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1

“大环境不好，公司也很难，你要理解。”

        坐在车里，老于摇下了车窗，点起一支烟。他怎么也没有想到，42岁生日当天，一封感谢信，一笔离职补偿，竟成为了来自公司的“生日礼物”

        “呵，倒也落得个清闲。”老于掐灭了烟头，把从办公室里理出来的所有东西拿下车，扔进了停车场外的垃圾桶，扬长而去。

        大学毕业到现在，工作了二十年整，从一个小职员爬到了公司中层，虽不能算十分成功，但因为始终孤身一人，这些年攒下的积蓄，加上离职补偿，也够他花个十来年了。

        生活上暂且不愁，但是未来要怎么办呢？现在的竞争环境这么激烈，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论体力，比不过二十来岁的小青年；论技术，三十冒头的小伙子们正成为行业主流；再加上做了十来年的管理岗，远离实操太久，攒了一肚子的“经验”，有时甚至被后浪们称之为“过时”。

        躺在沙发上的老于，看着电视里那些嬉笑打闹的明星们，不禁苦笑一声：“还是当明星好啊，玩玩游戏就把钱给挣了，”顺手拿起了茶几上的烟盒，“哎，没了。”起身走到书房，找了一圈，发现家里一包烟都没有了。

        “又忘记买烟了，瞧我这记性，不服老不行啊～”老于拍了拍额头，无奈地回到客厅，抓起钥匙和手机，对着地上那条正津津有味看电视的黑背犬说了一声：“菲菲，我出去买烟啊。”便出了门。早已习惯主人自言自语的菲菲，头也懒得回一下，仅仅竖起耳朵，送别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深海市的夜，依旧如白天一般喧嚣。来往的车辆飞驰而过，街边的酒吧门前，坐着一群又一群手握啤酒的年轻人，随着音乐的节奏边喝边摇，不时传来的开怀大笑，是青春才有的气息。

        早已过了放荡年纪的老于，丝毫没有理会喧嚣的人群，径直朝着自己经常买烟的小卖部走去。在遍地全家、罗森、711的大城市里，像老于光顾的这种街边小店，生存空间也已经越来越小，只能靠一些老主顾勉强度日。

        大老远，他就惊讶地发现，原本每天都开到深夜的小卖部，今天居然早早地拉上了卷帘门。走近一看，门上还贴着一张纸条：东主有喜，休假一周。“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短短几分钟时间，这句鲁迅先生的名言就在老于的脑海里出现了两次。他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走了好一会，都没找到一家卖烟的店。奇怪了，难道连烟草生意也不景气了？老于心里正默默地嘀咕着，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小时候跟玩伴们经常踢球的老弄堂附近。

        “好怀念啊！”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深海人，老于的生活圈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但是自从工作以后，仿佛他的活动范围又进一步缩小了，缩小到连离家不远的这条老弄堂，都已经许多年没有来过了。一边想着，他一边不自觉地走进了这个弄堂。

        一切好像都没变：破旧的红砖墙，伸在半空中的晾衣杆，电视机传来的声响；一切又好像都变了：家家户户都安上了空调，高大粗壮的电线杆不见了踪影，原本倒马桶的池子改造成了不太干净的公厕；弄堂后门的马路边，一个发着微弱灯光的小亭子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个长方形的红色书报亭，顶棚是一本打开的书的形状。像这样的书报亭，曾经遍布城市的大街小巷，售卖着当天的报纸、当期最新的杂志、甚至是一些吸引小孩子们的玩具，从早到晚，各个年龄段的顾客络绎不绝。但是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书报亭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大家再也不会拎着一份报纸去挤地铁，转而通过手机去了解世界各地正在发生的事情。

        “这么晚还没打烊啊，张老板真是勤快。”老于笑着朝书报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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