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除夕 叮嘱 夜奔
? 除夕一大早，天还黑着，街道上却要比每一天都亮堂的多，不是别的，正是满街的灯笼照的，尤其是北城这边，靠近皇宫的地理位置决定是这一片一向是王公贵族聚居的地方，今天是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个新年，虽然说是俭省，但毕竟是新的开始新的气象。
这个新的开始，既指的是新一年的开始，也指的是这个王朝换了新的统治者，大家需要一次盛大的宴会，摆脱先帝去世之后长安城中一直沉闷的气氛，尤其是过了这个年，长安城中的人家就可以恢复正常的婚丧嫁娶了。
是以这场庆祝新年的集会，在各方势力的认同下，需要办的十分的祥和热闹的，首要的一点就是邀请人员了，像宗烨这种诸侯世子，在一般的情况下，应该不用参加晚宴的。
不说以前诸侯子弟不在长安，就算是当年在的时候，他们一般也只是参加白天的集会，跟着众人看着皇帝祭祀天地祖先，等到下午间，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但是这回不是情况不同嘛，一方面宗烨这些人算的上是诸侯对朝廷做出妥协的一个象征，虽然可能只是一个短暂的低头，不过还是值得表扬的。
另一方面，便也是兴平公主的努力了，为了能见宗烨一面，兴平公主求了卫齐好几天，卫齐拗不过小女儿，再说此事也于朝廷无碍，便答应了，只是叫也不能只叫宗烨一个人吧，就有了后来所有这次来的诸侯子弟都将得到宫中赐宴的旨意。
兴平公主心里还高兴呢，在她看来，能参加皇宫的除夕晚宴，绝对是对一个人身份的提高，毕竟她还记得，有一年因为先皇忘了让人传旨意，叫他们一家入宫饮宴，后来的那一年，自己都不好意思出门参加宴会。
她是这么想的，甚至还在期待着在宴会上遇见宗烨，和他说明情况，就会让宗烨觉得感动，然而···
小姑娘还是太年轻，不知道有时候事情可能不是都想你想的那样，尤其是在人身上。
我以为在大多数时候，后面都不会跟着让人满意的结果。
·······
她的这种做法放在别人身上，可能确实会得到感动，但是宗烨，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不喜欢这次参加宴会的，额可能不是不喜欢，而是厌恶。
宗烨初来长安，他没有选择住在诸府，而是住进了郑顾洲已经准备好的宅子里，这宅子哪都好，唯一的一点就是他位于西城，离紫禁城远些，这边住的大多是一些中下级的官员，或是一些小贵族，他们大多数都没有参加晚上宴会的机会，只是早上需要早起去参加新年祭祀。
这些人在宗烨刚搬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在意，一个外来的诸侯世子，在长安之中遍地王公贵族的地方是算不得什么的，很多人是在宗烨他们第一次被召见之后，才派小厮上门打了招呼。
直到前两天知道宗烨这批诸侯子弟可以参加晚上的赐宴，今天就有马车等在了世子府门口，打算和宗烨一起前去了。
等啊等啊，眼看着都要晚了，有人忍不住上前敲了世子府的门，门房到时客客气气的，说的话却让人伤感“啊，我们世子已经走了啊，什么，您说什么时辰走的，大概寅时吧。”
听到门房小厮这样回答，询问的人只能暗道倒霉，同时赶紧加快了离开的步伐，主家还在门口马车上等着呢。
“晋平候世子呢？”小厮从门口回来，车厢里的人掀起窗帘略有些不耐烦的询问。
“他们府上的人说世子寅时就走了。”小厮答道。
“寅时？”马车上的人皱着眉毛，不高兴的将帘子一摔。
沉声道“走。”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了，车里的人白等了这么长时间，心里很是不快，心里默默骂了两声晋平候世子，狗腿，会拍马屁，就算是被赐宴也不至于走的那么早吧。
这人还真是误会宗烨了，他对于被赐宴这种事情满心厌烦，根本就不高兴，怎么可能大早上为了表示自己对朝廷的感谢而走的那么早呢。
他走的早的原因还是因为汤圆，小姑娘昨天下午就由宗烨亲自送去了诸府，诸老夫人年纪大了，虽然身体还硬朗，但是有一回身体不好曾经在宴会上晕倒过，当时先帝和诸家的关系还好，就下了旨意，每年直接赐宴到诸府中，不需要折腾老夫人身体了。
其实说的再透彻一点，一方面，是成全了先帝体恤老臣的名声，另一方面，也有将诸家在长安贵族中渐渐孤立的意思，虽然不能一蹴而就的将诸家势力清除，也可以降低一些影响，表达皇帝的一些态度，比如说我不希望诸家有太多的影响力···
到现在，虽然换了新帝，却仍然延续了先帝的态度，所以诸老夫人是在府中过年的，宗烨今天早上要早起，所以昨天就把汤圆送到了老夫人这边，不只是汤圆自己，还包括秀秀，和汤圆的四个大丫鬟。
宗烨有些担心汤圆被欺负，坐在那儿叮嘱了半天，不只是叮嘱汤圆，也是叮嘱老夫人，最后絮絮叨叨，说的老夫人都心烦了，直接道“我都知道啦，你这紧张的，不像是把汤圆放在我老婆子这儿过年，反倒是像把孩子送进强盗窝里了。”
要是一般人被老夫人这样吐槽了，就算不反省，也多少会有点不好意思吧，宗烨就不，反而很坦诚的道“我就是很担心···”
他都这样说了，老夫人想起俩孩子从小都是两个人过年，心里又是一阵的心酸，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吧。”
“外祖母一定要汤圆照顾好喽。”老夫人认真的道。
宗烨看了老夫人一眼，点了点头。
几人坐在一起，又说了点别的，老夫人原本是先想让宗烨留下，但是想想宗烨过来的时候也没穿戴品级的衣服，而且宗烨本身身为诸家的外孙就够招眼了，平时也就算了，进宫的前一天还是···
老人家就劝宗烨早点回去歇着“明日还要早起呢，晚上回去收拾收拾早点休息。”
宗烨点点头，又坐了一会儿，看那样子就是舍不得走，坐在汤圆旁边，仍然低声交代个不停，什么吃饭的时候不要挑食啦，不要单独去放炮竹啦，要是出屋子就多穿点···
他说的太细，老夫人笑着听，心想宗烨一个男孩子，却也有这么细心的时候，可是听着听着，老夫人一抬头，看见宗烨的眉目神色，却忍不住心里顿了一下，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个念头“好像个舍不得娘子的夫君似的。”
这念头闪的太快，老夫人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汤圆软软的道“哥哥你在家都说了一遍了···”
让小姑娘这样一说，周围人都笑起来，表少爷一贯是严肃的形象，没想到居然也哎唠叨，还被妹妹戳破了，汤圆说完这句，见大家都笑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明所以的跟着一笑，露出了脸颊上一对小酒窝，可爱的很。
诸老夫人也被这两兄妹逗乐了，忍不住把小姑娘唤过来，摸着脸颊，心肝肉的唤了一气，喜欢的不行。
笑了一起，老夫人又抬起头再次催促宗烨“快回去吧，明日要忙整整一天呢，你晚上回来也别过来了，直接回去歇着，第二天再来，晚上风大，别折腾我们汤圆，小心着凉。”
宗烨抿着嘴答应了，他心里有点不乐意，理智上却知道诸老夫人说的是对的。
他起身要走了，身体顿了顿看了汤圆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是汤圆却很明白，这是宗烨撒娇了，汤圆握握老夫人的手道“我送哥哥出去。”
老夫人点点头，从丫鬟手中接过汤圆的斗篷，亲自给小姑娘穿戴好，才放了她走。
宗烨和汤圆出了屋子，老夫人的院落位于诸府中央，离着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大冬天这么冷的天气，估计宗烨也不舍得让小姑娘送到府门口，想来就是在房门口告个别。
老夫人喝了一口杏仁茶，脸上笑意未褪，放松的靠坐在榻上，身边嬷嬷笑着道“老奴一直以为表少爷是像了咱们家小姐，平日里便是冬日梅花，没想到却也有这样念叨多话的时候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老夫人端着茶盏正往嘴里送，听见这话，手却顿了顿，原版靠坐的身子也坐直了，她低声唤嬷嬷“把这边棉帘子打起来，窗户打开，透透气。”
嬷嬷点点头，有些不放心的道“这窗户就在您边上···别着了风凉，老奴让人把外面的窗户开开透气吧。”
“不。”老夫人断然拒绝，语气有些生硬。
嬷嬷从小跟着她，有些日子没听过老夫人这样重的语气说话了，一时之间也有些愣怔，老夫人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缓和了语气低声道“不用了，就把这扇窗户打开，我看看外面，一会儿再关山。”
“恩。”嬷嬷是真心对老夫人的，自然不会因为一句有些重的语气而生气，反而她能听得出老夫人后一句话中的缓和，嬷嬷笑着上前，轻手轻脚的卷起帘子，将窗户推开，又在老夫人腿上盖了一条小毯子。
老夫人点点头，目光投向窗外。
不出老夫人意料，宗烨和汤圆果然正在院中说话。
“哥哥，你放心吧，我会听话的，不会给大家添麻烦的。”汤圆很懂事的道。
宗烨皱了皱眉毛，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发神情严肃，先是说了句好，然后又低声道“也不用太听话，如果有人欺负你，就尽管欺负回去，不要落单···”
他看向秀秀和旁边的四个大丫鬟，沉声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汤圆身边都不能少于三个人。”
第一次和小姑娘分开过年，而且还要分开这么长时间，宗烨实在是不放心，在屋里的时候已经把话都说的差不多，出门却是要叮嘱一些不好在老夫人面前说的话，比如如果那两个人还敢找你麻烦，就让秀秀动手，不要怕什么麻烦···
“你不高兴，哥哥才麻烦”宗烨低声道。（注：这里的麻烦指的是心情不好。）
汤圆点点头，宗烨拍拍小姑娘肩头，道“回去吧。”
汤圆点了点头，两人一人转身回屋，一人转身出门，都没回头。
老夫人点点头，示意嬷嬷将窗户关上，然后放松了板直的后背，长舒了一口气，听着小姑娘在外间窸窸窣窣脱披风的声音，她在心里嘲笑自己，真是人老了，就爱胡思乱想，不过是从小互相照顾习惯了，一时不放心罢了···
烨儿那孩子也是重情重义啊。
汤圆脱了披风，转进屋来，老夫人摸摸小姑娘手，心疼的道“外面冷吧，吹得我们孩子脸都红了，这手也这么凉了，快喝口热乎的。”
“等一会儿，咱们就吃晚饭，吃完饭外祖母陪你看会书，今天早点睡，明天早上w我们家也要早起祭祖呢。”老夫人温柔的和汤圆说。
汤圆听话的点点头，看着老夫人要从榻上下来，伸手去扶“奶奶小心点。”
小姑娘心里总觉得诸老夫人和自己记忆中的奶奶像，有时候和宗烨说话的时候，忘了说外祖母，直接就道奶奶，平常在诸老夫人面前还注意着，刚才和宗烨告别完，有点分心，开口时直接就叫了奶奶。
叫完才反应过来，连忙改口，老夫人倒不生气，笑眯眯的摸摸小姑娘额头“没事，怎么叫着习惯就怎么叫。”
······
说了昨天宗烨就把汤圆送到了诸府，还没说宗烨为什么今天走的那么早呢，不过这事儿也还是要从昨天说起。
把小姑娘放在诸府，自己回了府里，宗烨是哪哪都觉得不得劲，原本自己吃晚饭是和汤圆一起，今天只能一个人吃了，原本自己吃完晚饭还能和汤圆一起写字说话，现在也只有一个人了。
虽然表情上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其实心里完全是在嘤嘤嘤了，就算是迟钝的七多也看出来宗烨心情不好了，不说别的，晚饭就没动两口啊，跑去厨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小点心，却见候大厨也是一副没兴致的样子。
人家准备了这么多天的年夜饭，眼看着要过年了，汤圆居然不在府里了，心里也是十分的受打击，虽然有些无精打采的，不过面对担忧的七多，看在宗烨是小汤圆哥哥的份上，候大厨还是起身给好好做了份宵夜，七多端走没一会就又回来了，沮丧的道“主子说他不想吃。”
候大厨看了一眼原封未动的宵夜，内心更想念小汤圆了，要是汤圆在，才不会这样无视我的劳动成果呢，想到小姑娘吃的高高兴兴的样子，候大厨从七多手中接过食盘放在桌上，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道“要是小姐在，就好了。”
当然，宗烨也是这样想的。
以往汤圆在旁边，两人一同看书，时不时还能说说话，现在剩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儿···
没错，虽然汤圆今天没在家，宗烨还是坚持在汤圆屋里吃的晚饭，吃完饭也是在汤圆屋里看书。
宗烨随便翻了两下书，觉得实在是没意思，始终静不下心来，惦记着小姑娘在诸府有没有吃好，现在休息了吗？
想了半天这种问题，好不容易静下心来，看了两页书，看到有趣的地方，他下意思的抬头唤汤圆，一抬头，小姑娘往常坐的位置空着，屋宗一片空寂。
他叹了口气，没意思的扔下书，决定还是去睡觉吧。
出门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汤圆的屋子，往常自己离开的的时候，屋里还亮着灯，看着便暖暖的，今日自己出来，下人便吹灭了灯烛，回头望去，却是漆黑一片，让人心生凉意。
宗烨莫名的心生恐惧，如果汤圆以后不在家了···
不可能，汤圆为什么会不在家。心中另一个声音道。
因为汤圆长大了，他心里想着。
长大了就要嫁人，就要住到别人家里去，就要成为别人的家人···
怎么能让汤圆一直留在我家里呢。宗烨躺在床上，睡不着了。
原本第二天要进宫，七多准备寅时末叫宗烨起来，反正宗烨单独一个人，不像那些带着夫人进宫的大臣，还得等夫人装扮，他起来穿好衣服就能出门，也就不用起的太早。
没想到丑时末，七多还睡着呢，宗烨就起来了。
七多睡在外间，里面宗烨起来一点油灯，外间也能感受到亮光，七多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一睁眼，看里间灯亮了，赶紧起身下地，将放在枕旁的外衣匆匆忙忙的系上“主子？”
“您怎么起来了，还不到时候呢？”七多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低声道。
宗烨正用帕子沾着凉水擦脸呢，见他进来，随手见布巾扔在七多脸上盖住“我先去诸府。”
七多脸上盖着冰凉的布巾打了个哆嗦，彻底清醒了，连忙将布巾搁下，追着宗烨出了门“您等等，我去套马车。”
“一会儿直接带着马车到诸府门口等着。”宗烨大步流星，向着马厩去了，看样子是打算骑踏雪白出门了。
七多还没反应过来了，宗烨走的人都没影了，只能摸了把脸，不解的道“这是想起什么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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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静的时候，我的码字速度是吵闹时的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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