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即使中午在同一家餐厅里吃饭，池敛和姜诱还是全程无交流，甚至连眼神上的触碰都没有。
叶沛和池敛吃完午饭后就径直离开了店里。
姜诱不是个矫情的女孩子，那天目睹自己好心送的豆浆被池敛一个“投篮”给准准扔进了垃圾桶里，就算会难过，但她根本不会表现出来。
这几天她依旧是一副一弯唇一扬眉就能泛起妖气的样子。
下午放学铃声一响，叶沛就出现在了班后门，往教室里头吹了声口哨。
池敛也没带什么东西，拿起书包后直接走了。
姜诱坐在座位上漫不经心地在草稿纸上写着化学方程式。
过了没一会儿，赵萄就到班里来找她了。
“姜诱，去趟小卖部呗。”
随着赵萄话音一落，姜诱手中的笔刚好往练习册题目上的括号里填下了选项。
她随后懒懒将笔往桌上一放，抬头看赵萄，勾唇：“好啊。”
其实她这番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样子，在赵萄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
高中的少年涉世未深，有时候一个小烦恼就能在心里盘旋一整天……
其实姜诱也是，但是她不想说。
这副样子连赵萄都以为她追池敛只是玩玩而已……
赵萄是住校生，还要上晚修，姜诱背着书包陪她一起去了趟小卖部。
高中女生的友谊就是这样，手挽手一起去个厕所，吃饭一起，聊聊好看的男生也一起，但姜诱审美太挑剔了，一般赵萄说起帅哥，都会立马被她pass掉……
姜诱陪赵萄买好零食后就跟她在小卖部门口分开了。
她今天没骑自行车，早上起晚了，是她妈的司机送她过来的。
这会儿她就只能坐公车回去。
学校后门外有个公车亭，姜诱便一路顺着校道往后门走去。
校道一边栽着小树植，枝杈弯弯折折，穿过了外围雕花的黑色栏杆，而另一边是学校的篮球场。
跟其他喜欢看帅哥打篮球的女生不同，姜诱每次一到篮球场，都恨不得自己有个闪现功能。
一到放学篮球场上打篮球的男生可多了，时不时跑过带起一阵风，而姜诱的鼻子又实在太敏感，那汗味就像顽劣的小怪物似的，逮着她就往她鼻腔里冲。
这感觉……真的……很酸爽……
她完全没注意到，自从她出现后，有一道很平静的目光便放在了她身上。
姜诱眉头深皱了下，屏住呼吸就跑了起来。
她注意力早就集中在鼻子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环境。
下一秒，周边忽然有人吼了一声。
“别过来！”
这一喊顿时吓了姜诱一跳，她脚步无意识地一顿，往旁边望了过去。
一颗急速飞转的篮球穿过矮灌木上方，蓦地闯进了她的眼瞳里。
人有时在危急的情况下，更是做不出及时的反应。
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这他妈砸下去会很痛吧……怕……
就在她以为篮球快朝自己砸下来的时候，手臂忽然被人一拽，撞进了一个怀抱里。
但即使是这样，那颗篮球还是不可避免地蹭过了姜诱的额角，顺带着一砸。
“嘶——”
疼痛感一瞬间在额角弥漫开来，酸意顷刻间也涌上了鼻腔。
姜诱是侧着身子贴在来人身上的，单薄的肩膀顶着男生的胸膛，与此同时，一阵干净又凛冽的味道钻入了她的鼻子里。
姜诱额头还痛着呢，这会儿还能分神去注意这阵独一无二的味道，而且，下意识地就憋住了眼泪……
仿佛眼泪被他看到都是丢脸。
“卧槽卧槽！”周围有几个男生跑了过来，“没事吧？！”
刚才球飞过来的时候速度太快了，隔着一段距离的他们根本截不到，况且还是从灌木丛飞出去的。
叶沛扒拉开围成圈的人群，同样挤了进来，他反射性地就问了一句。
“没人被打吧？！”
现在大家都在担心球会砸到这个女孩子，没去深究叶沛话里的意思。
有一个男生直接回答：“没，有人被球砸到了。”
然而此刻只有叶沛注意到那个手还拽着姜诱手臂的池敛，他眼睛很静很静，却比以往更阴沉了些，而身侧的另一边手虽然懒散地垂着，但已经微微握成了拳。
叶沛登时感觉全身一哆嗦，刚才他和池敛在旁边休息，看同伴打球，当时他正在跟池敛说话，某一刻忽然发现池敛的目光一凛，下一秒池敛就从他身边飞奔了出去。
叶沛当下心脏就颤了一下，池敛这人很少有表情，但他不用显出怒色，不用出言怒骂，有时候仅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全身血液泛冷。
他跟池敛认识得久，多少有点了解池敛的性格。
池敛这人，真的不好惹。
而他喜欢的人或东西，只要别人一碰，他能要了别人的命。
叶沛目光赶忙搜寻刚才最后一个接过球的男生，然后把他拉开了。
“都散了，散了散了。”
他说着转头去看姜诱：“你没事吧？”
姜诱此时正低着头，一改往常那妖艳贱货的样子，可能是被砸疼了，她抬起头，强装出微笑。
“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叶沛瞥了池敛一眼，识趣地走开了，“那我先走了。”
池敛低头看着姜诱，身侧的手渐渐松开，插进了兜里。
“没事？”
姜诱执拗地不抬头看他，微摇了下头：“没事。”
池敛目光定在她的头发上，默了两秒后，声音冷冷：“抬头。”
姜诱额头的痛感没有刚才砸下去那瞬间那样痛了，只是还有一下一下的刺痛感，她没抬头，直接回道：“真的没事了。”
池敛没什么耐心，又冷声说了一遍：“抬头。”
两个人已经连着好几天没说话了，突然之间要让姜诱忽然跟池敛毫无芥蒂地说话，她感觉特别奇怪，不习惯。
况且，他现在是几个意思。
姜诱这次抬头了，对上池敛那潭水般的眼睛。
“真的没事了，不痛了。”
池敛没去她在说什么，阴静的目光停在她那双没有了妖色的桃花眼上。
她眼睑上的双眼皮褶子很好看，弧度恰好，此刻她的眼睑又红了。
有些事情，纵使是多么冷静的他，他也控制不了了。
池敛没再跟她说什么，手没有从她手臂上拿开，侧身而过，径直把她拉走了。
姜诱毕竟是喜欢他的，换作前几天他这样牵她，她得开心疯了。
其实现在也是，即使那天被他气到了，但跟他近了些，她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高兴。
姜诱撇唇，啧，真嫌弃自己。
然后她就任由他把自己拉走了。
池敛一路将她拉出了校园，他们两个这一前一后的，路上吸引了不少同学的目光。
池敛没有骑车，而是拉着她走向那天她骑车跟在他后头的小路上。
姜诱刚才觉着没事，但这会儿没什么事儿可分心了，她发现自己的额角的疼痛又泛了上来，一阵一阵的，刺痛得头有点发晕。
耳边是他们两个踩在沙子上的嘎吱嘎吱声。
某一刻，池敛忽然停了下来。
姜诱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到他的后背上，她下意识地就往后一退。
池敛回过身，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哭吧。”
不是在那么多人面前不敢哭吗。
姜诱：“？？？”
她眨了下眼睛，突然想起自己鼻子一泛酸眼眶就会发红的事儿。
奈何池敛关心人表情还是那么冷，姜诱误会他的意思了，毕竟此刻的她怎么都想不出池敛会关心她。
“池敛，看我哭你是不是很开心。”欺负她之后还要来看她的笑话。
这话一出，她从小到大不曾跑出来的少女矫情蓦地就在心里生根发芽了，脑子里也突然想到前几天他拒绝自己的样子。
姜诱瘪了下唇：“池敛。”
“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池敛没说话。
姜诱见他不说话，继续说：“你要讨厌我的话，我以后不缠着你就是了。”
姜诱说着就挣脱开他的手，转身走了。
池敛立在她身后，他看了眼自己那被她挣脱开的手，再抬眸望了下她的身影。
“站住。”池敛淡淡开口。
姜诱没理他。
“姜诱。”
姜诱脚步顿住了，不可置信。
她还没回过头，后头又传来他的声音。
“别动。”
姜诱感觉自己除了那次听他讲课外，没再听过他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了。
随着书包拉链拉开又拉上的声音一落，沙子再次嘎吱响了起来。
他在走近。
脚步淡定从容，沉稳。
“转过来。”他殷红的唇微启。
姜诱缓缓，回过了身子。
一盒小熊饼干闯入她的眼睛里，还有他那骨节分明的手。
“我。”
“不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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