素淡,用的是寻常之极的布料,头上戴着“玉逍遥”,以皂纱笼髻如巾状,散缀于上的玉钿细碎,色泽平平。见到推门而进的男子,眼眸里几分慌张,稍纵即逝。起身安稳唤道:“二哥。”

  那男子正是姚人拓跋亲王府上的二公子,拓跋丹颜的兄长,拓跋翼达。

  拓跋翼达看她一眼,目光凌厉扫视一圈周围。他隐隐嗅到空中的血腥味,眉头一蹙,直射一方梨花大衣柜。拓跋丹颜见他看去那里,情不自禁地咬紧下唇。拓跋翼达回首看她片刻,对跟来的男子道:“细察达。”

  细察达心领神会,往衣柜走去,拓跋丹颜三不做两步拦在他面前,娇声呵斥,“细察达,你想做什么?”

  “格格。”细察达为难地看她一眼。

  拓跋翼达浓眉一皱,如同蚯蚓,沉声道:“丹颜,让开。”

  “二哥。”拓跋丹颜不依地看他一眼,却被他一个冰凉的眼神吓得不再噤声。她不满,还是让出位置。

  细察达打开衣柜,只看到一套衣裙左衽小袖,全然素白,绫绢制成,没有任何图案,只在边角处略有波纹状刺绣,也都是白色的。他拿起对拓跋翼达示意,拓跋丹颜眉毛微微上扬对拓跋翼达道:“二哥你看,我都说了没有。”

  她话还没有说完,拓跋翼达人已经到她面前,一手抓住她受伤的肩膀,霎时鲜血便浸了出来。拓跋丹颜面色如雪。

  “这是什么?”拓跋翼达喷出的呼吸滚烫,他的目光深沉,如屋外的夜色。

  拓跋丹颜不噤声,只是一味忍受。

  拓跋翼达的脸上,于清拔间散溢不尽的凌厉,他的手收紧,拓跋丹颜的热血自他指缝间流出。

  “你去找蓝功纥了,是不是?”

  拓跋丹颜陡然觉得冰寒彻骨,悚然发现,拓跋翼达墨色沉凝的眸底,惊涛骇浪的怒潮,正以扫荡之态,席卷而来,几欲把她卷进飓风的核心。

  但她仍不开口,只是沉默以对。

  “丹颜,我并没有叫你多管闲事。”

  肩骨上传来的力道,逐渐沉重,她恍似不觉……因为肢体的疼痛,她就可以忽视内心浮洇的绝望,仿佛已经积蓄成湖,欲把她生生地溺毙。反倒是细察达看得不忍,在旁轻声点道:“二殿下,您再不松手,格格的左手就废了。”

  拓跋翼达然地扯开唇角,如冰粒迸落,听得细察达和拓跋丹颜心惊肉跳,“废了更好,一个只会管闲事,不服从命令的人,留着手也是白用!”

  拓跋丹颜霍然惊跳地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拓跋翼达,却只见到他面沉似铁,抿紧的唇际,拗出三分的肃杀。

  “二哥,我好心为你,千里迢迢到大元来救出蓝功纥,你却道我是多管闲事?还说,我的手废了更好?”

  拓跋丹颜眉峰一攒,无数话语噎在喉间,居然难以成言,唯有一双星目闪着熠熠的光芒,口角边藏不住的悲恸。

  拓跋翼达凝视着她,半晌之后,先前他眸底难抑的凌厉却淡去几分,然而唇角仍是锋冷,眉心一线疲倦,缓缓地蔓延。

  “细察达,给格格上药。”他松手转身,大步往门外走去。

  细察达闻言一喜,走到拓跋丹颜面前,道:“格格,让属下为你上药吧。”

  拓跋丹颜却是狠狠剜他一眼,对拓跋翼达的背影道:“我才不会上药,让这只手废了,岂不是更让你高兴?”

  拓跋翼达闻言转身,一副侧影疏落寂然,眉峰紧攒,暗沉的眼色似乎能冰冻天地万物。薄唇轻掀,只道出两个字,“随你。”

  “你……”拓跋丹颜气得跳足。

  大元深宫里,也有一人夜不能寐。她手握一柄小巧精致的匕首,眉心紧着一线锋冷,眼色深郁,如阴霾的天幕。门忽然被人推开,她警觉地收回匕首看来人,却是自己的紧身婢女。

  “主子这么晚还不睡吗?”婢女见她缃色衫影轻盈一转,露出那张芙蓉面,杏眼下淡淡青晕,就知她疲惫。

  她螓首轻点,“就要睡了,你自退下吧。”

  婢女这才告退,转身离开。

  她手一挥,便灭了莲花烛台上的烛光。猛抬头望向天幕,暗云隐没,那抹苍青,已渐渐漫成黛蓝,远处齐岳山,峰峦叠嶂的轮廓渐被霞光挑亮蓊郁秀色。

  东方些微的白意,终在此刻,一轮红日刺破浓云阻碍,跃至空中,瑞气千条,粼粼耀目,晨曦勾勒出深宫剪影。

  破晓时分,霞光穿云而射,粉白、轻红、淡橘、浅紫,诸色争艳,竞相涂抹在黛蓝的天际。

  一夜,又是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许淼淼正在品茶,泡的茶水是杭白菊泡的,微黄的花朵一朵朵在滚水里绽放开来,明媚鲜活的一朵一朵绽开来,绽出原本洁白的色泽来,连茶水都带着青青的色泽。轻轻一低头,便闻得到那股清逸香气。茗瑶站在她身后,百无聊赖地扳着手指,道:“林美人、邺婕妤、孙才人、袁中才人……今日会是谁先到?”

  闻言许淼淼抿嘴一笑,回头看她,“当真这样无聊?”

  茗瑶自己搬了张小杌子坐到她面前,道:“小姐你是不知道,成天就是给小姐端茶递水,旁的事都不用我做。子矜姐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这几天都没有进宫。”

  许淼淼端着茶杯的动作一顿,心里答她,“子矜在做什么,自然是为你择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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