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说服?

　　

　　徐阳理了理心情，深吸一口气，走向庭宇。

　　他其实没有说服庭宇的把握，这种巨大的打击，根本就不是打个鸡血就可以抚平伤痕的，至于宗乾宁为什么会来找他，他猜测要么是病急乱投医，要么就是借助于他的遭遇，他从天才（甲等使徒）变成废材（30%同步率）再变为更天才（先知）的经历。

　　或许，这个现身说法可以让庭宇认为，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他同样可以成为天才，或者认为废材的另一面就是天才，30%同步率代表着70%的精神力是自由精神力，可以让徐阳成为祭师型先知，那么庭宇，也有可能因为某项弱势一个转变成为天才。

　　当然，徐阳很不乐观地认为，更有可能的是让庭宇产生徐阳当初有过的想法：努力完全无用，一切皆是天意。他的这个想法被铁拳参观的见闻给打破，其中给了致命一击的就是庭宇当初说的，“只有努力，才是我真正能够把握的”，除此之外，一切都不能成为人的依靠。

　　徐阳很没有把握说服庭宇，他觉得自己难以做到。

　　但是他愿意一试。庭宇除了是宗乾宁的弟子外，也是他的指导教练，于他有恩，两人之间相处的也很不错，交情虽淡，却是真谊，就这样看着对方一直落寞下去，他做不到，即使失败，也愿尽此力。

　　但求问心无愧。

　　心中正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已经走到了庭宇面前。庭宇正在靠墙而坐，两腿弯着蹬在地上，双臂跟别搭在两膝上，目光呆愣愣地透过两腿间的空隙看向地板。

　　徐阳仅仅是一犹豫，就上去说道：“蜘蛛……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能找个地方聊聊吗？”

　　“嗯？”庭宇僵硬地抬起头，双目无神地看着徐阳，从鼻孔中发出疑问的声音。

　　看他根本没听到自己的话，徐阳又重复了一遍：“找个地方聊聊吧。”顺便抬手示意到旁边一个没什么人的房间去。

　　庭宇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面无表情，没理会徐阳伸过来拉他的手，身体一个前倾，就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个动作虽然难度颇大，但也没让徐阳觉得稀奇，见识了五十五架势之后，这种小事情实在没什么好惊讶的。他收回自己的手，率先走进了那个房间，等庭宇跟进来后关上了门。

　　这种小房间在大训练室的两端各有五六个，通常是单人或双人来排除他人干扰专心练习用的。徐阳之所以进来又关上门，就是为了防止被打扰。

　　徐阳一直走到了屋子中间才转过身来。本来他打算两个人坐下好好聊聊，没想到这房间内一片空荡荡的，连个垫子都没有，只好就这么站着说话了。然而他转过身来才发现，就这么一会功夫，庭宇居然又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背靠墙壁，两腿弯曲，双臂搭在膝盖上，还是刚刚的姿势。

　　这让徐阳有点哭笑不得，心中却突然泛起一阵酸楚，蜘蛛这样刚强坚忍的人，居然被打击得这么重，几乎与行尸走肉无异，对比起一个月前眼睛中深邃平静的样子，怎能让人不感慨？他不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庭宇再次获得信心勇气，再次奋起！

　　他想到这里，不再犹豫，果断开口：“蜘蛛！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过是一次失败而已，有什么好绝望的！”说完后，他故意停顿了下来，想看看庭宇到底会怎么回复他，没想到等了好久庭宇仍然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不动，徐阳以为庭宇在这双眼无神的状态下，根本就没听清他说的话，于是打算重复一遍。

　　还没等徐阳开口，庭宇慢悠悠地开口了：“……绝望？我只是认清了现实而已……”

　　有戏！徐阳首先就是心中一喜，不管庭宇回复什么，总之能开口就是好事，即使是一时间不能说服他，死磨软泡下去也终究能成功。他欣喜地说：“现实就是你仅仅输给了野兽一点点，只要继续练下去一定能胜过他！”

　　庭宇抬起头来，对着徐阳认真地说：“不是的……看似只有一点点，但是就这一点点的差距，难以迈过，我已经做到了极限，而且我终究不能让自己毫无破绽，一旦出现一点点破绽，我就会被野兽的本能天赋击败……”

　　徐阳有些惊讶，这是要辩论？宗乾宁不是说庭宇这些天不管怎么劝都一直默不作声吗？莫非是各路朋友、同学、师父一一来劝，他心中有东西憋不住要说出来？不过不管怎么样，这绝对是好现象，只要辩赢他，至少也能让他不再这么颓废。

　　辩赢他……也就是让他知道自己还有击败野兽的希望……可是怎么才能有击败野兽的希望呢？

　　徐阳尝试着说：“你的天赋也不低，能做到排位第二就是明证；你还付出了远超常人的努力，只要继续坚持下去，一定能够超越野兽；模式化格斗还很克制野兽的本能天赋，他即使知道了预判出你的攻击方式，只要没露出破绽就能让他一直防御下去，直至他防御不住了。这样看来，你的成功希望是很大的，就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继续付出。”

　　庭宇似乎冷笑了一下，但是他的脸又埋进了双腿之间，徐阳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那股带着癫狂绝望的不屑语气：“八路的武器装备也不差，能打败国名党（错字是为了防止和谐）就是明证……这是不是狗屁话？”

　　徐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是。”

　　“共||产党付出了远超常人的努力，只要继续坚持下去，一定能实现共||产主义……不说能不能实现，即使真的实现了，要多少年？有生之年能看到吗？”

　　“……”徐阳默不作声。

　　庭宇完全没有停下，头还埋在腿间，声音越发绝望：“共||产主义是非常完美的社会体制，只要实现了，就能千秋万代，解放人类……让一个人完全无破绽，和实现共||产主义的难度差别不大，我又不是神。”

　　“现在，你说……我有成功的机会吗？”

　　徐阳没有回答，出乎他的意料，庭宇一直以来都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做不说，从来不炫耀自己的成就，更不炫耀自己的努力，总是不在乎一切的挥洒自己的汗水，这次庭宇却展现出了自己言辞犀利的一面，和过去的样子大不相同。

　　“……你刚刚的样子很让我惊讶……”徐阳刻意地没有回答庭宇，而是扯向别的方面，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反驳对方，反而有点被对方说服的样子。

　　庭宇没有在意徐阳岔开话题的举动，而是顺着说道：“这是我在网上练出来的……其实我是个宅男啊，一直混各种贴吧论坛。”

　　噗……徐阳忍不住在心中喷了一口，宅男？就你这黑皮肤大肌肉钢筋铁骨沉默寡言的兄贵？你简直侮辱了宅男这两个字啊！

　　“不信？”庭宇还在低着头，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徐阳的怀疑——换谁谁怀疑——他继续说，“其实我不但是个网虫，还是个动漫宅……我所有的空闲时间，除了训练，就是动漫，尤其是热血动漫……你看过热血动漫吗？”

　　“只看过七龙珠和火影忍者这些特别有名气的。”

　　“七龙珠，火影忍者……我过去也很喜欢看这两部动漫啊，每次看到主角努力修行，然后打败原来无法打败的敌人，就让我心潮澎拜，就给我补充一次能量，让我继续坚持了下去。可是，这一个月来，我才发觉这两部动漫里潜藏着的黑暗……”庭宇说着说着，终于抬起头来，那坚毅的脸上，是软弱的表情，那深邃的眼中，是闪动的泪光，“我们其实不是主角，所以我们不能一直前进……就如同乐平（又译作雅木茶），不论怎么努力，也绝不可能超过超级赛亚人的百分之一；就如同小李，不论怎么玩命，也绝不可能打赢肚子里装着狐狸的人。”

　　他双臂抬起来，两手撑着额头，肘部顶在膝盖上，声音里是似乎掺杂了黑色的灰烬，干涩绝望：“世界就是这么黑暗，凡人是永远看不到光明的……努力仅仅只是成功的必要条件，并不是充分条件，成功的原因中或许会有努力，然而努力并不能带来成功；努力永远不可能打败天赋，只有天赋，只有天赋，才是决定成败的根本，没有天赋的凡人，付出什么都不能改变命运……”

　　徐阳张了两次口，才勉强说道：“你说的太狭隘了，或许这条路上没有天赋，但不代表别的路上没有天赋，你可以走别的道路……而且你在这条路上的成就已经不低了，人要知足。”

　　“走格斗这条路的人，都是走投无路的人……有天赋的使徒术士，除非太过喜爱，怎么会来练习这种凡人的技巧，”庭宇声音越发干涩，“天赋并不限于精神力储量什么的，人生下来就拥有的东西，都是天赋，父母当官是天赋，出身豪富是天赋，运气，也是天赋……可是，这些我都没有，我曾经努力过的一切都以失败告终，我曾经不服输地认为自己将来不会比使徒弱，也曾经试图成为大巫师，可是那些道路，都不是我能走的，等我终于看到有一条路可以走，却最终被一个仅仅依靠天赋的人屡次击败，我根本走不到尽头……”

　　庭宇不说话了，没发出任何声音，没做出任何动作，只是从两臂的缝隙间看到，有水滴下。

　　他……哭了。

　　“难道，你就没有任何路可以走了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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